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眠眠。”柳母宠溺地呼唤着柳如眠,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嗔怪道:“你下次可再不能这样了!知不知道爹娘有多担心?再这样娘亲真的生气了。”
“娘……”柳如眠甜甜地撒着娇,明亮的眼眸好像闪着许多小星星,“都是他们欺人太甚了。总不能任人欺负吧。以后,我尽量控制。”
柳母微微笑着,没再说话,拉着她的手走到宋墨浔身边,关切地询问道:“公子,刚才没吓到吧?”
“未曾。”宋墨浔平静地回答。
柳母欲言又止,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说出了口:“老妇指的是眠眠……其实眠眠平日里乖巧听话,斯文大方,刚才粗鲁的举动也只是因为太着急了。所以,公子还请不要见怪。”
柳如眠不可置信地看着柳母。娘居然还担心我吓到宋墨浔!我这点程度跟他比就是小巫见大巫。看着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你是不知道宋墨浔到底有多狠毒!而且娘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像在推销女儿的意思。她不会误以为我跟宋墨浔有一腿吧?
宋墨浔轻笑一声,如一根绵软的羽毛拂过心尖。他看着柳如眠白净的小脸上表情丰富,甚是可爱。便起了逗弄之心,将暧昧的目光投向她:“眠眠这也是正义之举,怎会鲁莽呢?“
纪信惊恐的看着柳如眠和宋墨浔,这眼神,这称呼……眠眠。事情怎么发展的越来越离奇了。大人如此完美,这么一朵鲜花就要插到柳如眠这坨牛粪上去了?
柳如眠对着宋墨浔挤眉弄眼,本想怒吼回去,却碍于柳母在场,改为低声怒斥:“眠眠是你叫的吗?”
宋墨浔不以为然,看着柳母,眼神略显委屈。
柳母忙替准女婿做主,教训柳如眠:“眠眠,将来都是一家人,别这么无礼。”
柳如眠瞪大了眼睛,不行,这地方没法儿待了。事情发展逐渐失去控制了,娘已经对他和我的关系误会很深了,再让他俩这么一唱一和,估计得闹笑话。
她推着柳母远离宋墨浔,嘴里搪塞道:“娘,我跟公子还有事儿要谈,我们先走了。”不等柳母反应过来,她就催促着还悠哉悠哉饮酒吃菜的宋墨浔和纪信离开了小酒馆。
“眠眠,你不打算和令尊令堂聊聊天吗?这就急着会府了?”宋墨浔打趣道。
柳如眠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墨浔,自己为什么急着出来,他心里没点儿数?
“别叫我眠眠!”她颇为气恼,思忖片刻,随后又狗腿道,“公子,小的有话跟您商量,这里人多耳杂,我们换个地方。”
在柳如眠的带领下,三人穿过人流,到达了一处静谧的小湖。湖面波光粼粼,几只金黄锦鲤摆尾游动,湖边镶着浅浅的绿草,景致优美。
柳如眠环顾一圈,确定没人后,语重心长地对宋墨浔说:“大人,您就先回去吧。政务繁忙,您怎可牺牲宝贵的时间跟小的在这儿干些无关紧要的事儿?玄苍国的百姓都等着大人呢。”
“朝中能人贤臣众多,眠眠此话是在暗讽他们无能?”宋墨浔并没有听劝的意思,反陷她不敬朝臣。
柳如眠就料到这丫没那么好说话,正欲再劝,远处的脚步声被她的耳捕捉到了。
“大人,有人来了。”
宋墨浔并未发现人影,见柳如眠说的那么笃定,有些心疑。
果不其然,一华衣女子带着两个侍女款款而来。
宋墨浔见柳如眠并未回头,只是侧耳听,却能判断得如此准确。他明白了,看来柳如眠的听力异如常人。他扫了一眼她圆润的耳朵,挑了挑眉,对她多了几分兴味。
华衣女子身着藕粉蝶纹锦裙,手挽轻盈的薄雾纱,发髻精致,戴着金玉珠钗,眉眼盈盈。如踏湖而来的神女,脱俗而华美。
女子逐渐走近他们,当看清宋墨浔后,氤氲着柔情的双目露出了惊讶:“宋丞相为何会在这里?”
