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三人来到京城,远远的还没有看到城门就看见一片高低不等的房子,有雕梁画柱的高楼,也有低矮杂乱的民居;游商小贩、耍把式卖艺、流民乞儿各式人等一应俱全。
京城分内外两个城。里面小一点的是旧城,旧城外面的是新城。据师娘说天师道观在新城,所以他们就打算在新城找住的地方。三人就近找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客栈,觉得这里地势不好装饰又简单肯定不贵;一打听,掌柜的说每间房子一晚上要30文钱。师娘还价25文,掌柜的不应,只好另寻住处。出来后师娘说要是住店恐怕住不了几天就没钱了,最好是找一间民舍,做饭方便而且住的长久一些。于是程旋和君齐分头去找住的地方。
师娘站在那里等着,恰巧遇到一个院落出来一位书生打扮的人,那人一边领着书童往外走一边说:“这地方我不住了,您另找其他人吧!”
书生后面跟出一位妇人,妇人说:“这么便宜的地方看你上哪里找去!”
书生说:“你这里每日都是些妇女孩童,吵的人耳朵不能清静。不能用功读书,我住下又有何用?我还是走吧,房钱还有几日我也不要了,告辞!”说完带着书童走了。
妇人见挽留不住就转身往回走,师娘赶紧上前拦住妇人:“妹子,留步!”
妇人转过身打量了一下师娘问道:“怎么?这位姐姐有事么?”
师娘笑着说:“我刚才路过,无意间听说你有房要租。”
妇人上前一步笑道:“正是,正是!”
师娘问道:“但不知租金多少?”
妇人:“不多不多,短住的话每日5文钱,按月租每月50文!”
师娘面露喜色赶紧问:“可否让我先看看房子?”。
妇人边退回院子里边说:“有何不可,随我来。”
师娘随她来到院子里。院子是依着河岸建的有点斜,靠河的一边用篱笆隔着,篱笆底下还种着一点蔬菜和牡丹,其他三面都是房屋,高低新旧不一,应该不是一起修建的,共有六七间房。妇人领师娘来到中间的一间房子,房子后门通到后院,后院很小,有个炉子可以做饭;房子中间进去里面还有一个小间,师娘看了看疑惑的说:“这个地方收拾一下应该是很好的,为什么这么便宜?”
妇人犹豫了一下说:“这院子里住的人多比较吵闹,后院墙外还临近鬼市,所以便宜。”
师娘点头:“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就先租下。”说着掏出50文交给妇人。
妇人高兴的收下钱问:“姐姐你就一个人吗?”
师娘说:“不是,还有两个儿子随我一起来的,他们一会儿就到。”又说:“不知妹妹怎么称呼?”
妇人:“叫我秀娥就行了。”然后她指着院子里的篱笆墙说:“那边可以下河里打水,门后有木桶和木盆。”
师娘:“知道了,以后免不了要烦你照应。”
秀娥一拍胸脯:“嗨,没事,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我就住刚进院的那间屋子。”
秀娥走后,师娘赶紧出来站在刚才的地方等那兄弟两个。不一会儿两人陆续回来,师娘一问价格都比这里要高。她高兴的说:“我已经找好房子了,价格便宜还能做饭,快随我来咱们收拾收拾。”两人答应着随师娘来到里面,开始收拾屋子。
快要收拾好的时候,就听见旁边的房子里传出小孩子的读书声,还有一个声音慢条斯理的拖着音调,那应该是老师。原来这个院子里还有一个私塾。听声音孩子的数量应该不会很多,当有孩子背错的时候就听见老师喊:“停-----错了!错---了!”“应该是…”君齐听到小孩的读书声想起了豆子,鼻子一阵发酸,差点流出泪来。
另一边的房子里不时地传出妇女的笑声,仔细听能听见是几个女的在一起聊天。“看来这地方是挺烦人的”师娘自言自语的说,然后她交代“你们两个先收拾,我去隔壁走走,和邻居们认识认识。”
师娘走后没一会就听见那边的女人们说话声小了,应该是有生人来了感到拘束。君齐听到院子里有人咳嗽,扭头看见一个瘦高的书生从门口走了过去,过去的时候还往里面偷看;见君齐正巧也在看他就笑着作了个揖,君齐赶忙还礼,抬头看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程旋见君齐行礼就问君齐:“谁呀?”
