岷州南郊是岷州很有名的一个去处。一个门洞,半截城墙,出城不远就是从前的水路码头,一座七孔石桥,几处陈迹将岷州的千年韵致展现出来。以前,这里的景致古朴而苍凉,后来政府以石桥为名,打造出一个石桥古镇。街道仿古,建筑仿古,就差让人们穿着汉服或者唐装也去仿古。不过古镇打造出来了,也引来了一些拍电影的摄制组,于是一些电影里也就有了石桥镇的镜头。
离石桥镇不远有个画家村。康自儒是画家村的“村长”,也是这一带有名的书法家。
早在二十多年前,人们还没有闲钱来炒作艺术品,艺术家们也大多还过着比较清贫的日子。一些画家们到石桥附近的岷岭写生采风,晚上就到人民公社时期的几间废弃的仓库里过夜,日子一久竟然聚起了人气。
画家们自己出钱,自己动手,弄了围墙,房舍,后来就成了有画室也有宿舍的一个村落。因为住这里的都是艺术家,当地人就把这里叫做画家村。许多年过去,这里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艺术家,其中包括画家吴越和书法家辛月辉,这两位大师级的艺术家在那时都在这里有自己的创作室。有圈子里的人把书画院比做大内,而画家村则是江湖,毕竟书画院只有十间创作室,那是为蜀郡书画界十大顶尖高手准备的,而更多的艺术家则聚集在画家村默默地奋斗。
为了解决生存问题,打拼中的艺术家们开设了一些培训班,以教学养创作。这思路来自康自儒。康自儒酷爱书法,却别无所长。十多年前,康自儒到画家村向还在这里默默耕耘邓长治讨教,见这里还有一间比较大的房间空着,就动了办培训班的念头。一来方便向邓长治讨教,一来也解决自己一家的生计问题。就这样,画家村有了第一个书法培训班,后来,更多的人来这里办学,这里于是就成了岷州知名的书画培训中心。五年前,已在北京定居的吴越回到蜀郡,专门到了一趟画家村,看到热热闹闹的培训班很是感慨,感慨之后,向当地政府提出建一个艺术培训中心的建议,并说如果政府愿意建培训中心,他个人愿意捐款一百万。吴越的建议和政府的规划相合,再加上吴越的声望,项目很快立项上马,吴越理所当然做了中心的名誉主任,辛月辉婉辞了秘书长的位置,邓长治成了培训中心的名誉副主任兼秘书长,而具体的事务则由康自儒打理。人们依然叫这里画家村,圈子里戏称康自儒村长。不少人说康自儒是邓长治的学生,邓长治和康自儒却都没有正式承认或否认,邓长治的门生聚会康自儒有时也会去,却从来都称“邓老”而不会象邓长治的其他学生那样称“老师”。这层关系恐怕连他们自己都难以说清楚。
康自儒在培训中心不领工资,也不用给教室租金。学费的30%上缴给“吴越书画培训基金会”,另外其他人租用教室他可以提取20%,租金交给当地政府,而其他人的收的学费也同样要上缴30%给基金会,同时康自儒还负责日常事务和课时安排。
这两年培训班不如前几年景气,以前这里教室从没有空的时候,而现在,还有一间教室空着,康自儒正和镇政府的领导商量是不是把租金略降一点,政府还没有最后同意,基金会的提成康自儒没敢动降低的念头,吴越现在如日中天,一幅画可以卖到二十多万,和他谈钱自讨没趣不说,何况以康自儒现在的身份也够不着吴越这样的大师。有一次邓长治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康自儒说现在办学成本太高,生源也不如从前,希望邓长治把情况向吴越说说,可邓长治听了便了了,没有下文。康自儒想想自己也不过是替财主放牛,财主不上心,自己也懒得操心,该说的说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不过康自儒还是希望把那间空着的教室租出去,有教室空着,自己心里总不舒服,何况自己基本上是住在画家村,晚上十点过课一完,冷冷清清地就自己一个人也觉得凄凉。过五十的人了,康自儒也开始有了孤独的感觉,只是他实在不想回家,如果说在画家村自己感到孤独,那么回家他感觉到的就是心烦。那个女人可以在一个晚上说他十次“窝囊废”。他想躲开那个在法律上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可每到招生收费的时候,她就会到中心来,愉快地忙碌,不厌其烦地向前来询问的人介绍康老师是省书法家协会会员,他的学生谁在全省展览中获奖,谁又在高考中加分,然后不辞辛劳开收据。一周左右的招生工作忙完康自儒才能清净下来。还有一件事也让康自儒躲不开这个女人,那就是每个月康自儒要回家领生活费,以前康自儒回家吃饭,每天十元按月领取。现在康自儒基本住在画家村,在康自儒终于忍无可忍的情况下说出“要么离婚,要么每天三十元!”后,那女人终于妥协。康自儒暗自庆幸20%的房租提成没告诉她,否则,自己现在恐怕连买书的钱都吃紧。这也是康自儒不希望教室空着的原因之一,毕竟,那20%是自己的小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