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玉镇 · 难回（六）

吃到了心心念念许久的白玉镇特色豆腐，凤栖非常满足。心想，这流玉酪果真名不虚传。还有那羊奶豆腐，味道也是很特别。若是日后回了修界还想吃怎么办？不知道能不能偷师呢？

“小满？小雨？”正想着，龙澈的声音突然传来，“这么晚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三月初的天气到底有些冷，天色黑的也早。如今虽才过了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天却已经黑漆漆一片，晚上仍带着丝丝凉意。小满兄妹俩正站在院子门口，一阵风吹来，带起一片哆嗦。

小雨见到三人回来，笑吟吟的招手：“凤栖姐姐，九尾哥哥，龙澈哥哥。”

走到近前，才发现两人手中各抱着一个酒罐，小雨道：“哥哥说，今日的事还要多亏了几位哥哥姐姐，若是没有几位，小雨和哥哥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苦海。”

“这两罐是爹爹在我出生时埋下的酒，就当作谢礼好了，哥哥姐姐不要嫌弃。”

几人一听是这么有意义的酒，第一反应自然是不能收的。结果小满一句“想必父亲也是感激的”，成功打消了几人婉拒的理由。

收了酒，简单说了几句，就要各回各家时，小雨突然抱住凤栖，大声道：“能遇见哥哥姐姐是小雨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小雨最喜欢凤栖姐姐了。”还没待人反应，小雨就“呲溜”一下蹿回了家中。

大家同时愣了一下，随后小满礼貌的点了下头，转身回家。

凤栖只觉得脸上似乎有些发热，见龙澈一脸的不明所以，再见从刚才就一直笑眯眯的九尾，觉得浑身不自在。

还好天色已晚，要不九尾和龙澈就该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了。佯装镇定的咳了一声，却不知自己是同手同脚的走回了房间。只留下仍然一脸疑惑的龙澈和仍然笑眯眯的九尾，一起目送着她回房。

回到房间的凤栖躺在床上，呆呆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她一直觉得，这一世能成为凤若奇野他们的亲人，成为九尾龙澈他们的朋友，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

而现在，他们只不过是路见不平，随手帮了一把，却被一个纯真的小女孩由衷感激，发自内心的感到幸运。

这种感觉，似乎挺不错的。

凤栖越想眼睛越亮，心里也是越来越热。激动下，情不自禁的拥着被子，小小的，滚了两圈。

这一滚，还真滚出了问题。

凤栖坐起来，查看刚才似乎有东西硌到她腰的地方。翻找一阵，拿起被子一抖，一个东西“当”的一声闷响，在地上滚了两圈。

凤栖拿起那个物件，是一个人像木雕。

只是这木雕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到底是在哪里呢？凤栖拧着眉回想着。

突然，眼睛一亮：啊，是凉雾峰。

没错，就是在凉雾峰见过。当初是穆梵仙君救了在幻阵中中了迷障的她，赠予灵宝，后来机缘巧合下又解开了凤栖的心结。对于穆梵仙君的救命之恩，凤栖一直铭记于心。

所以，为了能帮到穆梵仙君，凤栖时常会去拜访他。这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见过一些东西。这木雕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也只见了一眼，即刻就被穆梵仙君收了起来。

如今看这块木雕，似乎又与当初见到的那一个不大相同。

凤栖握着木雕坐在床边，静静的打量着手中木雕。

这木雕是女子形象，五官清丽，眉眼柔和，嘴角带着微微笑意。手中捧着一簇梅花，衣裙柔顺，缓带轻飘。见了她笑意的人，总也情不自禁的觉得轻松了起来，是个亲和力很强的女子。

这难道是穆梵仙君留下来的吗？

想到这，凤栖突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子。

“是了。”凤栖心道：“难怪刚进入这里时，总觉得有股熟悉的竹香呢。”

窗外那丛正在月光下盈盈发光的竹子，正是七露星竹。

这七露星竹是个特殊品种，极难种活。只有凉雾峰的穆梵仙君，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在自己寝居四周种满了这种竹子。现在在这凡界见到了这竹子，怕是穆梵仙君真的来过这里。修界都难以栽种的竹子，在这凡界，怕是要费上不少劲儿吧。

所以，穆梵仙君真的来过吗？他怎么会到凡界呢？

那又为什么会把木雕落在凡界？难道当初离开时是有什么急事吗？

根据当初见到木雕的那次可以推测到，穆梵对那木雕极为重视，甚至不愿给旁人看到。所以，除非特殊情况，这木雕是不会被落下的。

每次想到与穆梵有关的事情时，凤栖总是不由自主地用手摩挲着颈上坠着的那颗枫叶形晶石。

那是不是该告诉仙君一声，正巧许久没去，顺便还能拜访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一阵强烈的疲惫感传来。凤栖的上眼皮不停地与下眼皮打着架，脑子已经困的成了一团浆糊。迷迷糊糊、朦朦胧胧即将睡过去前，脑子里最后滑过了一个念头：

