鬓角上的油腻液体不再冒出来,李元又反复搓洗了几次确保干净。他觉得也许那个“不干净的东西”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只是不再出声。有几次,他的小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摸了一下,但又觉得也许那只是热水流下时的感觉。
此时,他的脑海里只有黛绿西装男的话:那些“小的”脏得很!一点都别剩下。否则粘在身上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他也不管是否有东西正站在他面前,只管紧闭双眼猛烈地擦洗头发和身体。
由于闭着眼无法看见身体部位,所以需要仔细再仔细。
他又把身体从头到脚搓洗了一遍:后脖颈、眼角、发际线处、头发深处、鼻翼侧面的死角、耳朵后面、下巴后面、腋下、手和脚的指甲缝里、大腿根部、膝盖后面、脚底,甚至连耳孔、鼻孔、肚脐眼也反复用手指掏了几遍。
确保身上不再有油腻液体后,闭着眼的李元摸索着关掉了水龙头开关。水花消失,卫生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李元感觉有气息缠绕着他的后脖颈。他本能地用手一拍后脖颈,觉得后脖颈好像凸了起来,就像是长了个大脓包。他用手一按,大脓包凹了进去,似乎一下就抹平了,但过了一会儿当他再去摸的时候,大脓包又鼓了起来。
“摸摸你的良心——!李元!”一个声音在他的背后说道。
李元浑身一震、睁开双眼。一睁眼他就后悔了,但还好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流淌着水滴的淋浴房玻璃门。地上的那把鱼刀仍旧躺在玻璃门下方。
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检查是否还有油腻液体——他把手持插进头发下面检查、抬起胳膊检查腋下、看看肚皮、大腿内侧、膝盖后面、小腿背面、脚底......都不再有那油腻液体了。
他一摸后脖颈,后脖颈上的“大脓包”好像不见了。
他又把手伸到背后,摸了摸后肩膀、后脊背、后腰、臀部。
在左屁股蛋上摸到了油腻液体。
李元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继续检查其他身体部位,一分钟后反应过来:他没把自己完全洗干净就睁开眼了!
他朝右一回头,只看见身后只是白色的墙面瓷砖,上面流淌着水滴,并没有什么“东西”。
他一把将屁股上的油腻液体抓下来,一看:原来是像菌菇头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有个像刀痕一样的开口。
隔着雾气未散的淋浴房玻璃门,他看到卫生间里也是空荡荡的。
李元把手放在移门处,缓缓拉开移门。卫生间好像又变得宽敞了些,但具体哪里变宽敞了却说不出来,也许是物体与物体之间的距离在变大:白色的马桶仍旧呆立在原地,盖着马桶盖。再远处的白色陶瓷洗手池也在原来的位置。但好像马桶与洗手池之间此时有五米之远。
李元不解。小心翼翼地跨出淋浴房。淋浴房里的热气蒸腾而出,在冷冰冰的卫生间里变成了水珠,落在墙面白色瓷砖与白色大理石地面上。洗手池上的镜子也被雾气覆盖、变得模糊。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李元感到浑身发冷,于是踮起脚寻找卫生间里的毛巾。环视一周也没看到任何毛巾的影子,连毛巾架也没有。
卫生间里越来越冷,李元身上的水珠迅速带走了体温。他走到卫生间门口,把手放在门把手上,静听门外的动静。门外有一种持续而平稳的“呼——”声,像是某种未来科技动能发动机才能发出的静谧的运作声。