宋墨浔和纪信拱手,道:“公主殿下。”
柳如眠可不认识什么公主,见他们行礼,自己也照做。表面顺从,但内心已经打起了公主的主意。既然是公主,地位定比宋墨浔高,那让宋墨浔滚蛋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吧。
“在宫外不必如此多礼。”公主柔柔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格外舒服。
“坊间都在传公主倾国倾城,今日一见,竟发现这些都是谣传。”柳如眠顿了顿,公主的脸色开始变得不好看,她马上又接上去说,“倾国倾城一词简直是侮辱了公主。公主身段婀娜,说是绝代佳人也不为过。今日有幸见到公主,小的此生无憾了。”
柳如眠做出一副拜倒于其石榴裙下的表情。都是女人,她觉得这公主也就那样。她没怎么听说过这个公主。依稀记得好像有人提到过她叫夏侯玥,是皇帝夏侯旭的妹妹。
夏侯玥脸上浮现得意之色,正欲与眼光甚好的柳如眠攀谈攀谈,身边一个深褐色衣裙的侍女小声提醒道:”公主,注意身份。“
她的声音很沙哑,像是秋风吹过满地落叶发出的响声。除了夏侯玥应该没人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不过柳如眠靠她一双耳朵听见了。
夏侯玥听了她的话,控制了脸上的神情,换上得体的笑容,道:“不过是百姓们的谬赞。你叫什么,也和丞相在这儿赏景?”
“小的名叫柳如眠,和丞相……不熟。”柳如眠赶紧撇清与宋墨浔的关系,是时候甩掉这块牛皮糖了,“公主,不知小的有没有这份殊荣,请您共游湖畔呢?”
夏侯玥一喜,但看到柳如眠有些拘谨地瞄着宋墨浔,便知道她的意思了。柳如眠是想自己把宋墨浔遣走,自己又何尝不想呢。不过自己身份虽高,在他面前,还有有些发怵。她有些纠结。
纪信也明白了她们想要干什么,但这还得看大人的意思。他越发摸不透自己大人了,不知道他到底还跟不跟了。
宋墨浔勾唇,道:“既然二位结伴同游,本相就不打搅二位了。”走之前,还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柳如眠。
柳如眠乘机回瞪他一眼,瞅什么瞅,舍不得我啊?!
宋墨浔静静地走着,似乎之前屁颠屁颠跟着柳如眠的不是他,如今走的这么干脆。
纪信再次按捺不住快速膨胀的好奇心了,问道:“大人,您真的就这么走了?”之前,你可是死活赖着不走的。怎么公主一来,你就这么自觉了。如果说是怕公主,我一百个不信。
宋墨浔似乎心情不错,慢悠悠地说:“本相跟着她无非觉得有趣罢了。她听力极佳,你找些身手好的继续跟着。”
“是。”纪信汗颜,大人您说有趣就有趣吧。耽误了这么久,就为了讨个乐子,唉……您开心就好。
柳如眠终于把那货送走了,心情无比轻松,还有那么一咪咪自豪。她扭头,看见公主正期待地望着自己。
想起来了,还答应要陪她游湖呢。毕竟是公主,总不好对她言而无信。柳如眠笑吟吟地道:“公主,那我们沿着湖散散步吧。”
夏侯玥兴奋地点点头,忽又皱着眉,道:“眠眠,反正也没外人在,叫我玥儿吧。像我皇兄那样。”
柳如眠还没反应过来,那声音沙哑的侍女又低声道:”公主,您切不可……“
夏侯玥对她摆摆手,道:“这又不是在宫内,哪有这么多这不可,那不可的。”
柳如眠抽抽嘴角,我可以拒绝你喊我眠眠吗?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这么跟我套近乎。一会儿是丞相,一会儿是公主,让我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的三无人员受宠若惊啊。
“眠眠,怎么了?”夏侯玥注意到了她不自然的表情,问道。
“噢,没事没事。皇宫美景目不胜收,公……玥儿来这里干什么?”
