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豆儿出门去上学,君齐穿戴整齐去府里报到。府里的人奉赵大人的命令让他回家休息,君齐没有办法只好回到家中。他去师父的房间看望师父,只见师娘手捂着肚子斜着依靠在椅子上。君齐忙上前询问,师娘说:“没事,可能是昨晚吃的粥有点凉了。”卫天承听见外面有声音,从里屋出来,问清原因,开始给师娘把脉,然后他开出一个方子,说道:“不要紧,等会儿吃完饭,用这个方子,吃几副药就能好。”。这时红梅把饭端过了来,众人坐下吃饭,君齐胡乱吃了一口就出去买药了。
等他回来的时候,看见家里多了两个人,都是江宁府里的差役,正在那里和卫天承说话。见君齐进来忙起身施礼,君齐也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还礼。
原来,他们是来送信的。其中一人说:“程班头带人去池州押送去年庐州的赋税。昨日府里收到池州的公文,说赋税中的八千根长竹,近半数已经损毁,腐败不能用。而庐州出具的公文上写都是上好的长竹。现在已经将此事上报户部,程班头也因护送不利的罪名被关押在了池州府。”
卫天承听他说完以后不由的胸口憋闷皱起了眉头,君齐忙上前给师父端了一碗水。卫天承喝了一口,咳嗽了一声,长出了一口气问道:“赵大人怎么说?”
那人回到:“赵大人正找人调解此事,希望能救程班头出来。事情紧急,特意让我们送消息过来。”
“多谢赵大人挂念,麻烦两位了!”
“哪里。”
“我等草民,不入官场,交际甚少,此事还望赵大人多多费心,救我儿于危难。我定举全家之力协作,只求办好此事。”卫天承无奈的说。
两位差人互相看看,叹了口气,其中一人说:“您的意思,我们会转告大人。在下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行告退。”
送走二人,卫天承坐到椅子上不知该怎么办。君齐说:“师父,我去府里看看,有什么能做的。”卫天承只能同意。
君齐回到府中,见到了赵德父。赵德父打发旁边的人都出去,只留君齐一个人在身边,然后对他说:“这事不像公文中说的那么简单。”
君齐问他:“大人何出此言?”
“程班头运送的这批长竹,是用于军事防御的,所以非常重要。运输过程中有点损耗是正常的,但损毁近一半就有蹊跷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损耗这么多?如果运送之前就已经损毁,为什么当初没有查出来?难道他们不勘验货物就出发了吗?再有就是池州衙门为何不先与我们协商就直接上报户部?这有违官场的规矩。再有,程班头他们只是协作,主要运送的人是庐州府的,为什么没有听说庐州府的人被关押,反而是协作的人被问罪?此事,我已经派人去给户部侍郎李大人送信,可以暂缓定罪,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事情查清楚,这件事拖久了程班头肯定难逃牢狱之灾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呢?”君齐急切的问道。
赵德父想了想,说道:“必须去一趟池州监牢,见见程班头和高坪。问问他们,看能不能得到实情。只要弄清楚这批长竹是怎么损毁的,就能想办法为他们开脱。”
“我去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去比较合适,旁人怕是要白跑。你还要想办法弄清楚池州那边是不是有意要为难他们,遇到官府的人要更小心!不能轻信!”
“属下知道了,大人事不宜迟,我即刻启程去池州。”
君齐准备好公文,辞别赵大人,回到家中换成便衣从陆路向池州进发。过了两处驿站,三日后就到了池州。大江到了池州水面由窄变宽,水势由急变缓。江的两边都有很好的渡口,是个沟通南北的交通枢纽,也是个兵家必争之地。
君齐来到城中,没有直接去州府衙,而是先打听池州的监牢。他看清地势,这里的监牢和府衙并不在一起,中间隔着两条街,这对他打探消息有利。他在监狱的对面找了一家客栈,选了二楼的一间房子住下。然后从自己住的房间窗户往对面看。他正寻思着怎么去打探消息,只见对面的一个狱卒摇晃着溜达过来;他本能的往后闪躲,害怕被狱卒看见,但是那狱卒根本就没打算往他这里看,径直走进跟店里。只听伙计说:“我的话梅糖都让你吃完了!”
“怎的!你个小泼才,这是你的肉么!疼的你吱哇乱叫!”
“啥时候也让我尝尝你的!”
“我让你尝尝我的拳头!”
“哎呦!”伙计笑着跑到街中间。那狱卒大摇大摆的一边往回走,一边吃着手里的话梅糖。伙计笑着绕开他,他还故意吓唬一下伙计。君齐见狱卒回到对面才下楼跟伙计攀谈。
“我看你们这里的生意还不错!”