李元转动门把,准备拉门。可发现拉不动。门死死地扣在门框上。李元双手拉门把,门仍旧纹丝不动。这扇门并不被门锁固定,而似乎被某种强大的气压死死按住——似乎是卫生间内的气压大过卫生间外的气压而将门钉死在门框上一般。
李元将一只脚踏在墙上,双手抓住门把手向后仰去,门好像微微被拉开了一丝缝隙,李元顿时觉得身后的气压顶着他的背脊,整个卫生间里气流乱窜,门忽地又合上了。他放弃拉门,趴在冰冷的地上,想透过贴着大理石地面的门缝观察门外的情形,因为只有门下面有条门缝。
透过门缝,他隐约能看到门外是一片黑暗,在这片黑暗中的各个方向有无数的、或金或银的闪光颗粒——那无数的闪光颗粒似乎在高速飞行,有些闪光颗粒由于速度过快而被拉成一道道闪光短线条,有些相对速度较慢的闪光颗粒则像灰尘一般上下飘浮。
突然,李元在眼前的门缝处发现了一个闪光的三角形。他闭上左眼、睁开右眼,凑近一看,原来这是一个迷你而精致的信号铁塔,大概只有小手指甲盖那么大,但异常精致。这座铁塔似乎处于夜幕中,从塔尖到塔底分为四段,分别由四种LED灯照亮:橘黄、幽蓝、紫红、白色,塔周身还笼罩在金色的背景灯光中,在这金色的光亮中悬浮着亮晶晶的更加迷你的颗粒。
李元看了入迷,从未见过如此精致的信号铁塔。每一根迷你钢筋都在不同色彩的灯光中熠熠生辉,甚至连同一根迷你钢筋的不同侧面都显示出不同的朦胧色泽。
入迷地盯着这迷你铁塔,李元觉得自己忘了刚才的恐惧。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何如此痴迷于信号铁塔。又觉得眼睛疲劳,于是闭上右眼、用左眼去看。这回他看到迷你铁塔下方有两个更小的小黑点——比蚂蚁更小的小黑点。
他凑得更近去看,发现眼睛无法对焦,于是又把脸拉远了看,这回他仔仔细细看到——那两个小黑点原来都是站着的:是两个迷你得不能再迷你的小东西,好像各有两条腿。
正当李元再想继续观察的时候,门缝外那些闪光颗粒“嗖嗖嗖”地飞进来,有些飞进了他的眼睛里。
李元捂上眼睛,轻揉几下,再往门缝看去,发现门缝已经完全闭合了。
眼睛还是有些颗粒感,李元站起来走到洗手池边,用手抹去镜子上的雾气,又凑到镜前,弓着腰、用手翻开眼睑检查,小颗粒都已被眼泪冲走。
这时,李元透过镜子反光,发现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他转身一看,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又转回脑袋、继续弓腰凑在镜前检查眼睛。
他又看到镜子里有什么东西,就在他背后。而且一晃一晃地。
一转身,身后还是空荡荡的空无一物,只有白色的瓷砖墙。
李元再次转回脑袋,盯着镜子看反光。这回镜子里也未反射出异常。
咦?李元歪着脑袋,不解。但他清清楚楚地感到背后有东西在晃荡。
他再一转身,身后还是白色的瓷砖墙。
正当他要转回脑袋时,他与背后的一张秃顶长脸对视了一下。干瘪了的处女座翻着失去眸子的大白眼,大张着嘴,趴在李元的背上。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刚才总觉得背上有个东西在晃荡。那是因为处女座的脑袋和四肢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随着李元的转身而晃荡。
李元浑身汗毛竖起,他避开身后处女座的“视线”,朝自己的背脊望去,脖子转不了那么大的角度,无法看清。于是,他抖抖索索地侧身站在镜前,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背脊与处女座的胸膛连在了一起,不是粘上的,而是他俩的皮肤连在了一起。
处女座只有下身一条黑色平角裤,干瘪了的身子毫无血气、连体内的水分都已抽干。他的秃脑袋随着李元身子的转动而四处晃动,脑袋上仅有的几根毛发一飘一荡。
