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就是一群疯子才能待的地方。
众望所盼,帘幕缓缓打开,一个灰白色的犹如一团团的圆堆在身上的胖子赤足踏来。或许是第一次前来,未到金属网口就停在那里,低矮的额头一道道平行纹路,光线很刺,眼皮费力的抬抬,面孔尽可能的朝上迎着一群注视他的目光。没有凶神恶煞,只是面无表情。
两侧脸颊敦实的垂下,连累的下嘴唇仿佛永远也抬不上去,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除了头部以外,身体给人的第一印象却也只有比相扑选手更为紧致一些的肌肉而已。其余的,依旧感觉只有脂肪的堆积。
时常看黑市拳的人都对他不陌生,傻瓜五十得令,是这里最能挨打的胖子。要说他能在这里撑下第八个年头,也当属这里的奇迹了。永远都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样子,无论别人怎么打他,他基本都不会快速将对方置于死地的能力,甚至连躲都不会。只是一味的抱着头挨打,就这样,别人打的快没劲了,傻瓜才变成了聪明人,用最简单的拳法将其打倒。而且往往一旦打了起来,就很难停止。有人亲眼见过,这傻瓜发起疯来是将人打成一团血肉模糊过的。
覃牧细细的看了一番,自言自语道:“黄种人。”
轻轻将口中的碎屑呸了呸,鲶鱼嘴一脸微笑的夹着烟粘着音调,“嗯,黄种人。母亲是酒鬼,父亲早就死了。第一次到这儿的时候就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就连钱都不认识。难得还是个孝子,为了母亲的病,也不知道自己打一场能得多少,就是最后那个经纪人只给他五十得令,他都很高兴的拿回去了。”
鲶鱼嘴转过脸看向覃牧,轻笑一下接着说:“就这样,傻瓜五十得令的名字算是叫下了。至于他以前叫什么,圈里人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个五十得令。”
覃牧重新将目光看向台上一团肉的身躯慢慢走近金属网圈,随着身后咣的一声,铁门关紧。壮硕的身躯不再稳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后退了半步,手指扣着网格。脸依旧呆傻表情的转向那个背后冲他骂着脏话且试图将他推向台中央的关门人。或许是感受到了一股不善的杀气,让他双脚渐渐合拢…一阵莫名的心疼让覃牧不忍看下去,因为此时他看到的已经不再是所谓力量的集中者,而就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一个甚至不知道自己命运的稚儿。五十得令,或许七年前可以买到一只火鸡,但现在,却也只能买到一块面包。
台下的看客们集体发出不满意的叫声,任何脏话都在此时随意谩骂。五十得令还是面无表情,甚至因为光线的刺激而有些睁不开眼,脚下站的依旧是紧靠门口。
一阵刺痛,让他稍稍远离铁网,原来是背后有人用尖利的东西扎他。五十得令还不清楚此时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感受到胸前的拉力,Kutak毫不分说的将这团肉远离铁网。
看着杀人魔王轻松的将壮硕的身形远离铁网,五十得令甚至脚下都有些力不从心的任由其拉扯着向前。观众们响亮的打着口哨,更有人刺激的大声呐喊,“杀了他,杀了这个废物。”
五十得令的身体有些失去平衡,就在他将要倒地之时,Kutak一拳而上,从侧边来了一记右勾拳,将五十得令反方向倒去。状若,可以用轰然倒地来形容了。
五十得令平铺于地面,Kutak哪里会让其这么舒服的继续下去,一脸的嘲笑,单脚狠狠的踩在了五十得令的腰椎处,一脚又一脚的不停落下。或许是踩得很有技术,五十得令那千年不变的面孔也出现了难得吃痛,口中发出疼痛难忍的声嘶。
好像某些地方却是受了伤,五十得令转过身,用腹部迎向上方不停落下的脚,双手试图拦截那一下下还在继续的重量。
抓住了,终于用了一鼓劲将Kutak的脚紧紧抓住,本是一张自得的表情却因为这样的力道而有些意外,因为,那股劲让他想踩踩不下去,想抽却又抽不出来。
这一突然变化也让观众们讶异了,呐喊的声音减少了许多,Kutak更是有些愤慨。因为脚下就像是一股强力胶,将他牢牢定在那里。这个傻子,看来还真有些傻劲。
Kutak哪里会允许别人挑战他的力量,扭扭小腿猛插都未能减少对方的蛮力,自信的他欲跳起来,利用另一只脚的力道全身重量置于脚下这摊烂泥之上。
却也在这一刻,五十得令猛地一翻,将在他身上肆意蛮横的家伙肘了过去。Kutak身体失重的向一侧倒了过去,眼看的四周观众重新对这个傻子报以激励的鼓掌,五十得令艰难的甚至是有些笨拙的从地上坐起。双眼直直的看向那个对自己存在杀意的大块头,脚步蹒跚,某一处的不适已经让他的一条腿开始打晃。
覃牧看出了端倪,想起之前对方说过的话,很进入角色的问着,“他…受过重伤?”