“那是当然!守着这个大江,每年来往的客商不计其数。现在还没到人多的时节,若是再过两个月这里的人才多呢!那时候照例要再请两个帮工,要不根本照顾不过来。”
“你们这里住的都是客商?”
“也不全是,还有进京的举子,探监的亲朋。”
“怎么还有探监的人?”君齐佯装不知问道。
“客官不知,我们店的对面就是这池州府衙的监牢。经常会有客人来探视里面的人犯。”
“原来池州监牢在这里啊!店开在这里不晦气么?”
“这样生意才好呢!”
“你吃的是话梅糖吗?”
伙计本能的护住手里的坛子。君齐接着说:“我最不爱吃那个了,甜的人嘴里发粘。”
“就是话梅糖,本来就不多还被对面那厮给抓去一大把!”说着他回头看了对面一眼。
“你和对面的人熟悉吗?”
“当然熟悉了,每天都见面!那几个仗着自己年纪大,经常欺负我。”
“那你怎么不跟掌柜的讲?”
伙计笑着说:“其实也没有欺负,就是拌嘴骂两句。掌柜的和里面的人有私交。他们从不真打,也不搅扰这里的客人。”
“你和这里的人这么熟悉,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我刚刚想起我的一个朋友托我办的事,他的弟弟就被关在池州监牢。他让我去探望一下他的弟弟,若是平安回个口信就行。我怕去那种地方,你能进去替我看看吗?”
“不在话下!”伙计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君齐忙喊住他:“你知道是去看谁吗?”
“哦!看谁?”
“高坪。”
“知道啦!”伙计快速的走进对面的大门。没等多大一会儿,只听对面喊道:“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吗!”
“哎呦!”只见伙计用手捂着屁股狼狈的逃了回来。进门还不等君齐问他就先说话了:“这几个直娘贼是怎么了!平日里别说是探望一个人,就算是都看一遍也不是什么难事!今天刚一进门就给我撵出来了!直娘贼!”
掌柜的听到动静就走了出来,问清原因就说:“你怎么敢私自跑到对面去?也不跟我讲一声!”
“看一个人怎么了,平日里他们只要收了钱,都敢放犯人私自回家过节!我这点事算什么事啊,上来就打我!”
“住嘴!”然后他对着君齐说:“最近可能是上面有命令,所以他们格外谨慎,你要是想去探望朋友还是自己去吧,我们帮不了你。”君齐谢过掌柜的,然后用高坪的好友的名义前去探望,对方一听他要看的人是高坪就把他赶了出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回到客栈向掌柜的打听,掌柜的说:“前两日还有一个高坪的朋友来这里打听,我打发他走了,他应该就住在附近,要不你去找找,兴许会有办法。”
君齐按照掌柜所说,在不远的另一处客栈找到了高坪的朋友,此人是江宁人,名叫张对蒲,他也是听到高坪落难的消息前来探望的。君齐见到张对蒲很高兴,因为大家目的相同可以互相帮助。张对蒲也很开心,两人在房间里商量怎么才能探望到里面的人。张对蒲说:“这里的看守非常谨慎,我趁夜里没人的时候去给他们送金子他们都不肯收,这在其他地方实在是难遇到。”
“如果不依靠守卫,自己能进去吗?”
“哼!你当这里是晒麦场吗?这可是监牢,专门防止里面的人出来,防止外面的人进去的地方。怎么会那么容易进去?就算你进去你怎么保证还能出来?!”
君齐听他说的有理,就不做声了。张对蒲想了想小声对君齐说:“牢房的人不受贿赂,不代表其他人不受贿赂。”
“此话怎讲?”
“我昨儿打听到牢房的伙夫,郝瘸子能随意进出牢房,而且此人非常的贪财,我们可以找他试一试!”
“哦,这倒是可以试一试!”
“咱们每人出一两金子,今天晚上去郝瘸子的住处!”
君齐想了想,拿出一两金子交给张对蒲。然后随口说道:“要是直接去找池州的知州,送他一些钱财说不定可以把人直接救出来。”
“哼!”张对蒲摇摇头,对君齐说:“也许就是他要陷害咱们的兄弟,怎么还会帮咱们?!找他说不定连咱们也进去了!”
“他与咱们相隔甚远,素未交际,怎么会陷害咱们?”