李元不敢用手抓住处女座的身体,只好自己向后方仰去,想让处女座掉落。
但李元发现自己背上的皮肤与处女座胸膛上连着的皮肤拉得好长,就是不断开。
李元尽量不让自己心态崩溃,他不去想那恶心吓人的画面,而是让自己的大脑保持客观理智,如果不保持这样,那么只需一瞬间,他便会发疯。
尝试了几次以后,李元无法将处女座甩开。他战战兢兢地趴在洗手池边,抖抖索索抬起头,镜子里只有他自己的面容。因为此时他的背上,处女座的头正仰向后方。李元稍微一动身子,处女座的上半身被拉回来、脑袋哗啦架在李元的左肩膀上,咔,下巴打开,脸与李元的脸并排映在镜子中。
一直坚持着的心忽然松懈下来,李元看了眼左肩的处女座,处女座白色的眼球忽然转动起来:不是上下左右转动,而是向眼窝里转动——朝外的部分转进去、里面的部分转出来。转出来的眼球部分的正中间有一条细长的黑线,两条“黑线”完完全全出现在李元眼前,突然,两条黑线同时打开。
原来,这两条黑线是眼球上的缝隙。两条缝隙里吹出风来,弄得两条缝隙同时发出“吐噜噜噜噜噜噜”的声响。李元急忙将脸转开,但发现处女座自己开始爬动起来,此时已将胳膊搂到了李元的脖子上,而处女座的脑袋也已越过李元的左肩膀,像是热恋中的女友一样依偎在李元的背后,并将脸绕到李元的面前。有一瞬间,单身二十多年的李元想:也许被女友从身后抱着就是现在这种感觉吧。
这个念头刚过,李元回过神来才发现已避之不及:只见从处女座眼球上的两条缝隙中伸出两个迷你转盘。李元无法躲避处女座的视线,只能盯着那两个迷你转盘,探出来的那两个迷你转盘是两个迷你鼓风机,与之前巨型天井底部的鼓风机一模一样,只是等比例缩小了上千倍。李元想:难道我又落入了处女座的噩梦里?
忽然,处女座眼里的那两个鼓风机忽然被缝隙深处极细的红色柱状物顶了出来,直逼李元的双眸。李元将脸避开,这才看清那两个分别从处女座眼球缝隙中伸出来的红色柱状物——如同无数红色血管缠绕而成的极细的、长长的麻花。
处女座的两条干瘪的胳膊突然抱住李元的脑袋,李元的脑袋动弹不得。处女座大张的口中伸出一条长长的灰色舌头,吧唧一下舔在李远的嘴唇上,接着像刷油漆一样上下仔仔细细地舔舐李元的脸颊。
李元想感受手心里的沥青,但一滴都流不出来,就好像这能量已经彻底离开了他。
这舌头上有某种黏糊糊的东西,舌头快要舔到李元的眼睛,他只好闭上眼。舌头刚舔过李元闭着的双眼,就感到那黏糊糊的东西从眼睑缝隙钻进了眼球,顿时火辣刺痛,难以忍耐,李元一睁眼,只见从处女座眼球里探出来的那两个迷你鼓风机一下就飞了过来,吸在李元的双眸上。
李元心想:也许女友的爱也会像这样火辣带刺吧!
迷你鼓风机吸住了他的双眸,但李元没感到疼痛,倒是看到了一番景象:一架巨大的太空登陆飞船伸出两条金属腿,正在缓缓靠近宇宙风暴肆虐的红色星球表面,风暴吹起的红色沙尘像烤鱿鱼腿一样向上卷起,一条接着一条。正当这两条金属腿即将接触到红色星球表面之际,太空登陆飞船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红色风暴一下子吞噬了飞船,将李元的视线也推离了这一番景象。
李元回过神来,两条长长的红色柱状物变得更长,而且已经弯曲,像两条长长的触角。李元的双眸被红色触角牢牢固定住。忽然,他感到一个干瘪口袋一样的东西包住了他的下巴,他勉强移动眼球,看到处女座的嘴巴长得巨大,含住了李元的下巴,此时正将嘴一点一点往上蹭。李元一开始不太敢相信,但随即意识到:处女座正在吞噬他。
李元浑身一阵发软,紧接着鼓起精神,两手去抓那两条长长的红色触角。处女座的四肢一下便从后面抱住了李元的两条胳膊,两只胳膊紧贴躯干、无法动弹。
而此时,吸着李元双眸的那两条红色触角也开始咕嘟咕嘟地从李元眼里吸出什么。李元只觉得头晕恶心,脑袋似乎正被抽空:眼角、太阳穴被往上提,腮帮子也像被抽干了一样向口腔里凹。
李元想:也许这就是美容整形医院里提眼角、瘦脸整形的效果吧!
