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君齐来到开封府的差役所。迎面遇到一个睡眼惺忪满脸泛黄的差役,一看就是昨晚值了夜班的;他懒洋洋的往出走,君齐给他打招呼,那个人“嗯”了一声,也没有多余的话,摇晃着走了。
君齐走到里面,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坐着聊天。君齐进去给那几个说话的人行了个礼。那些人有的点头回应;有的没有看见他进来,现在才回头看他;其中一个说:“呦!这是个公子哥儿吧!礼数这么周。”其他人笑着。
君齐说:“我是昨天新来的。”
“哪里人啊?”
“繁城。”
那人说:“我知道!你和周头儿是亲戚吧?”
旁边的人阻止他:“你管人家是什么,又不干你事。”
那人坚持:“哎,就是亲戚能怎样!都拿一样的职钱,又不会多出来。”
君齐摇头说不是亲戚;那人便不再问:“哦,过来坐吧!”。然后招手让君齐来身边坐下,大家接着聊天。这个说昨晚去了哪家妓馆;那个说那是朝中重臣的亲戚开的;还有个说想买个丫鬟,找不下好的。其他人回他:“那是你的钱不够!挣这么点钱,能混个肚圆就不错了。还想要丫鬟!”君齐搭不上话,只是听他们说。正说着听见外面咳嗽了一声,众人赶紧站起身,收拾利索跑到外面点卯。到了外头只见周巡使站在院子的台阶上看着,带班的招呼大家站好,查点完人数后,代办的就招呼大家该上岗的上岗,该操练的操练。然后周巡使就走了。君齐操练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把他叫了出去。来到巡职房,见周巡使在里面坐着,旁边站着一个年龄大的捕快。
周巡使示意君齐来到身边,对他说:“我不管你之前都会什么,到了这里必须要学几样本事;不会这些本事,做不了捕快。你就跟着刘宽河刘师傅学,他可是我们这里的“总教头”,本事不小!你好好学。”
刘宽河笑着挠头:“就那点儿本事,不值一提。”
周巡使说:“你觉得没得什么,可是旁人偏偏就是不会,这就是本事!他们拿人的本事,那个不是从你这里学去的!去吧,这个小子脑袋很灵,你要留一手不然要饿死师父了!哈哈!”
刘宽河带着君齐来到院子里面,君齐称呼他刘教头,刘宽河笑着说:“周头儿就是喜欢说笑,你不要当真。他们平时都叫我刘班头。”君齐改口刘班头。
刘班头给他示范怎么用绳子,一边笑一边讲;他让君齐捆自己,君齐费了半天劲儿捆结实以后,刘班头说:“你要是抓人也这么慢,人早跑了,还肯让你忙活这么久?”说完不知怎么左右扭了一下就挣脱了。然后换他来捆君齐,只见他把绳子搭在君齐的肩膀上,快速的绕了几下,然后一拉就把君齐捆的结结实实。君齐感觉胳膊根本使不上劲,更不可能挣脱!君齐叹服,仔细跟着刘宽河学习绳子的各种用法。之后几天又学了怎么用铁尺。原来铁尺也有讲究,它不像刀剑就是要伤人,而是要制服别人,所以打什么地方用多少力都有说法;遇到刀剑怎么应对,遇到怎么棍棒破解都有窍门!君齐有武术基础所以学起来很快。木杖的学问也很多,君齐真是开了眼界。他每天勤学苦练,一刻也不敢耽搁,所以进步非常快。没过多久刘班头就跟周巡使回话说他不用再跟着了。
这天,君齐又来到天师道观找程旋接头;程旋知道君齐当了捕快,但是看到君齐这身差役打扮还是吃了一惊。惊喜过后,他把君齐拉到僻静处告诉君齐说:“我打听到一件事!”
君齐说:“什么事?”
“我听说道观里面的人一直在到处寻找一个丹方。”
君齐说:“道观里有那么多丹方还用四处寻找吗?”
