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君齐去府里当班，赵德父把他叫到屋子里秘密地跟他说，自己到江宁之前曾被调到青州，他收藏的很多碑帖、字画、古物都在青州没有带来；眼下北方战事不好，金人可能会占领那里；为了避免这些东西毁于战火，来江宁之前他让自己的夫人李易安在青州把这些东西都收好了，等他这边安顿好了，就派人把夫人和这些东西都接过来。现在是时候去接夫人，他这里公务繁忙不能脱身，所以就打算派君齐带着书信去做这件事。
君齐当然不能推辞，于是领了堪合回家跟家人辞行，然后即刻启程北上。
君齐骑马出城来到渡口。看着宽广的江面心里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白功芝。“他去找蓬莱仙岛不知现在怎么样了？我此去青州，距离秦渡口很近，可以顺路去找找看。”打定主意他牵马上了渡船。船上的人不多，船家又等了等。君齐把马交给船夫，自己来到船头往远处眺。等了一会儿船开了，他回来看自己的马；一转身看见一个人对着自己笑！这人正是二憨。他怎么会在船上？！原来，君齐回家道别的时候，二憨听到了他要出门的消息，就趁卫天承不注意溜了出来，跟在君齐的后面。君齐骑马走的快，要不是在这里等船渡江他肯定是追不上。现在船已经开了，只能等到了对岸再把他送回来。
君齐对二憨说：“我有事在身，不便带你同去，你回去吧！”
二憨哪里肯听：“不！每次出门都不带我！”
“下次带你。一会儿到了对面，你再坐船回来。”
“不干！”
君齐没有办法。就打算把二憨甩远，他想，如果二憨追不上他，就会自己回去。于是到了对岸，他把马牵下船，然后快速的上马，用腿一夹马肚子准备跑，只听马嘶叫一声，差点儿摔倒！回头一看，二憨拽着马的尾巴。这太危险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马两只后蹄子往后一踢！坏了，二憨又抓住了马的两只蹄子！马可受不了，使劲儿的挣扎。君齐急忙翻身下马躲到一旁。马和二憨僵持了半天也没有挣脱，君齐赶紧喊二憨：“快把马放开！”二憨扭过头说：“你带不带我去？！”君齐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带你！带你去！快放开它！”二憨这才把马放开，得意的把手插在腰上。君齐赶紧过来看马，马被吓的不轻，二憨一放开就跑远了，君齐在后面开始追马，二憨也跟了上来。
两人好不容易才追上马。君齐安抚了一下马，把马拴在路边的树上。然后他告诉二憨：“你看你把马吓的！以后不能这样了！路上必须听我的话，不然就把你送回去！记住没有？！”
二憨满口答应：“记住了，知道啦！”
君齐说：“这马现在还不能骑，咱们要走路去，到了驿站再换马匹！”
二憨顺口就说：“记住了，知道啦！”
君齐还想说话，不等他开口，二憨就重复刚才的话：“记住了，知道啦！”连说好几遍；君齐对他再无话可说。
第一个驿站不算太远，两人天黑才到；真是又累又饿；君齐拿出堪合，他们在驿站吃饱以后一觉睡到天亮；他们换了两匹马，君齐托人给家里捎了信，然后两人继续启程。二憨不善骑马，再加上他个子高，身体重，马压的走不快，所以他们也没有比前一天快多少。
就这样过了几天。这天傍晚，他们又来到一处驿站，这里和其他地方不同，里面的人非常的杂，也没有驿官。君齐一问才知道，这里已经不受朝廷的管辖了；住在这里的都是些流民。君齐收好堪合，心说前面的路这东西再不能用了；没有办法，两人只好和这些人挤了一夜。
早上两个人吃一点干粮，又喝了点井水继续前行。君齐很担心以后的路怎么走，二憨倒是轻松愉快，没有一丝的烦恼。两人来到一片很大的湖泊。二憨说要去如厕，二人就在路边休息下来。君齐把马放开，让马去吃草，自己坐在路旁休息；二憨钻进了草丛里面。这时，远处一个人骑马走了过来，因为他只有一个人，所以君齐也没有在意。那人骑马走近以后就朝君齐过来了；君齐才仔细看了看他，只见那人身穿黑兰相间的一身旧麻衣，头上系着红头巾，手中拎着一杆长枪，肩膀上还有一块军队才有的肩甲；说兵不是兵，说民不是民。那人见君齐身穿便衣，就用长枪指着君齐问道：“干什么的？！”
君齐站起来说：“过路的。”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
“这里是高邮湖，我就是这里的大王！”
