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周巡使来虎舍。众人见他来了,都很吃惊,李三儿磕头,众人行礼。他进到里面先给霆儿上了一炷香,然后示意君起跟他出来。
到了外面,周巡使看了看身边再无旁人便对君齐说:“霆儿的案子有了一些线索;你不是想抓住罪犯嘛!我可以帮你,但是不能声张,一切要按我说的做。”
君齐一听案子这么快就有了眉目,十分开心。一个劲儿的点头答应。
周巡使小声说:“一会儿你先随我到开封府备个案。”见君齐不解,又接着说:“你身为平民怎么能去抓人?需要顶个捕头的名号才好办事。”
君齐明白过来,进去和师娘打了个招呼,就随周巡使来到开封府。进到府衙,他按周巡使的安排在户曹备了案,又到仓曹领了新衣服。过了一会儿他就换好衣服出来了。
周巡使笑着说:“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君齐问道:“我这就算是当差了吗?”
周巡使:“不然呢?你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开封府官差,出去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君齐有点不太相信,周巡使小声告诉他:“这是我给你安排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进来?!换了旁人,花上百十两银子也要排个一两年才能轮上一个缺儿!”
君齐赶紧拜谢。周巡使说:“起来吧,咱们赶紧先办正事!你到新宋门外王家园打听一个焦姚氏,把她带回来。”
君齐答应着就往外走,周巡使笑着拦住他,从怀里拿出一块腰牌递给君齐:“外面马上还有绳索和铁尺。”
君齐拿着腰牌:“那些东西就不用了,有这个就够。那个焦姚氏是…?”
周巡使笑着说:“快去吧!你把她带回来,我在府里等你。”
君齐出来见已经有一个差役等在外面了。他和那个人一起骑马往东穿过新宋门往王家园走去.
两人转眼就到了王家园,下马一问原来这个焦姚氏娘家是这里的佃户;有热心人给他们指路。来到姚家,见院子里站着一个女人正在晾衣服。他们进门一问正是他们要找的人。君起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有点瘦,穿一身旧的褪色红裙,没有什么特别。另一名差役上前就把她给锁了。这时屋子里出来她的老父亲和孩子。
老姚头问:“为什么锁我女儿啊?她犯了什么事?”
差役回到:“不知道,想问去开封府问!”
老头儿还要说话,差役说:“谁再啰嗦就一起带回去!”
老头儿吓的赶紧往后退。焦姚氏回头看看他的父亲,只见那老头一脸的漠然,好像不认识她似的。带出来以后,两人一前一后上马往回走,那个焦姚氏就跟在前马的后面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看热闹的人聚集了好几十人!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三人一行来到开封府已经过了饭时,他们从角门那里出示腰牌进到里面,周巡使命人把这女人带到里面先关起来,然后带着君齐来到街上吃饭。
他一边走一边说:“赶紧吃饭,一会儿有好戏看!”
君齐问:“那女人在里面还有饭吃吗?”
周巡使一脸不屑,说:“饿一顿没事!对这些人不能太好,会惯坏的!”君齐也不在说什么。
街上卖吃的摊点很多,君齐看看这边的水饭瞧瞧那边的烧肉。周巡使招呼他:“走吧!就在前面,不远!”
他们来到一家酒楼前,君齐抬头一看上面写着‘翠玉楼’。周巡使带头进去,不等小二招呼‘噔、噔、噔’直接上了楼,君齐紧随其后,找了一个雅间二人坐下。小二这才提了把茶壶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周大人,今天-几位-啊?”
周巡使也不理他,对君齐说:“这里的饭菜还不错,就在这里吃吧。”然后吩咐小二:“应时的好菜两荤三素看着上,一大角子酒,子料浇虾面两碗。”小二的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一溜小跑着走了。
君齐说:“这要不少钱吧?咱们两个人吃不了这么多!”
周巡使低声说:“要是用我的职钱请你我可请不起,这里是府里指定的餐所,我每月可以在这里记十次帐。有案子时候,过了饭时或者熬了夜就带着大家伙来这里吃顿好的,不计在职钱里面。”
君齐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言自语道:“我已经算捕快了?!”
周巡使笑着看着君齐:“你可是刚刚办完案子的捕快啊!”君齐不说话了,周巡使接着说:“一会儿吃完饭,权知府事要审案,我安排你在后面旁听。霆儿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你就等着看好戏吧!”。君齐再问他就什么也不肯说了,只是笑。两人吃完饭回到府中,换了便衣。周巡使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安排君齐在大堂隔壁的一个小间坐下,听隔壁审案。周巡使解释道,因为这个案子不是公审所以只能这么听。君齐自然明白。过了一会儿,隔壁有了衙役的说话声,又过了一会儿听见鼓声,升堂了!