程旋说:“这个丹方不一般;当年先皇在位的时候,龙虎山的道长张正随给先皇进献了几粒仙丹,皇上吃了之后病痛全消,于是赐名张正随道长真静先生;还为他在这里建了天师道观,专门用来炼制贡丹;可是张道长是通仙之人,怎肯受此拘束?!有一日便不知所踪,但他把这个丹方和炼制方法传给了天师道观的一名道士。这道士闭门四十九日终于又炼出了仙丹,先皇赐他天师道观观主之职;先皇驾崩的时候,天有异象,据说是先皇因为吃了仙丹已经羽化成仙了!天师道观就凭每年进献贡丹有了现在这样的权势。但是这个丹方后来丢失了!所以他们才要到处去找!”。
君齐:“难道是师父拿去了,所以他们才把他抓回来?!”。
程旋:“我就是这么想的。”
君齐:“可是,师傅已经离开京城这么多年了,之前他们是怎么炼的丹药呢?”
程旋:“仙丹经久不腐,之前用的都是丹房里面存下来的仙丹。现在存放的丹药快要用完了!所以才着急的到处找师父!”
君齐:“这么说来,师父应该是会炼此丹。”
程旋接着说:“现在的观主就是那个撵走师父的李文长,他没有炼出过一颗仙丹,马上又该进贡了,李文长急得要死,经常乱发脾气。”
君齐:“怪不得师娘说师父肯定没事,我们现在首先要找到师父的下落,你再留心打听。”
程旋:“还有一件事,道观临近汴河的地方有个小院,门常年锁着,所有人都不得靠近。”
君齐:“那里是丹房吗?”
“不是,那门根本不开,更没有火炭木炭等东西运进运出,不是一个炼丹的地方。”
君齐:“我会留意一下那里。”
程旋回到道观,君齐直接回来找到师娘,说了这件事,并问师娘炼丹除了丹方可有秘法?
师娘说:“秘法应该是有的,你师父从来不说,也不让问。”
君齐:“李文长要师父帮他炼丹,那么师父应该离道观不远。我调查一下道观周围,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君齐有空就到道观周围转悠。这天他见看见府里的一个差役穿着便服站在街角,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看,就前去搭话;那人见他过来就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走开,他反应过来马上转身朝旁边的一个店铺走去。
下午回到府中,又遇到那个差役,于是上前解释说:“刚才是我冒失了!”
那人忙笑回到:“那里,刚才我正在追一个蟊贼,你回避的及时,并不曾惊动了他。”
君齐:“那贼抓住了吗?”
那人得意的说:“里面关着呢!”
君齐接着问:“他偷了什么东西?”
“应该就是些字,具体我也说不清楚,刚抓住还没有过审呢!”
这时周巡使走了过来,两人赶紧给周巡使行礼;
周巡使说:“君齐你来一下。”君齐跟着周巡使进到职房里面,到了里面周巡使坐定说:“正巧遇到你,刚刚抓了一个蟊贼还没有审就招了,说是赃物藏在城外崇夏寺,你带两个人去看他说的是不是属实,再把寺里的老尼带来。”
君齐问:“戴枷吗?”
周巡使:“不用!那个老尼我知道,戴了枷锁怕是要死在路上,人带来就行。”
君齐按照周巡使的安排和两个人一起去崇夏寺;出来三人骑马往西去,很快就来到了崇夏寺。这里的香客不多,君齐三人栓好马,径直走进大殿;只见里面有三个尼姑,一个差役喊道:“请你们的师父出来说话!”一个年纪较小尼姑赶紧往后面去叫师父。君齐三人在大殿里等待;只见那两个差役跪在地上对着佛像拜了一拜,君齐小声问:“二位也信佛陀?”二人笑笑答道:“到那个山头就拜那个神仙,不求升官发财,但求不要见怪。”君齐被他们的逗笑了。
这时那个老尼出来了,君齐出示腰牌:“我们是开封府的差人,今天来这里是为了起脏,请将寺里的人清退,寺中所有人到这里集合,若是起到赃物还请你跟我回府里问话。”
老尼表情严肃,沉思片刻点点头,命人把香客清退,所有人在大殿集合。
君齐按照蟊贼的供述,在大殿的香案下面找到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用丝绸小心的包裹着,拿开丝绸露出几张字帖,他把盒子盖好走过来问老尼。
“这字帖是你们寺里的东西吗?”
老尼说:“不是我这里的东西,我寺里自有藏经阁,字书都在藏经阁,哪有乱放的道理!”
君齐点头:“但是这东西从你寺里搜来你也难逃干系,跟我去府里一趟吧!”
