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君齐来到了庐州。他先打听到庐州的仓库,知道了仓库的仓部司是一个名叫李义虎的人。此人喜欢饮酒,爱结交各行各业各色人等,仗着自己是庐州通判的小舅子,偶尔也干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听说李义虎住在文曲街于是君齐就到文曲街去找他。文曲街上人很多,他问街边的一个卖肉丸的中年人李义虎的家在哪里。中年人果断的摇头说不知道,态度坚决不容君齐再问。君齐只好再找其他人,刚才他问李义虎住址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年轻女子刚才看了他一眼,君齐就过来问她知不知道李义虎的家在哪里。那女子警惕的问道:“你打听这干什么?”
君齐回到:“我找他谈点买卖。”君齐断定这个女人知道李义虎的住处。于是他接着说:“麻烦姑娘指引一下。”他的推测没有错,这个女人是李义虎的小妾,名唤幺妹。以前是李义虎的丫鬟,因为有几分姿色,后来纳成了妾,但还干些丫鬟的活。
幺妹打量了君齐一番说:“行,你随我来吧。”然后在前面带路,君齐隔一段距离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宅院,门口有下马石,猛然一看很是阔气,但仔细观看黑漆的大门已经裂缝,墙上还有几处墙皮脱落,房上的瓦片中间长了不少的杂草,看来很久没有人好好打理这个房子了。幺妹也不敲门,径自推门走了进去,在院子里遇到一位老妇人,身穿一个长长的围裙,一看就是个打杂的。老妇人上来打招呼,幺妹问:“官人回来没有?”
“没有!”
“点碗茶水来。”然后回头示意君齐随她进入正房。
家中虽然很大,但不太整洁,不太显眼的墙角和桌柜中间有蜘蛛网。君齐坐下之后,幺妹说:“这便是你要找的李家。”
“您是?--”
“李部司是我的夫君。”
“哦,我这是问对了人!”
“你当时把我问的也是一惊!”
两人都笑了。这时老妇人端上茶水,放在君齐旁边的桌子上,然后退了出去。
“你找我夫君谈什么买卖?”
“我听说可以从他这里买些稻米...”
“哦,这有什么,你要多少?约个地点,晚上给你送去!只要市价的六成!”
“我要三斛,今天就是来问问,等我找好了拉米的车再定时间。”
“没事,你什么时候要就来找我。”
“不用找李部司吗?”
“不必,他回来我告诉他即可。”
正在此时,门外老妇人在院中说道:“老爷回来了。”两人忙起身,幺妹出来迎接。李义虎听说家里有人等他,就大步走进了厅房。只见此人身材短粗,留着胡须,昂首挺胸,也有一些气度。他坐到正座上,简单问了问,就说:“粮食我随时都有,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你先付一半儿的定金,这样以后才好来往!”
君齐听他这么说,想了一下,就同意了付了一半的定金。李义虎拿到钱笑着说:“哈哈哈,够爽快!你买我的东西,我应尽我地主之分。走长兴楼吃酒去!”君齐不愿去,但为了能多套取点消息就跟着去了。
到了长兴楼,李义虎不知从哪里召集了几个朋友一起在楼上的包房里开始喝酒行令。君齐不胜酒力,刚喝了一会儿就醉卧在旁边的一个床榻上了。其他人也不管他继续喝酒行乐;大概四更天,君齐醒来看见那人还在喝酒,只是一个个的都已经醉大了。有的在床榻上休息,有的吵着要回家。君齐过来扶起李义虎,打算送他回家。李义虎也不抗拒,两人走到半路遇到巡夜的,那人拿灯笼一照是李义虎,也就放行了。李义虎嘴里还骂骂咧咧嫌人家拿灯笼照他。好不容易回到李义虎家中,开门的老妇人吃了一惊,嘀咕了一句:“今儿怎么回来了?!”君齐好不容易把李义虎送进卧房,只见幺妹神色慌张,站立一旁也不上前。君齐把李义虎往床上放的时候看见床边还有一双男人的鞋,顿时就明白了。李义虎一沾到床就打起了呼噜。君齐转身往外走,感觉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从床后面小心的走出一个男人。他朝着君齐走来,幺妹拉了他一把,那人轻轻把幺妹的手推开,然后和君齐一起来到院子里。那人说请君齐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君齐没有回答,反问他:“你是什么人?”那人不说话。此时身后有人说:“他是我儿。”君齐回头一看,正是那个老妇人。幺妹也跟了出来。原来幺妹和这个男人早就想好,结果李义虎抢先把幺妹收为通房丫鬟,他正妻死后也没有给幺妹该有的名分。再加上李义虎爱喝酒宴请,虽然收入不少,但是家中没有存下多少钱。幺妹也没有为他生下子嗣,日后下场肯定不会好。这她才又和原来的男人走到一起,两人打算找机会远走。老妇人知道他们的事,同情他们于是暗中配合,还收那男子为义子。君齐听完以后当场许诺绝不外传,并劝他们早点离开这里,两人点头称是。
君齐问幺妹知不知道上年税赋中长竹变坏的事,幺妹说:“知道,这些长竹是李义虎收了竹贩的钱,用库中的好竹子替换了竹贩手中的劣质竹子,他们谈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你知道那竹贩的姓名吗?”