君齐心中觉得好笑，哪有一个人就自称大王的！看他的样子，就是个打鱼的。那人接着说：“把你的包袱打开！我查查你是不是奸细！”
君齐当然不能让他看，就说：“不过是些衣物，没什么好看的。”
那人说：“不看也行，你把过路钱交了，我就放你走！”
君齐想：终于说到根儿上了！这不过就是一个刚刚落草为寇的渔民，正学着怎么劫道。我要跟他打，未必会输，但回来的时候不好路过；算了花钱买个平安吧！于是就打算掏钱。正在这时，二憨从草丛里面窜了出来，只见他快步上前对着马的肚子就是一脚，嘴里喊着：“去你娘的！”那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连人带马翻到在地！二憨还要上前，被君齐拦住了。那马站起来叫着直接跑了。那人半天才爬起来，见自己的马跑了，想追追不上；又想打，一看二憨的样子吓的也不敢打，磨磨蹭蹭不肯走，问君齐：“你能赔我的马么？”。君齐捡起他的长枪交给他说：“快去追吧，说不定还能追上！”那人说了句：“谢谢兄弟！”一瘸一拐的走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没走多久来到高邮城。城墙不算高，城门那里有十几个人在那里守着。这些人不是官军，也不是金人；君齐不想惹麻烦就领着二憨打算绕城离去。他们绕道走到城东边，这里的路上设有关卡，几十个人守在那里。君齐一看东边是湖西边是城，只有中间这条路可以走，于是硬着头皮上前搭话。君齐和二憨一起下马上前；君齐提出想过关卡，那些人说：“你去见我们大王，只要他让你过去，我们就让你过。”君齐见有办法过去，就答应了。他把马留在关卡，和二憨一起随人进东门来到的一处院子；漆黑的院门敞开着，走到里面，见墙角还摆有兵器架子，架子上面放着大刀，板斧之类的重兵器。院子里还有很多年轻人；有的在拿石锁练功；有的在说笑；还有的不怀好意的看着他们。
君齐准备进屋子，门口有人把他们拦住；问道：“干什么的？！”
君齐说：“我来请你们大王放我们过路。”
门口的人听见他这么说，直接让他“走吧！不用见了！”
君齐问：“我们能过去了？！”
“可以了！走吧！”
君齐见对方这么快就同意他们过去，感到很惊喜。等他来到关卡发现不对！两人的马不见了！问谁也摇头说不知道！反而催他们快走！君齐明白自己被骗了，这伙人支开他，偷了他的马。要是普通路人见对方这么多人恐怕就会吃哑巴亏，但是二憨不管那么多；上前抓住其中一人问他要马；那人怎么肯说实话？！这时其他人见二憨动了手，都亮出兵器冲了上来。二憨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抓起那人就扔到湖里。君齐一看只能冲上去打。二憨见对方人多，就抓起拦路的圆木，转了起来。那些人根本没法靠近。有几个胆大的想从后面偷袭，被圆木扫到，兵器飞了不说；有的胳膊折了；有的骨头断了；还有的直接就被打死了。
众人再不敢上前，有人喊：“快叫弓箭手来！”
君齐一听，怕二憨吃亏就大喊：“憨弟弟！快跑！”
“我不！”
“你敢不听话！快走！”君齐气的直跺脚。
二憨一看君齐真生气了，才抱着圆木往北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君齐哥!我在前面等你！”没一个人上前追他。
二憨走了以后，君齐就放心了，他也想冲出去；那些人打不过二憨，但是打他可没问题。没一会儿他就被抓了起来。那些人把他带到城里刚才他去的那个院子里。一些人看住他，让他跪在正门口；另外几个人去里面找他们的头领。
“大哥！今天遇见硬茬儿了，东门有两个人闯关，打死我们一个人，伤了四个！”
“两个人就敢闯关？！杀了没有？”
“没…有…。抓了一个！跑…跑了…一…个。”
“还不去追！”
“那人跑的太快，追…追不上！”
“抓的那个呢？”
“门口呢！杀不杀？！”
“嗯…先不杀，把他关在外面，他的同伙要是回来救他再一起杀！”
几个人在里面说话君齐在院子里听的清清楚楚；不是隔音不好，是这些人都是些大老粗，嗓门儿比较大！
众人按命令把君齐关在院子茅厕旁边的笼子里。笼子不高，他只能蹲着。君齐一下子没了主意，他想让二憨来救他，又担心二憨中了埋伏；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蹲在笼子里叹气。
这时他听见院子里有人小声谈话。