“害人不一定要有仇怨,只要对他有利就够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君齐说:“我先回去,一会儿酉时我来找你。”张对蒲答应着送君齐出来。回到住处,君齐回想张对蒲这个人,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于是就安慰自己:“反正他和我是一头儿的,只要一起把眼前的事办好就行了。至于其他的也不用想太多!”
酉时,君齐来找张对蒲,到了客栈发现张对蒲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张对蒲领着君齐先去一家饭馆吃饭,君齐说:“我已经吃过了。”张对蒲看了他一眼,对小二喊:“一碟腌肉,两个炊饼。”君齐等他吃完,帮他付了饭钱,然后随他去找郝瘸子家。两人来到监狱旁边的一条小巷,这个巷子很深,最后一家便是郝瘸子家。
两人进到敲门没有人答应,他们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张对蒲走了进去,君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到里面。家里没人,只见院子里有个简易的棚子,棚子下面有一个很大的灶台,炉子里面还冒着火光,说明刚刚离开时间不久。张对蒲推门进到屋子里面招呼君齐也进去。两人就坐在屋子里等。没过多久就听见外面有人走了进来,听脚步是两个人,然后是木桶放在地上的声音。郝瘸子提着灯和儿子一起走进房子见到里面坐着两个人吓了一跳!他刚准备呵斥,只见张对蒲笑着朝他扔过一个东西,砸在他脚边的地上。郝瘸子低头捡起来一看,是一枚大铜钱就低声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我这里作甚?”
张对蒲慢慢的说:“没事,我们就是来串个门儿!先坐下再说吧。”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等郝瘸子父子二人坐定,他把手里的铜钱递给张对蒲说:“这是你的钱。”张对蒲没有接,回到:“你捡到就是你的,我没有丢过钱。”郝瘸子把那铜钱攥在手中,没有露出一点边儿。他问:“二位怎么称呼?怎么有空来我家?”
张对蒲说:“最近监牢里收了两个人犯,其中有一个叫高坪的。我们是高坪的朋友,从庐州赶来想跟他见个面。”
郝瘸子脑袋马上摇的像拨浪鼓似的:“万万不可!不可!”
张对蒲拿出一两金子放在桌子上:“我们也不干什么,只是想见个面,尽了朋友的情谊就好,求个心安。”
“这怎么能行呢?你们的情谊我知道,要是在平日就凭你们这份友情我也会帮你。可是眼下不好办啊!大人下令什么人都不能进去!”
“你帮帮忙”张对蒲又拿出一两金子放在了桌子上“如果大人不知道,不就没事嘛!”
郝瘸子只是摇头,再不说话。张对蒲起身告辞并告诉郝瘸子自己的住处。离开郝瘸子那里,君齐问张对蒲:“你说他肯帮忙吗?”
张对蒲笑着说:“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他收了钱自然要办事。”
第二天中午郝瘸子让人给他们捎口信,约他们傍晚去他家里。傍晚两人如约再去找郝瘸子,这次他们见面后郝瘸子态度好了很多,他招呼二人坐下,说:“你们两个不能同时进去,只能去一个人,人多了会引起怀疑。”二人对视了一下,张对蒲说:“我去!”郝瘸子说:“你一会儿帮我抬着饭去里面,我就说我儿子生病,你说我临时找的帮手。”然后回头对儿子说:“儿啊!你把你的衣服拿来给这位大人换上!”
张对蒲拿到对方送来的衣服,直捂鼻子。然后缓了一下,把衣服换上和郝瘸子一起去牢里送饭。君齐和郝瘸子的儿子待在房子里等着。大约半个时辰,他们就听到外面有声音,出门一看,两人平安回来。君齐正要说话,张对蒲说:“我先把衣服换了,咱们回去再说。”他们回到客栈,把门掩上。
君齐问他:“怎么样?”
张对蒲坐下喝了一口水说:“还好,他们没有受什么苦。”不等君齐问他就接着说:“我问清楚了,他们出发的时候庐州的通判请他们吃酒,碍于面子就没有检查货物。一路上大都是庐州的人在押送货物,没有遇到坏天气,货物都包的很好不应该出问题。”
“难道是?”
“正是,定是庐州有意陷害他们。掩盖自己看护不利,嫁祸他人。”
“你有什么打算?”君齐问。
张对蒲想了想说:“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你就快点回去复命吧!明日我也要走了。”
君齐见对方没有继续查的意思,不便强求只好告辞。第二天一早他去找张对蒲辞行,结果小二告诉他,张客官昨晚已经走了。君齐就没有在意,自己往庐州方向去。
路上他留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张对蒲的踪迹。君齐猜测他是回江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