君齐说:“应该是教书的先生吧。”
程旋往外看没见到人:“怎么跑的这么快。”
正说着,就听见院子里有几个小孩子的嬉闹声,应该是孩子们下学了。
突然孩子们的声音消失了,外面安静下来,兄弟俩往门口一看,见门口探出几个小脑袋正好奇的往里面看;有的扎着冲天辫、有的头顶头发是像寿桃、还有一个像猪尾巴的。程旋笑着向这些孩子招手,示意他们进来。孩子们见自己被发现了就嘻嘻哈哈的笑着跑开了。程旋悄悄的藏在门后,等一个胆大的小孩又返回来往里面偷看的时候和他撞了一个正脸!那小孩“啊!”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隔壁的妇女声音又大了起来,随即师娘回来了,边进门边说:“原来附近好几个女的都聚在那边做女工,边干活边聊天!怪不得那么热闹。”
君齐:“娘,房间都收拾好了,我出去买点面和菜回来做饭吧。”师娘点头。君齐来到院门口,看到刚才那位教书先生正站在门口。
君齐向他点头,他假装没看见,抬着头看着远处。君齐开口说:“先生好!”
这位先生才假装刚看见君齐,“哦,小哥好!你有事吗?”
“没事,我出去买点面回来,好做饭。”
“哦,我跟你讲啊,这条路上望前走几丈就有卖的,要是再望前走到太平桥,那里的货物比较全价格还便宜!”
“哦,多谢。还没有请教先生贵姓?”
“免贵姓鲁,叫我鲁先生就行了,小哥你…?”
“我姓白,名君齐。”
鲁秀才捋着胡子点头“哦…!”
这时一位妇女从里面走出来,看见鲁秀才站在这里就说“呦,鲁秀才!又看门呢!”。
鲁秀才急红了脸:“此言差矣!怎么能…这么说呢!”还没等他说完那个妇女早就夹着针线包走远了。鲁秀才直摇头。君齐辞别他往太平桥去了。
程旋说出去找柴禾。先在院子里寻了一圈,秀娥告诉他这里的柴禾都是别人买的,于是他就往外面去找。程旋在外面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柴禾,倒是碰到一个卖柴的,可是他没有带钱。在这热闹的市区那里能找到柴禾呢!他就沿着路边走,突然发现路边有一颗小树,就过去在上面折树枝!刚折了两枝就听见身后有风,他用眼角的余光一扫,一个黑黑的东西朝自己过来,于是他一个健步上了旁边的墙头,回头一看是条黑狗。
程旋仔细看了看这只狗,根据他对狗的了解他断定:“这狗看着吓人,但不是那种咬人的狗,只会瞎叫而已!”于是就想下来把狗撵走。
正在这时听见院子里面有人喊话:“什么人!”
程旋一看,是个老头,手里拿着一个旧扫把,正准备冲过来,就笑着说:“没事!老头儿,我就是想到高处看看,这就走!”他翻身下来,那狗还要试探的往上走,他往上一迎,一把抓住了狗脖子后面的皮毛,把狗拎了起来,这只狗一下子蔫儿了,发出可怜的叫声。这时刚才那个老头赶了过来,程旋把狗往外一扔,那狗赶紧跑到老头身后。老头气的大叫:“折我的树还打我的狗!你不要走!”
程旋转身就跑,老头在后面喊:“看我儿回来饶得了你!”
程旋双手叉腰,站住回道:“呸!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老头用手里的扫把扔过来砸他,程旋低头捡起扫把就跑,老头在后面喊:“我的扫把…!你…!”他怎么能追得上程旋,程旋早不见了踪影。
回到住处,程旋想:“要是拿着这个扫把回去师娘肯定要问,还是不要让她担心的好,扔了可惜,干脆把这东西当柴烧吧!”于是三下五除二就把扫把变成了几根柴禾。
他穿过屋子来到后院,看见君齐和师娘已经开始做饭了,就问:“你们在那儿找的柴禾?”