这雕刻的女子到底是谁呢？

月光照进了没有关上的窗子里，不知道是不是今晚月光太盛的缘故，被凤栖松松握在手里的木雕，闪过了一丝幽幽的蓝光。

不知过了多久，凤栖猛地睁开眼睛，捂着胸口惊坐起来。满脸的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她有些急促的喘着气，转动着眼珠惊疑地看着四周。见是自己房内，慢慢平复了跳的极快的心跳。

怎么会做到那样的梦……

天地间一片浓黑，数十道闪电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狰狞的撕裂着天地；黑黝黝的大地上尽是尸体，血会聚成一股又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流起，更不知道从哪里结束。天上飞着的是无数流火，地上躺着的是焦黑尸体。

似乎有什么人在惨叫，似乎有什么人在狂笑……

突然间，一把利剑以穿云破雾之势直接刺穿了凤栖……

凤栖正是被这把剑吓醒的。捂着被刺穿的地方，完好无损。但是梦中那撕裂肉体的剧痛，仍然让凤栖心有余悸。

“小栖，你醒了吗？”

凤栖警惕的抬头，是九尾的声音。不自觉的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是吓坏了。

“醒了，马上就起。”

收拾好一切，走出房间就见九尾和龙澈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桌旁。龙澈贱兮兮的说道：“今儿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呀，我龙澈有生之年竟然能见到一向规规矩矩、卯起亥歇的凤栖小灵君起晚了，真是可喜可贺、太不容易了。你说对不，九尾？”

九尾一个包子扔过去，道：“哼，只许你自己懒床，不许人家小栖多休息会儿吗？”

“你，你这人……”龙澈手忙脚乱地接住包子，嘀咕道：“也太没情趣了。”

被两人这一打闹，早上因为做了噩梦而有的些许烦闷，一扫而空了。

趁着吃早饭的当儿，凤栖将自己昨晚的发现和猜想都告知了两人。九尾没什么太大反应，龙澈倒是有些激动：“什么？穆梵仙君曾到过白玉镇？这，这不可能吧。”

的确。几人虽然没有特意了解过穆梵仙君的过往，但修界的人都知道，穆梵仙君极度厌恶凡界，厌恶凡人。没人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也从没有解释过。于是众人猜测，也许穆梵仙君曾在凡界受过极大的不平，心底留下了不可愈合的伤疤。所以才将所有凡界之人一棒子打死，甚至与不屑于提起。

现在却发现，穆梵仙君可能曾到过凡界，还买了一座院子，甚至还住了一段时间。这样的惊天消息，怎能不让人惊讶。

九尾道：“也许是仙族的其他人。”

凤栖回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龙澈急忙打断两人的眉目传情，道：“等等等等，你们这表情，是想追根究底？”

其实，凤栖纯粹是想知道这院子主人是否是穆梵，而九尾则是觉得，这件事情刺激好玩儿。

于是两人一致点头，龙澈长长地哀叹一声，感觉新买的豆沙包子都嚼之无味了。

打听消息，最好的人选当然是大小事情都了解些的镇长。

几人找到镇长的时候，他似乎正与旁人商量什么要事。但见几人去寻，立刻殷勤的先招呼了几人。

一向是群体发言人的九尾道：“镇长，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下，我们所租院子的主人，您了解多少？”

“院子主人？”镇长明显有些迟疑。

一见他迟疑，九尾立刻就知道他为何迟疑，道：“镇长不必多虑，询问此事只是因为我们昨晚在那院子里发现了一个物件。这物件正是多年前家父赠与挚友的。只是这位挚友许多年不见消息，如今得知他的消息，自然是要打探一番的。”

镇长听了这话，略一思索，也就没什么顾及了，道：“那位先生是十年前来到镇上的。当时他穿着一身黑斗篷，脸也遮的严实。二话不说就要我帮他寻一处院子。”

“我是帮他寻了，结果他也没住几个月就离开了。似乎是四个……还是五个月来着？嗐呀，太久了，记不清了。不过他在的那几个月也没人见他出来过。”

“不对，也许是出来过，只是没人看见。哎呀，总之是个怪人，镇上的人也不敢随便接近，都怕是个恶人呢。”

听到是十年前的时候，凤栖和九尾龙澈都惊讶的对视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是这么近的时间。只是这些言语，并不能确定来人是不是穆梵仙君。

“我对他真的是不太了解。”镇长停顿了一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可以问问小满那孩子。”

小满？众人惊讶。

“没错，”镇长拍着脑袋，说：“小满那时候五六岁的样子，常常会跑到隔壁院子里玩耍。想来，小满应该算是唯一和那位先生熟悉的人了。”

得到了需要的消息，九尾道：“多谢镇长了。”镇长连连摆手说不妨事，能帮到他们就好。走了几步，镇长又忽然叫住他们，说是白玉镇的花玉节要开始了，届时几人若是有时间，可以去逛逛。

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又想到几天后的花玉节，笑眯眯的摇着头轻哼道：“谁似那三月桃花飞似云，谁见那晚霞艳如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