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小满家。
“你们是想听穆叔叔的事?”小满刚下了工就见凤栖几人都在,竟然还要打听那么久远的事。
姓穆!凤栖几人瞬间来了精神。
小满一边将酒楼里给的点心递给小雨,一边对着几人道:“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穆叔叔是个很温和的人。”
温和?几人脑子里同时幻想了一下温和的穆梵,瞬间打了个激灵。那张随时嘲天嘲地嘲空气的脸上挂着温和,简直不忍直视。
果然不是穆梵仙君吗?
只听小满继续道:“穆叔叔不爱出门,喜欢坐在院子里雕木头。”他皱着眉努力回想了一下,不确定地道:“他经常说一句话,说他也有一个儿子,叫什么……梵儿?”
“咳咳咳咳——”听了最后一句话,龙澈再也忍不住剧烈地咳了起来。凤栖和九尾同样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梵儿!还姓穆!是他儿子!
那不就是说,那人是失踪了几千年的仙族二殿下穆容浅!
十年前,穆容浅到过凡界!这几千年来,仙帝从不曾停止过一刻对弟弟的寻找。现在,他们竟然在凡界的一个小镇,探听到了他的消息。
可是已经过去十年了,他人现在还在凡界吗?
“所以说,”龙澈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机缘巧合下,找到了穆容浅的消息,甚至可能,是唯一,准确找到他消息的人?”
九尾沉重地点头:“嗯。”
“天哪!这世界太玄幻了吧!”龙澈神色缥缈,双眼呆滞,“哈哈哈,缘分呐,这就叫缘分。”
他突然爆发,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们把这消息带回去,绝对能在修界引起轩然大波。”
“要知道,仙帝可是找了他几千……呃,好多年。哈哈哈,小栖你可真是个宝贝。那木雕藏那么深都能被你找到。”龙澈本想说几千年,但看见小满兄妹俩也在,硬生生转了个弯。
几人完全没有怀疑院子的主人不是穆容浅。这已经显而易见,不属于凡界的七露星竹,姓穆,有个叫穆梵的儿子,与穆梵有一样的木雕,品行温和,这不是穆容浅还能是谁?
仙族的人似乎都有些相似,与生俱来便有一种包容天地的温和气质,甚至可以说雅致。就如同仙帝和那太子殿下穆楚,虽然两人处事不尽相同,却同样的温润、儒雅。想来这穆容浅仙君也不例外吧。
呃……好像偏偏有一个人是例外。
穆梵虽然也是仙族嫡系之人,却和大多数仙族之人格格不入。
见他们也不像是寻仇的,小满犹豫道:“抱歉,我记不太清了,不知道能否帮到你们。”
龙澈大笑着拍着他的肩道:“兄弟,多亏了你啊,你那些话可真是太有用了,太有用,哈哈哈哈。”
“能帮到你们就好。”
小雨做好了饭后,跑到几人面前问:“凤栖姐姐,你要参加花玉节吗?”
凤栖疑惑:“花玉节?”有点耳熟。
小雨点着小脑袋:“嗯嗯,镇上的花玉节。每年的三月中旬举行,为了感谢上天赐给我们好的生活,也祈求神明保佑一年的风调雨顺。”
“而且,到时候每家人都会将自己做的食物摆满长街,可以随便品尝。还有游街、花舞、杂技,晚上还有放花灯……可热闹了。姐姐你要去吗?”
凤栖重重点头:“去。”听到可以随便品尝的时候,凤栖就已经决定,一定要去啊!
