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进屋就见江苒苒大大咧咧的坐在桌边,一脸平淡无奇的注视着她们,春草一脸错愕的盯着江苒苒瞧,她手里精致的宫灯险些被她打翻在地,同行的丫鬟小斯也不例外,皆一脸见了鬼般的表情,同时也觉得身后有阵阵的阴风吹起。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二少夫人会在二少爷房里,以往的时候二少夫人对二少爷如敌人一般,再加上二少爷身患残疾,她就更加瞧不上二少爷了,自她嫁进萧府,她就有事没事的找二少爷的茬,这点府中的主子和下人都是知道的,虽然如此,但老爷太太们觉得是有点亏欠了这个新媳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都盼着她能安分守己和二少爷好好过日子,哪里知道,这二少夫人野心极大,非得盯着萧府的大公子不放,以至于后来把府里闹得鸡犬不宁的,萧府的这点丑事也传得人人皆知。
这二少夫人现在坐在二少爷房里,而且还不吵不闹,也没对二少爷恶语相向,更没拉着她们这些下人打听大少爷的事情,这点处处都透着怪异,难道是死了一回想通了?知道大少爷不是她能染指的?要好好过日子还得指望二少爷?不过也真是异想天开,以为二少爷还会要她吗?过了今晚明儿就得被江家领回去了,江家的苦日子可有得她受的。
春草作为萧府大丫头,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当即调整了一下自己刚才过于惊诧的表情恭敬道:“还请二少爷在轮椅上稍作休息,让婢子们为二少爷整理床铺。”
“不必了,这被褥我用惯了,点上灯你们就出去吧。”萧衡撇向众人,薄唇轻启淡然道。
“二少爷,这是大太太吩咐的,今夜府里有贵人要来,还请二少爷以大局为重,免得失了萧府的面子,如若二少爷不能体谅大太太的良苦用心,婢子们只有僭越了。”春草说完就指使两个小斯去把萧衡给抬到轮椅上,她们得速战速决,不然老爷太太们就要过来了。
“是吗?”萧衡嘲讽的笑笑,果然如此,原来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
萧衡这笑容刺痛了江苒苒的眼,刚才一幕她看的清清楚楚,这二少爷在这府里的地位堪忧啊,连丫鬟小斯也能欺负他头上去,而且他还不能反抗,只能坐在床上任人摆布,那两小斯到床边就硬扯着萧衡往椅子上坐去,可能用力过大,萧衡苍白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难掩的痛苦。
实在看不下去了,江苒苒正义感爆发,起身快步走到床边一把推开两小斯,怒气冲冲瞪着不远处的丫鬟小斯,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把萧衡挡在身后。
再不受待见毕竟也是萧府堂堂正正的主人,而且还是个女主人,两小斯不敢再造次,都把求救的目光投降一旁的大丫头。
“二少夫人,你这是想违抗大太太的命令吗?喔,忘了告诉你,你很快就会滚出萧府了。”春草不无得意的说,她相信这女人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害怕的对她摇尾乞怜的。
然而眼前之人并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茫然的转过头看着萧衡,她现在能相信的人也只有他了。
萧衡的眼睛眯了眯,要不是这女人的演技太好,那就是她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萧衡没有给江苒苒一个准确的答案,他有点复杂的盯着江苒苒,他心里极其不想承认这个女人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见江苒苒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惊慌失措,春草怒从中来,“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把她拉开,不赶紧把屋子布置好,到时候太太责罚下来有你们好受的。”
领头的都这样说了,两小斯哪里还敢怠慢,撸起袖子就朝着江苒苒走过去,见事情不妙,江苒苒快速从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个丫鬟手中抢来一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花瓶抱在手中,她已经做好了往地上砸下去的准备,只要那些人敢过来,她就敢砸下去,这二少爷是好欺负的,她可不是。
两小斯果然停住了脚步,而后又齐齐扭头看向身后的大丫头,春草挥挥手示意两人先退下,她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变得这么不顾形象了和泼辣,她不是自诩大家小姐吗?做任何事都讲究得体吗?如今做出抢夺花瓶威胁她们的事情当真出乎她的意料,一个没留神就被她得手了。
春草真被她给威胁住了,这花瓶算得上是萧府最珍贵的物件了,就连太太屋里的花瓶也不如这个珍贵,要不是有贵人要来这院子,太太也不会让她打开库房取出这个宝贝来撑脸面,这花瓶等贵人离开之后那可是要收走的,要是被这女人给砸了,太太可不会轻易放过她,到时候把她发卖了都是有可能的。
思索了一番,春草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道:“二少夫人,你若是把这个花瓶给我,我就告诉你一些关于大少爷的事情。”
若是以前的江清染,这个条件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只不过现在身体里已经换了人,大少爷?谁啊?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想要知道他的事?江苒苒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这样的条件对她完全没有诱惑力,要是拿些金子或银子之类的,她说不定就会同意了。