褐衣侍女旁边的青衣侍女抬起了头,望着柳如眠道:“公主看书上说很多佳人才子都是在这些地方相遇的,所以公主想来这里等她的驸马。”她说完,还憨憨的笑着。
夏侯玥脸上浮现两块红晕,褐衣侍女低声怒喝:“小竹,休得乱语。”
唤作小竹的侍女一缩脑袋,嘴里还嘟囔着:“奴婢是看公主与柳姑娘相处融洽,以为都是自己人……”
夏侯玥拍了拍褐衣侍女的肩膀,有些愠怒:“秋叶,你别这样。再这样扫兴,下次我就不带你了。”
秋叶一惊,忙道:“奴婢不会了。陛下让奴婢跟着,保护您,奴婢也是担心公主安危。”
柳如眠怕这个无聊的话题继续下去,打断道:“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她半眯着眼,流里流气地看着夏侯玥,戏谑道:“玥儿是春心荡漾啦。那这个我可帮不了你,要不我给你讲几个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吧。”
夏侯玥一听,眼睛都亮了,欢喜的点点头。
“有一个大家闺秀,她……”
天色渐暗,一轮淡淡的月已经挂在了空中。
“怎么样,听够了吧。我嘴都要脱皮了。”柳如眠舒展着身体,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讲故事真累,真心疼那些说书先生。以后听书,一定多给他们点铜板。
“没想到文质彬彬的书生竟如此下作!可恨!”夏侯玥依旧沉迷那些故事中的爱恨情仇。
”公主,我们真的该回宫了。”秋叶不止一次地催促着夏侯玥,“再不回去,奴婢们会被陛下责备的。”
“是啊,玥儿,今天已经不早了。以后想听故事了再来找我吧。”柳如眠微笑着。
夏侯玥和小竹都有些恋恋不舍,不过都妥协了。
她们走后,柳如眠也独自回到了小酒馆。
酒馆已经打烊,柳父柳母正在清点一天的收入,嘴里还一直叽里咕噜着斗嘴。
柳如眠看到老两口一边斗嘴,一边数钱,打趣道:“爹娘,你们不会是在吵着要私吞吧。”
柳父柳母听到柳如眠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宠溺地说:“什么私吞。爹娘是给你准备嫁妆呢,女大不中留啊。”
柳如眠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一口干了。琢磨他们这句话,嫁妆?秦昭还没影儿呢,他们怎么这么着急。
“你们急什么啊,难道嫌弃我在家白吃白喝?”她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那我以后少吃点。”
柳母摇摇头:”这孩子,净胡说!”
柳父慈祥的笑着,道:“你娘跟我说了,那公子和你极是般配啊。她看人准没错!”
“爹娘,你们别乱说。我们真的只是朋友。”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们宝贝女儿差点在他手里嗝屁了。
“跟娘还藏着掖着,这丫头。我看呐,那公子谦逊有礼,器宇轩昂……诶诶诶,怎么走了。”
柳母正欲夸赞,柳如眠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爹娘,我看不上他,就这样。我先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她背对着他们挥挥手,单纯的老人家。一点花言巧语和惺惺作态就把他们哄骗的连女儿都要送出去了。
躺在床上,柳父柳母的话倒是令柳如眠回味。秦昭,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呀。爹娘把我的嫁妆都准备好了。不知道你长得多高了,不知道你是否还像从前一样,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不知道我将玉佩弄丢了你会不会怪我……想着,她渐渐熟睡。
一夜好眠。
“眠眠,眠眠。”柳母轻轻拍着,用轻柔的声音将柳如眠喊醒。
“娘,再让我睡会儿。”柳如眠将头埋进被子里,迷迷糊糊地说。
“酒馆内有个公子找你。”
不会又是宋墨浔那丫吧。她这么想,坚定地回绝道:“不见!”
柳母继续说:“眠眠,不是昨天的公子。他说她好像叫秦昭……”
柳如眠猛地睁开眼,如同被雷击一般,整个人一颤。秦昭,一个她每夜枕着入眠的名字,一个她经常在脑海中萦绕的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竟有些不太真实。
她一下子坐起了身,柳母被她吓了一跳。
柳如眠表情木木的,郑重地说:“娘亲,好生招待他,我洗漱一下就过去。”
看着柳母的背影渐渐远去,柳如眠才如梦初醒,不知应该高兴还是害怕。反正她是喜忧参半,惊喜交加。
她迅速穿戴好,坐在铜镜面前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她透过镜面,看到的是曾经两张稚嫩的小脸,两人相视而笑。
这么多年了,秦昭,你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