师娘说:“等不上你,我就向房东借了一些,回头再还回去就行了。”
程旋:“我跑了好几个地方只找到这些”说着就把自己找的‘柴’放到炉子边上,开始往里面添柴,等把那扫把烧完他也松了口气。
第二天,师娘领着两兄弟来到天师道观,师娘远远的看着说:“那里就是天师道观,我们想办法打听一下,看你师父在不在这里。”于是师娘又带着他们往另一个方向走,过了两条街来到一个杂耍园子,师娘上前打听一个叫李三儿的人,园子里的人有知道的就告诉他们说:“李三儿年轻时擅长训虎,在这里卖艺,不过现在年纪大了,不能训虎就搬到别处去了。”三人听说李三儿不在就一泄气,那人又接着说:“听说他有个儿子也能训虎,就在新郑门附近。去了一问就能找到,那边训虎的只有他家。”于是三人步行来到新郑门。
到了新郑门外,远远的就看到城外有几处高大的帐幕,走到跟前听到一声野兽的嚎叫,声音巨大,振的人肚子都跟着颤动!程旋和君齐吓了一跳,师娘说:“这应该是头大象。”他们走近一看,在帐幕下的围栏里果然有一大一小两头象。
兄弟俩从没有见过大象,看着这么大的动物感到很新奇。
程旋说:“老天爷!早就听说这畜生个头大,今天一见才知道是怎么一个大法儿!”
君齐张大着嘴说到:“是啊!这要是发起怒来可怎么得了!”
程旋:“这么大的肚子要装多少吃的啊!”
君齐:“和你差不多吧!”
程旋拍着肚子笑道:“不要夸我!不要夸我!”
师娘催他们快走,两人才回过神儿来不再调皮,紧跟着师娘再往前走。他们找人打听虎社。果然,虎社非常好找,就在郑新门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岗子下面,整个虎社被大块的篷布遮挡着,远远的可以看到一个旗杆上飘着一面大旗,上面绣着一个‘虎’字。
三人来到近前正要近去,迎面出来一个黑脸大汉把他们拦了下来:“站住!今天不训虎!明日再来吧!”
师娘说:“我们不看训虎,我们是来找个人。”
大汉觉得奇怪:“找什么人?这里除了我们父子二人就只有老虎!”
师娘说:“我找天师道观的李三儿!”
大汉吃了一惊:“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爹?”
“这样的话,你小名儿可是霆儿?”
“正是!哎呀!你是芸姨!”大汉认出了师娘,“芸姨!您这是从天上来的吗?我爹前几天还念叨您和天承叔!快!快请进!”大汉高兴的像个孩子,在前面带路,大家随他进到棚子里面。
从棚子里面可以看清楚,虎舍是依着山岗挖出一个三面环山的虎笼,里面还有一个山洞,虎笼前面和上面用碗口粗细的木栏杆挡着。里面的木栅栏上有一个闸门,可以将老虎放出来;外面是一个三丈宽的一个圆形场子,周围有一丈多高的木桩围成的栅栏。栅栏的顶上还有向下的一圈尖刺,用来防止老虎跳出栅栏。外面有几圈座位可以观看表演。大家随霆儿来到里边的小屋。霆儿在门口喊道:“爹!爹!贵人来啦!”
大家进到屋里,一位老者迎了出来,老人一看是师娘先是一惊,然后赶紧过来施礼“夫人,您可回来啦!”接着让座看茶,众人坐定,
师娘介绍了一下程旋君齐。然后问:“三哥,近来可好?”
李三儿回:“好!好!你们这一走这么多年,可是变化大了。”
“身不由己啊!这些年没见霆儿都这么大了。”
“哎,这娃儿也是苦命人,读不了书,只能接替我,还是训虎。”
霆儿说:“爹!您别说了,要不是您把我捡回家我早就冻饿而死,我觉着训虎挺好的,起码没有那么多麻烦事!”
“我不收留你自会有其他人家收留你,要是在别人家兴许能学一门好手艺,也说不定能考个功名。”
“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
师娘说“霆儿怎么不做些别的谋生?”