费舍尔一脸的了然,另一只手捋了捋发亮的额头,不在意的说道:“怕是这一场,也只有这个傻子的付出是最微不足道的。五十得令,也打不了几场了。也只有那个垃圾霍姆族,才能做出的事。”一脸的不屑,是对于那个台下角落里猥琐身形的所有诠释。覃牧望去,只是看着华儿一跛一跛的在台下卖力朝五十得令喊着什么。
“那个华尔…也是一个经纪人?”覃牧有些质疑,因为在这里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当拳手经纪人的,至少也得有自己的经济实力。尤其是,能够有足够的索赔资金。眼下那个一身狼狈的样子,却是很让人怀疑。
哼,费舍尔扫都未再扫一眼,只是专注于台上的比赛,不换语气:“当年是罢了,烂赌鬼,就连自己的女儿都抵给了船长大副。也是近几年太背了,走私买卖了一批人,都被扣在H国一段时间。也就是因为一张引渡条约,他才能够顺利回来。但,也是能赔的都赔进去了,好像还不够。这不,那条断腿就是证据。”
覃牧好像扑捉到了一些关键信息,微挑眉说道:“引渡条约…还能这么快的就又出来。”
呵呵,费舍尔看着台上Kutak占了主动权,气势呈上风状态,依旧夹着雪茄微笑着说道:“那群混蛋,都是十足的吸血鬼,跟他们做交易,得着的便宜也仅够糊口罢了,那还说是运气好的,一旦运气不好了,所有一切的后果就是你来担了。
买卖人,要只是为了他自己,那条跛狗就是终生不得出来,也不会有人多为他辩护一句。可就是因为他跟人做了交易,这不,没关几天就被放了出来。怕是这条跛狗能有本事把五十得令押在台上,也不单是他一个人捞得便宜。”
此时的台上,已经彻底呈一边倒的局势了。坚持了很长时间的五十得令,已经再难继续坚持下去。Kutak一下下竟似逼命的攻击,让这个耐力最好的人也濒临身体的极限。壮硕的身形此时却犹如秋风中的落叶,没有了定力,更没有该有的耐力。就连离得最近的观众,都仿佛听到了身体内脏几近破碎的边缘。
五十得令快要不行了。
覃牧微微闭眼,用手轻揉着额头,身旁的人也一身轻松的早已重新落座,一脸微笑的看着在他左侧前方对着玻璃站着的人,一手将口中的雪茄抽离,轻轻侧身,将一旁的红酒分别倒入两个杯中,不在意的说道:“五十得令这回赚的,也够他母亲后半辈子的开销了。虽然就这么走了,但是谁让是跟最伟大的Kutak相斗呢。就算是他躲过了这场,但也难保,以他目前的健康状况,能否再赚到这么多钱。”
将雪茄重新夹在嘴角,费舍尔拿着两杯已经斟好的酒,缓缓起身,将一杯置于覃牧目光所以之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然,“活着都是受处罚,想他受的处罚也够了,上帝会保佑的。”
覃牧轻叹口气,接过酒杯,轻笑,“在这里,会有上帝的保佑么?”
费舍尔笑出了声,“反正,我认识的人不是已经下了地狱,就是将要下地狱的。对于天堂,那里没熟人,我还真不了解。”
覃牧低首,此时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容,继而与对面的费舍尔一起相视而笑,举杯轻碰。
叮叮叮…一下下沉稳,且没有任何情绪的匀速节奏,将金属质感的铃声敲打在了现场的每个人的心上。犹如沸腾的水中被缓缓浇上了一勺冷水,高温渐渐转凉。甚至是迅速引起了这里每个人的注意,就连不远处站着的工作人员也很诧异此时的状况。因为这种情况下,是没人敲响结束铃声的。甚至是也断不会有人会如此稳的用铃声想要警告着什么。
就连沉浸在杀戮中的Kutak也迅速被这奇特的声音所吸引,停下拳头怒喝声音的方向,铃声才停止,那方向几不可闻的传来一声轻叹。
直到场内一切归于安静,从黑暗处渐渐出现一个清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