可红色触角越吸越起劲,李元能感到自己的脑袋如同快被吸管吸干的盒装酸奶,干瘪下去,接着,他似乎听见脑袋里的头骨劈啪作响。
李元急得向后倒去,倒在地上压在处女座身上。处女座却丝毫不受影响,仍旧将脖子伸得长长,加紧吞噬,他的嘴张得太大,以至于他的整张脸快要从嘴巴处劈开的样子。此时,李元的整张下巴和下嘴唇已经被包进了处女座的血盆大口里。
突然,一阵钻心刺痛刺激着李元的神经。处女座的血盆大口里有许多小尖牙齿,正一点一点往李元下巴的肉里钻。
李元疼得嗷嗷直叫,手心里还是无法感受到沥青。他疯狂地翻身趴在地上,连滚带爬站起来——与其说站起来不如说刚支起了上半身便一个踉跄向前扑去,一下扑进了敞着门的玻璃淋浴房里。一头撞在淋浴房水龙头开关上。处女座的头也撞在水龙头旁的瓷砖墙上,咔嚓一声,处女座的头向后折去,脖骨折断了一般地晃荡在后面。
李元的背上,处女座的手指脚趾却死死抠进他的皮肤里,好像有锋利的指甲钻进肉里。
李元又爬起来,后脑勺碰了一下淋浴房的水龙头开关,开关被碰歪了一些,几滴水从花洒喷头上滴下来。他觉得自己整张脸的皮肤全都被提到天灵盖上,晕头转向、头脑一片空白。他晃晃悠悠站起来,处女座已将李元的下半张脸吞进嘴里,快要吞没他的上嘴唇,而他的双眸上吸附着的红色触角也正加速吸收,他觉得自己的上半个脑袋已经缩得如同一只梨。
李元透不过气来,绝望地仰头张嘴。可他的嘴只能透出上嘴唇的一小部分。
一滴水落在了李元的左眼球上,吸附在左眼的红色触角忽然抽搐一下,吸附力变弱了些,但紧接着又死死吸附在左眼上。李元斜眼望去,原来是头顶的花洒喷头正在滴水。
又一滴水落在李元右眼球上,吸附在右眼的红色触角也抽搐一下。
李元仰着头,在一片挣扎中摸索到了水龙头开关。但由于处女座抱死了他的胳膊,李元无法抬起胳膊扭开关,于是他一下跪在淋浴房地上,用鼻尖去碰水龙头开关,开关一扭动,水哗啦洒下来,落在他的眼里。两只红色触角像触电一般从李元的眼里抽出来。
背上的处女座反而加速吞噬,一下将李元的鼻子也吞进嘴里。
彻底无法呼吸的李元彻底发了疯,跳起来背着处女座就往墙上撞去。处女座的四肢哇啦一下松开了,可从处女座眼里伸出来的红色触角再次昂了起来,像两条红色眼镜蛇一般找准目标、准备进攻。
李元的半张脸被吞进处女座嘴里,无法动弹。所以红色触角一击即中,再次吸附在李元的眼球上。
这回,李元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就像是两股电流通过他的眼睛直钻心脏。
他左右摇摆背上的处女座,忽然意识到处女座的四肢已经松开,于是摸索着、试图去抓水龙头开关。可是处女座死死咬着他的下半张脸,让他无法扭头看水龙头开关的位置。他的手在墙壁上胡乱一阵摸,终于忍着疼痛扭开了水龙头。
哗啦哗啦,热腾腾的水从天而降。李元用尽全力昂起头,把两眼对着泼洒而下的水流。
处女座浑身触电般抽搐起来,咬着李元下巴的嘴松开了,两条红色的触手嗖嗖地从李元眼里弹出。接着,处女座啪啦一声跌落在淋浴房地上。淋浴房地面太小,所以处女座的后脑勺靠在玻璃门上,上半身却平躺在淋浴房地上,脖子弯成了吓人的九十度。细长的双腿则架在另一头的玻璃门上,翘得很高。热水仍在洒下来,淋浴房里雾气腾腾,淋浴房玻璃很快便模糊了。