只听隔壁有人向权知府事汇报,然后有人喊道:“带焦桂田!”捕快应诺。很快焦桂田带到。权知府事:“堂下何人?”焦桂田:“小人焦桂田。”权知府事:“验明正身!”…
那边在审理,君齐在隔壁倾听,渐渐的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个焦桂田本姓姚,过继给了焦大改姓焦;靠驯养斗鸡为生。后来又娶了本家的姐姐为妻,就是这个焦姚氏;焦姚氏虽是妇道人家但是却喜好喝酒,经常把焦桂田挣的钱拿来买酒喝,附近的酒店都认得她。一次她喝醉酒不小心把斗鸡给放了出来,其中就有一只斗鸡“金刚头”,这只鸡从没有打过败仗,给他家赚了不少钱,这只鸡不知怎地跑进了虎社,结果让老虎给吃了!焦桂田找上门来理论,让霆儿赔他的鸡;霆儿只肯赔他普通鸡的钱,他不答应,结果霆儿就把他轰了出来;焦桂田本想告官,但是鸡是自己跑到虎社里面去的,官司肯定打不赢,想想霆儿那黑脸膛他又打不过,只好在家生闷气!
“金刚头”死了以后来看斗鸡的人也少了,生意不如从前;焦姚氏还是出去买酒喝,他又管不住,从哪以后他只顾生闷气,无心打理斗鸡,后来终于支持不下去了,两口子因为钱的事经常吵架;于是焦桂田就开始迁怒老虎,认为是老虎害了他,坏了他的运势。就打算找机会报复这只老虎,给老虎下药!可是他没办法靠近老虎;一次他看见大哑巴从虎舍后面跑出来,才知道大哑巴一直很喜欢喂老虎;他找到大哑巴对大哑巴比划了半天,结果大哑巴一巴掌就把他打到沟里,因为那厮根本不知道他说什么。后来他想干脆直接把药下在大哑巴的肉里面,这样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事情办好。于是他偷偷的跟踪大哑巴,发现大哑巴拿来喂虎的肉竟然是人肉!祆教有天葬的习俗,但是天葬在这里有违伦理,于是就改变规矩在下葬之前,切一小块肉喂鸟,其余的部分入土为安。切肉的活儿简单挣钱又多,但是一般人不愿意干,大哑巴这厮近些日子就干这活儿,不知他用什么办法,经常是整块的人肉甚至是半条腿他都能给偷出来喂虎。一次焦桂田跟踪大哑巴,正好遇到路边有人耍猴戏;大哑巴把人肉藏在草丛里跑去看耍猴,他就跑过去把一包药都埋进肉里;不一会儿大哑巴返回来包起肉去喂老虎了。他一直看着大哑巴翻墙进了虎社,一会儿有空着手出来才回家。焦桂田说,没想到这老虎没有毒死,反而激起了兽性,害死了霆儿,他虽然讨厌霆儿,但是也不至于杀人,他也不敢杀人。
他的老婆出来作证和他说的一样。听他这么说君齐心里也没了主意;毕竟他不是有意要杀害霆儿。他该不该让偿命呢?
正当君齐准备起身的时候,听见隔壁权知府事说到:“大胆贱民!不说实话,来人哪!给我打!”
只听隔壁有几人答应一声,紧接着响起了沉闷的板子声;焦桂田不住的求饶,说要说实话,但是板子没有停,足足打了50下。之后权知府事再开口:“传张经伦!”
不一会儿有人下跪:“小人张经伦,在城南高桥开药铺。”
权知府事:“你说说那天焦桂田找你买药的事.”
张经伦:“是!大人。焦桂田的斗鸡药一直都是我给他配的,前几天他来买药,说要让鸡更凶猛些,我说这药已经是到头了,不能再加大量了,不然的话这鸡一吃马上就死!他说是给狗吃,我说狗吃了药把人伤了怎么办?他说要杀狗,我说给他配点毒狗的药,他不又肯;非要我给他配能让狗变凶猛的药,我拗不过他,只好收了双倍的钱给他配了药。”
权知府事:“城西虎舍老虎咬人的事你知道吗?”
张经伦颤抖着声音:“听-说-了。”
权知府事:“如果老虎吃了你配的药会怎样?”
张经伦哭到:“大人!我真不是他的同伙啊,他说是用来药狗的!”
惊堂木响起”啪----!”
权知府事:“如实回话!”
张经伦:“老虎…老虎…吃…吃了应该会如斗鸡一般,不知疼痛,凶猛异常。”
权知府事:“焦犯你还有什么话要讲!”