“刚才太吓人了！”
“怎么？”
“咱们挡路的圆木知道吗？”
“知道啊！我和其他三人抬一起过去的！”
“就那圆木！刚才那个大个子一人就抱了起来！拿在手里当棍子使！把吴二的胳膊给打折了，温矬子的脑袋直接给开了瓢！”
“老天爷！那是金刚还是夜叉啊！”
“不管是什么，我可不想再看见他了。太吓人啦！”
这件事一时间就在人们中间传开了。
突然，外面有人跑进来说：“大哥！外面有龙！快去看啊！”君齐一看，不是旁人，就是那个被二憨把马打跑的‘高邮大王’；‘高邮大王’边跑边喊：“水渠里面有条龙！”众人一下子围了过去。
“哪里有龙？”
“水渠里面！”
听到叫喊声，头领走了出来：“真的有龙？！”
“有！”
“在哪里？”
“水渠里面！”
头领很惊喜，说到：“快点带路！”一群人一下子都走光了。君齐听他们这么说也很好奇‘真的有龙吗’！
这伙人往城里靠近城门的一条排水渠走去；到了地方，那人指给大家看。这时的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众人往水渠中看去，隐约看见黑黑的一个长条，大概有半丈长。头领命人点起火把，在火光的照映下，大家看清楚了；那东西全是都是黑色的鳞片，四肢粗短，长长的嘴，只是头上没有角。有认识的就说“是猪婆龙！”
“我听过！这东西在大江里面有！”
“怪不得我没有见过。”
“它怎么来到咱们这里了？”
“这是吉兆啊！”
“对！吉兆！”
“吉----兆！”“吉----兆！”
头领命令：“快设祭坛，我要谢天！”一拨人赶紧去办；“把真龙迎到府中！”大家开始想办法把猪婆龙弄到岸上。水渠的地势狭小，容不下太多的人，很多人围着看，但是帮不上忙。当地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这东西，所以围看的人很多。议论声不绝于耳。
“原来龙是这样啊！”
“快让我也看看！”
“看不清啊！”
“我看见爪子！”
“我哥在哪儿——！”
‘高邮大王’被这一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个又高又大的壮汉站在后面。这个人他太熟悉了，正是二憨！‘高邮大王’只觉得两腿之间一股暖流顺腿而下；急忙指着远处亮光的院子说：“哪——里——！”这里还有认识二憨的，一看是他就喊：“这就是那个拿圆木的！”
人群顿时就乱作一团；火把也扔了；龙也不要了；互相推搡，东奔西逃；很多人都是刚听说了二憨拿圆木当棍子的事，就在夜里见到了本尊，哪能不怕！趁着黑夜到处跑。
原来二憨在前面等了一会儿不见君齐过来就返回头去找。来到城门前，天色已黑城门锁了。敲了半天没人答应，扭头看见排水渠的栅栏坏了就从水渠爬了进来。
二憨才不管人群怎样，他顺着亮光就找到院子来了。头领听说有人打来了，慌忙组织人迎了出来。第一个跑出来的人被二憨一脚踢回院中，当场毙命。头领还没反应过来，二憨已经站在院中。头领一声令下，众人把他围在中间；一人拿刀砍来，二憨顺势夺过他的刀，把他推到墙角。那人一看刀没了，就要拿兵器架子上的板斧，结果拿不动；又去拿大刀，好不容易把刀拽出来，扛在肩上摇摇晃晃的朝二憨砍来。二憨拿刀和众人比划，正觉得太轻。见那人又送大刀过来，顺手一接；拿在手中掂了掂，说这还差不多。然后抡起大刀在院子里转圈；马上就有几个人被砍成两截。众人一看这阵势，还打什么呀！跑吧！
二憨见人都跑了，扔掉大刀，过来用手使劲儿一掰就把笼子给弄开了。正要弄君齐身上的铁链；君齐看见头领从屋子里拿了弓箭出来，赶紧叫二憨小心！二憨回头一看，顺手把身旁的石锁朝头领扔了过去。头领也不知道对方扔的什么，一低头，只听‘轰隆’一声，身后的墙被砸出一个大洞。再看二憨正对自己怒目而视，手中还拿着另一个石锁；头领赶紧扔掉手中的弓箭；想跑回屋子，可是太紧张腿不听指挥，只能呆呆的站着。二憨救出君齐对着头领说：“我们的马呢？！”头领马上反应过来，一边往门口小跑一边喊：“快点儿备马！马呢！—来人啊！—找马！—”不一会儿就有人把马给牵来了；君齐捡起一把刀带在身上，两人骑马往城外走，城门早已大开，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两人没有休息，连夜离开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