李三儿说:“早先卖过肉,因为和司市有些不和,就换了个地方开始训虎,要是平平安安能生活谁愿意和这凶猛的畜生打交道啊!那畜生看人下菜,随时都能犯野性,我训了一辈子现在都不敢轻易近它身。”
“老虎毕竟是猛兽,不能有半点大意。霆儿和司市怎么回事?”
霆儿:“他们太欺负人!我是小本生意,和那些大肉行不能比,主要靠占桥头一个好位置招揽生意。平时我也没少孝敬他们!平日吃肉都不要钱,更不用说节日里那些,结果还是把我的位置给了旁人,害我的肉卖不出去!我就找他们理论…”
李三儿“算了,别说了,夫人这次回来肯定是有事吧?”
师娘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现在就是想知道天承在不在道观里,需要有人进去打探一下。”
李三儿:“这倒是没什么难的,里面的老人都认识,之前我也常回去走动,我收拾一下就去看看,你们不要走在这里等我的消息,我去去就回!”他回头对对霆儿吩咐:“去买些酒来,再备些菜!”。
李三儿出去以后,霆儿也出去买酒。师娘和程旋君齐在屋子里喝茶。君齐听见外面有动静就出来看,只见一个年轻人在往老虎围栏里面投食,奇怪的是那喂虎的肉外面好像还包着布,这那人看见君齐出来赶忙又扔给老虎一块肉,翻墙走了。君齐喊道:“什么人!”走到跟前想看清楚些,只见老虎用舌头舔着嘴上的血,好像没有尽兴,发现君齐马上警觉的站起身来,走了过来,隔着笼子呲牙,发出低吼。君齐赶忙后退,他不想招惹这畜生。
不一会,霆儿回来了,一手提着一个多层食盒,另一只手里提着一坛酒。师娘说他客气了,霆儿回道:“只怕是怠慢了才对,你们先喝茶,我去烫一下酒!”这时君齐上前对霆儿说刚才看到有个人喂虎。霆儿说:“也许是大哑巴,他经常会拿些吃食来喂虎,我找过他几次,他也不会说话,讲不通!要是他喂的肉不好老虎也不吃,随他去吧!”然后兴冲冲的烧水去了。
不一会儿,李三儿先回来了,师娘赶忙上前询问,李三儿一脸严肃:“怕是不好,我在天师道观里转了一圈,打听了三个人,都是多年的旧友,没有听说抓人回来。”
师娘:“这可怎么是好!”
“别急,我想道观人多眼杂,李文长要是想关一个人也不会在道观里,肯定是在其他地方,应该不会离道观太远,明日我再去找人打探打探。你们住在那里?明日我有了消息就去找你们”师娘告诉了李三儿地址,李三儿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叙旧。
程旋君齐都喝了不少酒,主人一直劝,客人一直喝。吃完饭大家开始往回走。程旋醉了开始胡言乱语,说要去训虎。君齐搀扶着他往回走,师娘跟在后面。进城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已经掌起了灯。
回到住处,他们正打算进屋,听到墙角有人说了一句:“没道理啊!”
三人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鲁秀才一个人,把脸对着天,不知道在看什么。程旋抱怨道:“吓死爷爷了!你不在屋里睡觉,跑到这里吓人,你想干嘛!”
师娘过来对着程旋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程旋‘哎呀’一声。
鲁秀才作个揖算是道歉,依旧挺胸抬头慢条斯理的说:“此言差矣,怎么是吓人呢!”
程旋一脑袋顶开门进到屋里,他才懒得听鲁秀才说什么。师娘赶紧跟了进去。
君齐:“他喝醉了,鲁先生不在家里读书,站在这里干什么?”
程旋在屋里接道:“什么先生,分明是根木头桩子!”“啪”又是一记耳光,程旋不出声了。
鲁秀才:“我出来观一下天象,书上说天上月行九道,我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你帮我一起数一数吧!”
君齐笑着推脱:“不了,不了。我不懂历法,看不懂天象。”一边回屋一边接着说:“你慢慢看,我们先回家了。”
鲁秀才又站回原来的地方,把脑袋对着天上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