江苒苒果断的拒绝是屋中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尤其是萧衡,这女人在萧府里折腾了这几年不都是为了大哥吗?怎么现在又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萧衡墨染的瞳孔加深了些,从这个女人醒来他就没听她说过一句话,之前他以为她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愿和他说话,当然他也是同样的不愿与她多费口舌,不过看她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明显是想说话但又说不出来。
“你的嗓子怎么了?”萧衡破天荒的问了一句,他不是关心她,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女人到底会作何反应。
江苒苒一喜,脸上绷紧的神色也放松了不少,这人还是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和她说话,微微张了张嘴,江苒苒托着花瓶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无奈的摇摇头。
萧衡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愕然但随即又被他用长长的睫毛很好的掩盖住了,这女人和他说话的时候脸上居然会有欣喜之色,是错觉吗?萧衡不经意的撇了江苒苒一眼,他从她身上看到的不再是以前那种愁苦烦闷郁郁寡欢又充满戾气的表情,他能体会到她身上那种跳脱而又充满生命力的朝气之感,死一回真会让人重获新生吗?萧衡把手慢慢挪到自己早已失去知觉的膝盖上陷入了沉思。
好机会,见床边两人再没其他动作,春草朝着两小斯使了个眼色,两小斯立即暗暗点点头,蹑手蹑脚的朝着江苒苒快步冲了过去,江苒苒不知道她身后发生了事,当两小斯冲到她身后的时候,她也刚巧转过身来,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屋中便传来一声花瓶破碎的声音……。
“王爷,这就是泽芜院了。”萧霆在齐湛身旁殷勤的介绍着,“我那二儿子和二儿媳就住在里面。”
齐湛点点头,大步迈进了院子。
许氏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她心里现在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春草那丫头有没有按她的意思把事情给办妥,正想着便听见不远处的屋中传来了一阵吵闹。
“给我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春草愤怒的咆哮着,那可是老爷最钟爱的花瓶,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摆会儿,现在居然摔碎了,这件事情必须得推到这女人身上。
齐湛停住了脚步,幽深的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萧大人,本王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王爷说的哪里话,是下人不懂事。”萧霆冷汗都被吓出来了,这不是故意让他难堪吗?这声音他记得很清楚,这是许氏身边的大丫头,萧霆冷冷的瞪了许氏一眼后,便呵斥住了屋中乱成一团的人。
“住手!”
许氏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老爷为什么朝她发火了,春草这丫头,许氏手中上好丝绸手帕被她揉成了皱皱巴巴的一团,今天这事无论如何她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听见屋外传来的呵斥声,屋中的所有人都呆愣了一下,待看清来人,以春草为首的众人都急忙埋头跪在了地上,而此时江苒苒已经被压着她肩膀的人给放开了,见众人都跪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跪,毕竟古代礼法森严,抬眼看看萧衡,只见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床上,似乎没看见也没听见眼前发生什么事情似的,想了想江苒苒也跟着跪了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萧霆虽是问着屋中的众人,可他的目光却落在最后跪着的江苒苒身上,这个儿媳妇他是忍了又忍,当初萧家和江家为了各自的利益而牺牲了她,他觉得心中有所愧疚所以对她格外放纵,没想到这几年这个儿媳妇在府中是呼风唤雨,闹得萧府鸡飞狗跳的,如果在身边这位面前惹出什么事,他们整个萧府都等着陪葬吧。
迎着强烈不友善的视线,江苒苒大大方方的摇摇头,要不是这些人这么粗鲁的对待病人,她也不会正义感爆棚,她就是见不得欺负弱小。
“老爷,这件事想必是个误会,还是让下人们都下去吧,免得因为这些小事扰了王爷的雅兴。”许氏道。
听了许氏的话,萧霆本想把这件事顺水推舟的给揭过去,他也不想家丑外扬,可是撇见地上那花瓶碎片的时候,他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连带看许氏的目光也多了一些深沉,他现在是完完全全知道了许氏的用意了。
萧霆又看了眼床上意志消沉的萧衡,他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为人父的慈祥,但是这些仁慈之心与萧府未来的前途相比,熟轻熟重他心里早已丈量好了,因此对于许氏一些见不得人的做法,他也没有加以指责,只是他没有想到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虚荣心,许氏居然把库房里他最喜爱的花瓶都给搬了出来,她真当摄政王是傻子吗?她这点技俩此时看来说多可笑就有多可笑,在这位摄政王面前耍心眼的人,估计坟头的草已经长了三尺高了。
花瓶碎了是小事,要是真惹到这位,萧霆不敢再想下去了,此时他已经是汗流浃背了,萧霆拱拱手恭敬道:“家门不幸,让王爷见笑了。”
齐湛负手而立,宽大的貂毛大氅在他身上更衬得他高贵不已,高大挺拔的身躯在这小院中显得格格不入,偶尔从他身边经过的雪朵仿佛也被这样的容颜惊到了一般,还未来得及落地就急急敛了身姿。
这人长得真好看,用室友们的话来形容那就是妥妥的霸道总裁范,江苒苒悄悄打量了那人一眼后又迅速的垂下头去了。
江苒苒的小动作没能逃得过齐湛的眼,他嘴唇一勾挑眉道:“萧大人客气了,这是萧大人的家事,本王自不会在意,只是不知这死而复生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