惊魂未定的李元坐在淋浴房里,热水将他浑身打湿,身体没了力气。缓过神来,他赶紧摸自己的头顶,发现并未变形,又摸摸下巴,也没有被咬破的小洞。
忽然,处女座直挺挺地立起上半身,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口腔上颚里面密密麻麻、一圈一圈的小牙齿。
李元条件反射般地拾起淋浴房地上的鱼刀,一刀刺进那血盆大口。
处女座的四肢漫天飞舞,啪啦啪啦拍打着水花站起来,将鱼刀拔出来丢下,撞开淋浴房的玻璃门冲了出去,一下撞在卫生间门上,倒地不动了。
李元捡起鱼刀,就这么盯着门边的处女座,过了很久才确信处女座不会再站起来。
就在这时,后脖颈变得沉重。李元一摸,发现之前那个大脓包又回来了。他再一摸,只听那个大脓包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李元转身一看,的的确确是个大脓包,平躺在淋浴房地上,被哗啦啦的水流击打着。
忽然,李元觉得浑身变得瘙痒,他低头一看:胳膊上、胸口、肚皮上、腿上鼓起了大大小小的半透明脓包,而且全都在变大。
正当李元惊慌失措时,那些大大小小的脓包纷纷钻破皮肤、拱了出来。
李元吓得站了起来,刚一站,身上大大小小所有的脓包全都滚落下身子,掉在淋浴房地板上。他仔细一看,都是一个个如同白色菌菇头一样的东西,而且“菌菇头”上都有一道刀口一样的缝隙。“菌菇头”们被水流推拢到一起,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大约五六十个。忽然,所有的“菌菇头”上的缝隙一起张大、像嘴一样,用美声唱法齐声高唱:“啊啊啊啊啊——!”
唱完之后,像一群老鼠一样争先恐后地钻进淋浴房地漏,淋浴房地漏上隔着一片金属滤网,滤网上的口子都很小,密密麻麻所有的“菌菇头”都堵在地漏上。接着,又高声合唱:“啊啊啊啊——!”
李元浑身难受,拿起鱼刀朝着那群密密麻麻的“菌菇头”一刀一刀切下去,可“菌菇头”越切越多——大的“菌菇头”被切开,裂变成两个较小的“菌菇头”,两个较小的“菌菇头”再被切小,又裂变成更小的“菌菇头”。不久,淋浴房地上便聚集了几百个密密麻麻的“菌菇头”,就像是一大片青蛙卵。个个都张着小嘴,持续不断地高声合唱。
随着“菌菇头”越变越小,音调越来越高、声音越来越尖,只见这几百个“青蛙卵”齐声尖叫着合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元越来越焦躁,停止不切了。
尖声合唱戛然而止,几百个“青蛙卵”就像是粘液一样将自己的身子压缩,钻过地漏那些极小的口子,咕噜咕噜不久便一个都不剩了。
李元想:这些就是那些“小的”吧?
他一想便浑身不舒服,又很后怕,于是便蹲在淋浴房地上,将棕色毛毯和黑色平角裤在热水中反反复复洗了几十遍。
洗完后,精疲力尽的李元走出淋浴房,靠墙坐在地上。
忽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