“不知道,只知道他的绰号是猪鼠,就是庐州本地人,很瘦,脸上只有嘴上留着两撇胡子,你去东城市场上问问应该不难找。”
君齐想了想又问庐州通判知不知道这件事,幺妹点头说:“李义虎收的钱有一半都要给他,库中的事他都是知道的。”
事情已经查清楚,现在君齐要想办法把“猪鼠”带回江宁,到了江宁,得到“猪鼠”的口供,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第二天一早,君齐就来到东城市场,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外号叫“猪鼠”的人。他以找“猪鼠”买竹子的名义把那人骗到了江宁,赵德父马上就把那人扣押,并得到口供。他让君齐马上带着口供和江宁府的官文去临安。君齐回到家中辞行,发现师父整个人瘦了一圈,师娘病重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红梅说师娘本来病能好,只是担心程师哥才变成这样的。君齐一咬牙,含着眼泪出门火速赶往临安。
一路上他换马不换人,日夜兼程好不容易来到了临安。来到户部得知此事已经移交大理寺。他又去到大理寺,得知大理寺已经下公文将该案人员从池州押送临安。君齐想这下程旋应该安全了,于是去拜访了赵德父的同窗王大人。到了王府,递上拜帖。很快就见到了王大人。两人见面后一阵寒暄,说到此案,王大人小声说:“这个案子我知道,我还有事要对你说。近些天一个叫张对蒲的人在临安进行打点,找人疏通,居然找到大理寺将高坪的名字从名单上去掉了。现在大理寺要收押的就只有程旋一个人了,大理寺不论死活,只要快速结案就行,我劝你们还要快做打算才是。”君齐听了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脑袋嗡嗡乱响。他匆忙辞别王大人,又往池州方向去。因为程旋很可能会在监牢或者路上被害。
君齐连日奔波得不到休息,这天他骑马往池州方向赶,还没有到驿站就从马上跌落下来昏死在路旁。等到半夜下起雨来,大雨浇在身上他这才苏醒过来。他在路上找到了自己的马,冒着大雨,继续前行。到了驿站,发现里面已经住满了,他只能和馆役住在一起。
他问馆役:“这么偏远的地方,怎么会住这么多人。”
馆役说:“住的这些人都是大理寺的,他们从池州出公差回来,天色不早,就住在了这里。”
君齐一听他说池州,赶紧坐起来问道:“可曾有一个囚徒同行?”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君齐赶紧下地,冲到院子牵了匹马消失在雨夜中,只留下没有回过神的馆役。
在距离驿站不远的地方,君齐发现在路旁的一处水坑里有一个木头笼子,里面好像有个人。雨水已经快要把笼子给淹没了,君齐赶紧过去救人,跳进水坑接着闪电的光线一看不是旁人,正是程旋。兄弟二人相拥大哭。君齐用马把笼子拉出水坑,打开笼子救出程旋。
程旋身上还有铁链,君齐用马把程旋带回驿站。大理寺的人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跑出来看,看见君齐和程旋先是吃惊,当得知君齐的身份后也没再说什么直接回屋子睡觉去了。第二天,由大理寺的人押解着程旋继续向临安进发。君齐骑马跟在一旁。他发现这些人故意拖慢行程,本来一日就能走完的路要走三日。程旋告诉君齐其中怕是有诈,因为他发现押送的人里面少了一个人。君齐说:“这个人肯定是去送信了,难怪这些人走的这么慢,他们在等下一步的命令!”君齐想带程旋逃走,程旋说:“只要到了临安,就能证明我的清白,若是逃走便是逃犯,就再难洗脱罪名了!”
这一日路过一处山林,山不高,但是林子很密。随行的人都跟在后面,让程旋在前面带路。兄弟二人看到这个情形便加了小心。突然前面窜出一伙匪徒,手拿刀枪不由分说上来就砍,君齐回头一看大理寺的人早跑没影了,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这是要杀人灭口啊!于是君齐拔出刀挡住匪徒,让程旋快跑。程旋跑出一小段回头看君齐。只见他从怀里掏出所有的铜钱和银子朝着那些人扔过去,然后转身就跑。那些人一看到地上的钱纷纷低头开始捡钱。两个人跑进林子里面藏了起来。
君齐说:“现在我们已经变成逃犯,不能再去临安了!”
程旋不由的咒骂了起来。两人没有办法,只好悄悄的往江宁方向去。一路上风餐露宿,靠乞讨为生。一个月后终于回到了江宁。
两人一进院门看见了红梅。红梅看见他们如同乞丐心中一酸留下泪来。她忙给二人找衣服,两人自己打水把脸洗了。换好衣服,君齐问:“师娘的病好些吗?”红梅又哭了起来,话都说不成,他自己跑到师父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了师娘的牌位,兄弟二人跪在地上张大嘴留着眼泪。他们不敢大声哭,怕引来官府的人。哭了一会儿,他们又去见师父,只见卫天承好像换了一个人,枯瘦的没有了人样。躺在床上费力的喘着气。豆儿在一旁那布给他擦头上的汗。
兄弟二人跪在师父床前,抱着师父哭。卫天承说:“你们快点走吧,带上媳妇和孩子,快走吧,不然官府要来抓人了!”
两人怎么肯离开?卫天承见两人不肯,把头扭过去再不说话。晚上他们两个就住在师父的房间里,守着卫天承。
第二天早上,君齐和程旋醒来一看,顿时嚎啕大哭,原来,卫天承怕他们不肯走,昨天晚上已经咬舌自尽了,血液浸湿了整个枕头,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两人哭罢,把师父埋到了城外。正在他们准备回城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个人,他们都认出来了那人是福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