小雨开心地转着圈圈,自从爹爹去世,她就再也没有参加过花玉节了。
……
几天时间倏忽而过,花玉节如期而至。
“凤栖姐姐,你们好了吗?”小雨站在院门外喊道。
龙澈一把拉开大门,笑眯眯道:“好啦好啦,小雨妹妹今日可真早。”
其实已经不早了。白玉镇每年的花玉节都会提前一晚准备,手巧的妇人和姑娘会在花玉节当天早早起来准备点心,只为了在这一天早点去镇外的寺庙里上香祈福。
所以,花玉节其实在太阳未升起时就已经开始了。
小雨一大早就和她娘去上了香拜了佛,现下过了午时才来找他们,已经算是比较晚的了。
往日里清淡的街道在今日突然变了样。两边挂着精致的小灯,走在街道上的人也多了许多年轻靓丽的面孔。他们都穿着好看的衣服,脸上洋溢着一种喜悦的神色,仿佛一个花玉节让他们的整个世界都绚丽多姿了一般。
凤栖不知道的是,这花玉节对年轻的男女来说,真的是一个特殊的节日,堪称相亲大会。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关心。她的眼睛已经完全贡献给了街边的各样小食。
“这个,还有这个,嗯……”凤栖蹲在一个面容和蔼慈祥的妇人面前,认真的比较,“这个看起来好像也不错……”
“小姑娘,慢慢挑,啊,不急,阿婆等着你。”
凤栖一抬头,见那位阿婆笑眯眯的盯着自己,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这街上的点心小食虽说任人挑选,但大家都不会拿太多。
一是还有更多种类等待挑选,二来嘛,大家也不会在这一天随便占别人的便宜。
凤栖只是觉得这婆婆做的点心又好看又好吃,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挑,这才一时僵住。
现在婆婆一说,就觉得有些难为情。半天说不出话来。
“哎呀哎呀,小姑娘别羞呀。”婆婆声音苍老,语气却柔柔的,“你爱吃就多吃点嘛,小姑娘喜欢老婆子做的点心,我可开心呢。”
最后,那婆婆还是给凤栖塞了一大包的点心,直搞的凤栖脸色泛红,低声说着“谢谢”。
天色越来越晚,人却越来越多。
傍晚时分,小满下从飞云楼下了工。几人在镇子西桥相聚。
西桥是白玉镇最繁华热闹的地方。这地方桥梁纵横,船只来往。镇子里有什么大事时,都爱在这里举办。
这里和凤栖他们住的北边不一样,北面住户普遍家境颇丰,住址也相对清静雅致。这西桥就是个热闹的地方了,买卖来往,车水马龙。
今日赶上一年一度的花玉节,更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五个人在人流中,差点被冲散。
为了避开这拥挤不堪的人群,几人决定先去坐落在西桥的飞云楼停脚。
不过,此时的飞云楼也是人满为患,大堂里挤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即使飞云楼要价稍贵,也抵不住镇民们节日里狂热的心。
没办法,便宜的包间早就已经没了,凤栖几人也实在不想出去挤着。只好掏了腰包包了这酒楼的特等房。
掏钱的时候小雨那表情,心疼的快要哭了。
不过一份钱一份货,这特等房真的是布置好,角度也非常好。
窗子临街,可以看到弯弯曲曲的河面上摇曳着灯火的小船,街道上热闹非凡的人群。天边的红霞火烧一般的瑰丽,晚风夹着食物的香气飘荡而去。
人声,风声,水声。
九尾感慨道:“还真是少见这般热闹的场景。”
小雨歪着脑袋问:“九尾哥哥不过节吗?”
九尾笑道:“过呀,只是没见过这么……有烟火气的。”
小雨仍是疑惑,过节不都是这样热闹吗?不过想想几位哥哥姐姐身份不凡,过节应该也和我们不一样吧。
这想法也只是一瞬,小雨立刻就被楼下杂耍的人吸引了目光。看到兴处还连连惊呼出声,清秀的脸上红扑扑的,稚气可爱。
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天上本来红艳瑰丽的霞光渐渐变浓,在一瞬间,像凝结了的血液一般,浓稠的靡丽,惊心动魄的美。
凤栖几人这个雅间的位置很好,正巧能直面那壮丽的晚霞的最后时刻。小雨瞪大着眼睛喃喃道:“好美啊,真的像……”血一样。
“好,太好了!再来一个!”