老尼让人套了车,她的一个弟子赶着马车。快到天黑的时候大家来到城里,回到府里交回盒子并安排老尼师徒住下,君齐便回到家中。
第二天上午,失主闻讯赶来确认了失物。原来这盒子是小贼自己藏在寺中的,那老尼并不知情,只是简单的问话,叮嘱她以后加强防范便放了回去。失主千恩万谢,定要请府里的人吃饭,周巡使有事走不开,就让君齐和几个人一起去了。
酒席中间,大家互相介绍;原来这个失主姓赵,字德父,是个小官,没什么实权,平日喜欢收集字画和古书。这次丢失的就是前朝的一个碑刻拓本,此碑以难寻踪迹,故这个拓本尤其珍贵,故视为珍宝,藏与匣内,不想被这贼人惦记上了。
大家笑着说:“这贼并不知道你的匣子里是什么,只说是珍贵,就偷了去,结果打开一看,是几幅字,不懂的好在哪里,更不知道卖给谁,后悔不迭,好在不曾损毁,只是藏在了寺里,待日后找到识货人再取出来卖。”
赵德父说:“还好他不识此宝,几位可知前朝的冯延嗣,我这可是他的手泽,现能存于世间的怕是只有这个孤本!他要是带着这个宝贝远走了,怕是要了我半条性命!”
一个差役说:“要是他带着这个远逃,怕是早就饿死在荒郊野岭了。还不如偷几个烧饼呢!”大家哈哈大笑。
又有一个人说:“这次多亏了项兄,要不是他查到这个蟊贼,那小子现在说不定正在那个妓馆逍遥快活呢!”
赵德父说:“那我当再敬项兄一杯!”说着端起酒杯,不一会儿就喝的酩酊大醉,大家各自散去。君齐见赵德父带来的小童搀扶不了他,就上去帮着将他扶到马上,并顺路把他送回了家,赵德父再次感谢。
快到院子里的时候,君齐远远的就看见鲁秀才站在院门口往里面张望;走近又听见院子里有吟诵的声音。
鲁秀才看见君齐过来就拦住他,悄悄说:“不要进去,里面正在做法事!”
君齐:“什么法事?”
鲁秀才说:“秀娥说昨天晚上他爹给她托梦了,说有话对她说,可是在梦里她没听清,他爹急的掉泪,她也急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于是早上就去让人叫了她兄长来,又请了道士,道士布好法坛现在里面正在做法事。”
君齐听他这么一说反倒觉得有意思:“那我们进去看看又何妨!”
鲁秀才急了跺着脚说:“是把阴曹地府里的鬼给召唤出来!那鬼吓人自不必说,万一把其他恶鬼也召唤出来,附身你我那还得了?!还是远离为妙。”
君齐说:“其他人呢?”
鲁秀才双手一摊:“她们不肯信我,我只能先自保了。”
君齐说:“我去叫她们出来。”说着就绕过鲁秀才往里走。
鲁秀才轻声喊了一句:“记得叫绣娘出来!”
君齐进去一看,只见院子里摆了香案,上面还挂了张天师图,一个道士正在那里念咒,然后在一张黄纸上面画了一道符,再把那符扔到火盆里,道士开始闭眼,静站,突然他浑身颤抖,片刻大叫一声:“我来也!”
君齐听到身后一声惊叫:“妈呀!”回头正看见鲁秀才把探进来的头缩了回去。
突然,那道人站定一动不动,后缓缓开口道:“儿------啊-----!”秀娥已经哭成个泪人,跪倒在那道人脚下,她哥哥也随着跪下,旁边的人也不便搀扶,任他在地上怆怆。“儿啊!想煞我也!你可知道,为父在那里受苦了--!”秀娥免不了又是一场哭。众人纷纷落泪。之后大概的意思就是说他在那边却少用度,给小鬼当差,累不敢言苦不能诉。
秀娥哭道:“每逢祭奠都是家兄在操办,我并不知情。”她哥哥也哭说每逢祭祖都不曾节省,改日定加倍供奉。道士答应着慢慢恢复常态。秀娥和他哥哥又是一场痛哭,挽留不住。散场时众人都说,这个仙长请对了,真是灵验之类的美言。
君齐看着新奇,但是师娘并不在列。于是他赶紧来到屋子里,看到师娘正在席子上坐着;
君齐说:“娘,外面那么热闹怎么不去看?”
师娘笑着说:“此等小技有何新奇,怕是连天师观的火夫都比他强,不看也罢。”
君齐知道师娘所言不虚,师父师娘从天师观出来的,见过的场面自然要比这个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