焦桂田虚弱的说:“这都是那妇人的主意,我本想用药毒死老虎,她说毒药只杀虎,斗药能杀虎和人!”
焦姚氏叫道:“你胡说!我不知情!”。“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就传来焦姚氏的哭声。焦姚氏:“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天意!真的是天意!我卜了三卦都是如此!”
君齐听到这里气的两手紧握双拳,后悔刚才路上没能痛打这毒妇一顿。满腔的怒火已经让他不知道隔壁讲的什么了。过了一会儿,周巡使推门进来,示意他出来。
他们来到无人的地方,君齐嘟囔道:“这厮该杀!”
周巡使疑惑的看着他:“你刚才没听见吗?”
君齐:“听见什么?”
周巡使:“你一定是气昏了头;判他们夫妻死罪,随后交由大理寺审定,肯定是活不长了。”
君齐长出一口气。他告别周巡使,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周巡使送他出来:“已经派人给李三儿带话了,你也先回去吧,事情办完再回来当差。”
君齐问:“你是怎么知道是他们杀了霆儿的?”
周巡使得意的笑着说:“很简单。我见那老虎口里有异香,我断定它是服了药才伤人,我就让人走访药铺,就找到了这个张经伦,然后又供出了焦桂田;我原以为他是主犯,后来发现那厮胆子很小,断定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干的,所以让你去带回他老婆。”
君齐点点头谢过周巡使。来到门外辞别周巡使回到了虎舍。果然已经有人将判语交给了李三儿,李三儿免不了又是大哭一场。霆儿第二天下葬。下葬的时候程旋也跑来了,原来他在道观里听说了这件事就跑了来,还埋怨君齐没有告诉他。那只老虎也被官府杀了;因为吃过人的老虎还会再度伤人,所以再不能留着它。
料理完霆儿的后事,李三儿也没办法继续在这里生活,只好变卖了家当到乡下种田去了。师娘领着君齐给他送行,大家知道这一别恐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大家痛哭一场!
李三儿走后,师娘和君齐回到住处;君齐把周巡使找他当捕快的事对师娘说了。师娘说:“这是好事啊!这样即有了收入,又方便调查你师父的下落。”然后又嘱咐:“捕快背地里经常遭人骂,你可不要欺负人!没事就去点卯,看看有什么事可以做,手脚勤快点不枉人家帮咱们一次!”。君齐答应着就去开封府报道。
君齐走后,师娘到绣娘屋子里和大家说话。正好秀娥也在,大家正在闲聊,这时秀娥的儿子跑了进来,对秀娥叫道:“娘!鲁秀才…哎,不对,鲁先生打我!”
秀娥看了他一眼:“他怎么打你了?”
“他用手打我屁股,你看!”说着就脱了半拉裤子,露出了雪白的屁股和一个大大的红手印。
绣娘和师娘转过头,大家一阵哄笑!秀娥又在他另一半屁股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赶紧给我穿上!”然后接着问:“你是不是没好好背书啊!?”
“不是!我好好背书了!”说着就要哭。
秀娥说:“行了,行了!收住你的猫尿,我去看看!”然后就往鲁秀才那边走来。
鲁秀才惊恐的站在屋子的最里面,用手掌不停的擦桌子。秀娥进来问他说:“鲁先生,我家宝儿这次又是那里不对了?”
鲁秀才:“哦,也不算什么大错,就是站到了桌子上,我情急之下没管住手。”
秀娥回头看看宝儿:“你没事儿爬到桌子上干嘛?”
宝儿指着墙上的孔子画像:“我想给那人画个幞头!”
秀娥一听脸就拉了下来:“反了你啦!什么你都敢碰,看我打折你的腿儿!”就去追宝儿。那孩子早跑的没影儿了。鲁秀才占了理挺直了腰,暗自庆幸刚才及时发现并赶走了那个顽童。
晚上君齐穿着一身差服回到院子里。大家看见了,一下子围了上来。秀娥左瞧瞧右看看,嘴里念叨着:“还真是大不相同啊!要不是你笑脸进来我都不敢靠近了!”
“比街上那些杂碎可好看多喽”
绣娘说:“君齐比街上那些人斯文些,不像那些当差的无赖一般。”
鲁秀才也来凑热闹说:“孩童不听管教的抓么?”
秀娥接他的话说:“欠了房钱的抓么?”众人哄笑;鲁秀才把头一低直往君齐怀里撞,嘴里还说:“抓吧!抓吧!”。大家又一阵哄笑。人群散了以后,他们回到房中。师娘笑着看着君齐说还挺精神的。君齐说明天他就想用捕快的身份去竹林苑查一查。师娘摇头:“那里的人都认得你俩,你去了程旋都待不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