一阵欢呼喝彩声突然响起来,几人被吸引了目光。
只见河中有一画船,船头有一美人,美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自己悬飞与空中,手中却仍是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琴弦。
龙澈只看了一眼,就不屑的说道:“切,雕虫小技,也就糊弄糊弄这些没见识的人罢了。”
小雨刚才还惊艳着,下一刻就被龙澈的话吸引,问:“龙澈哥哥也会吗?”
“那当然,要不是现在我被……咳,这种小事还不是轻而易举。”妈耶,差点忘了自己灵力被封了。
凤栖和九尾笑笑没说话。
的确,凡界有些人也是能修炼出灵力的,只是灵力低微,也就只能耍耍这种小把戏。
几人在雅间赏了半天的景色,听了一耳朵的戏,也吃了一肚子点心。实在是坐不下去了,打算去下面走走。
正巧现在开始放花灯了,龙澈也想去凑个热闹,硬是拉着凤栖和九尾兴冲冲的跑去摊边买花灯。
小雨很是兴奋,拿着龙澈塞给她的兔子灯,开心的眼睛都笑没了。
几人找了一处人相对少点的地方,一起放了灯。
刚许愿时,只有龙澈和小雨兴致不减,既诚心又专注的闭着眼睛。
凤栖看着九尾明明想要许愿,却又偏要装出不在乎的样子,用“你们好幼稚的表情”瞪着龙澈。
心中一动,把一盏花灯塞到九尾手中,道:“我们也去许愿吧,看起来,挺有意思的。”说着就自顾走到河边,顺便还塞了一个给小满。
九尾愣了一下,脸上有一瞬挣扎,道:“既然你这么想放,我就陪你一下呗。”说完就满脸兴冲冲的到龙澈身边,学着他的样子许愿。
小满看着小雨恬静的脸,目光柔和。
放完花灯,几人原想租一条画船继续游逛,却碰上了同样在河边的小满娘亲。
她正和一个中年壮汉站在树下。那壮汉看着憨厚老实,眼睛里是对小满娘亲的喜爱。
小满见到这一幕时,脸色突变。正想上前,小雨拉住了他,道:“哥哥,娘亲这么多年过得也不容易,能找到一个对她好的人,也挺好的。”
小满回过头定定的看着小雨,许久才放松了身体。
凤栖几人不好插手别人的家务事,只好站在旁边不说话。
这时,小满娘亲突然看了过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甚至还有些娇羞。
她向小满小雨招手,两人走过去。几人似乎开始说起话来,又有一个酒楼小厮打扮的人跑到小满身边说了什么,小满又和小雨说了几句就跟着那个小厮走了。
没一会儿,小雨就小跑到几人身边,解释道:“刚才飞云楼的人说人手不够,让哥哥回去帮忙了。”
凤栖道:“那你呢?”
小雨笑了笑:“娘亲说天色已经很晚了,所以我要跟着她回去了。”她回头看了一眼逐渐亮起来的河面:“就是有些可惜看不到烟火了。”
烟火,是花玉节最后的项目,烟火落了,花玉节也就结束了。
她拉起凤栖的胳膊,摇了摇说:“姐姐你一定要帮小雨看回来呀。”
凤栖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发。
小雨和小满都走了,在画船上躺着的龙澈突然感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小雨小满在,还真觉得有些遗憾。”
此时烟花已经飞起,炸开,五光十色,流光溢彩,如同漫天流萤,映在每个仰着头颅的人的眼睛里。
随着烟花炸开,镇上的气氛达到了高潮。这一场烟火,将会持续一整个时辰。
天色浓黑,大多数的人都集中在西桥,北面的住宅也没有几个亮着灯,街道显得格外安静。
一个黑乎乎的身影躲在墙角,偷偷摸摸地张望着,见四下无人,有些笨拙地翻进了一家人的院墙。
小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提着灯打开房门,问:“哥哥,是你吗?”
没人回答,有些奇怪,正打算回房,背后突然传来一股难闻的酒臭,一双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油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