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火焰颤动,微微弱弱的光里左秋研紧紧的盯着吴姝的面容,他好怕自己一闭眼,再挣开的时候这个女孩就不见了。这一整个晚上,左秋研都是静静地看着吴姝,直到柴火烧尽,火焰熄灭,山洞里什么都看不清,他才不甘心地合上了眼睛,不过还是紧握吴姝的手,不舍得放开。
秋风微凉,左秋研缓缓睁开眼睛,眼前已经变了模样,他四处找寻着吴姝的身影,却只发现高数老师在狠狠的瞪着自己,身边同学哈哈大笑。他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突然背后一阵刺痛,猛地一睁眼,才发现吴姝还在自己的身边,正在轻轻地给自己换着草药。
“不好意思啊,秋研哥哥,我本来是想趁你睡着,轻轻地帮你把药给换了,没想到还是把你给弄疼了。”吴姝不好意思地看着左秋研,一脸歉意。
“没有,是我做噩梦了,乱动才弄痛自己的。真的麻烦你了。”左秋研又想起了开坛作法的事,这可是关乎到整个潭州的大事,得赶快着手去办才行。“姝儿,我感觉我的刀伤好的差不多了,你能不能扶我起来,我们得赶快去李大人府上把事情交待交待了。”
“不,不行,你伤口那么深,都伤到骨头了,不能乱动。”吴姝眉头一皱,拧成了结。
“姝儿,是潭州的命运重要还是我重要。”左秋研突然感觉这个女孩仿佛已经很在乎他,不过她到底是好是坏是未可知,如果她是奸细,故意想通过我打入潭州内部呢。唉,不管潭州了,也不管她是好是坏,对自己是真是假,这份美好,在身边就好了,还管它是真实或者是幻影,就算最后终究是泡影。他现在只想抱紧这个女孩,她走什么路,自己便走什么路,哪怕是一条死路,哪怕是一条让千百甚至上万上十万人死亡的路,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孩。不过当下,自己到底要不要能去完成李大人的任务,他一时也说不准了。
“一样重要,秋研哥哥,既然你真的要去,那我给你想办法,恩,等会我去外面,出了村子,给你找一个木板车,我拉着你去。”
“你不是说外面有狼嘛,你一个人出去,我怎么放心。”
“不怕,我有武功,一两只狼奈何不了我的。”吴姝攥紧了小拳头。
“那好吧,你带上火把,狼来的时候你就拿火把驱赶它们。”左秋研知道还是耽搁不得,只好让吴姝去了。
看着吴姝推开洞口挡着的石头,又合上石头慢慢离开,左秋研心中不禁为她捏了把汗。
过了一会儿,吴姝推着木板车回来了,还给左秋研带了几个包子。
躺在木板车上,左秋研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思索,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被人谋杀,明摆着潭州有奸细,或许也看透了李大人他们的计划,先下手为强,杀了自己。不过李大人他们的计划明明才刚刚进行,连一点效果都没显露他们就看破了,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不过也是像这种突然蹦出来一个妖道,然后嚷嚷着自己是救世主的桥段也只会出现在一些古代的小说里。不过不得不说宗教有时候就是这样,以神秘而朦胧的姿态给最迷茫的人以信念,让他们有生活下去的力量和挑战不可能的勇气。突然冒出一个这样鼓动百姓相信潭州能以不到一千的将士对抗数十万蒙古大军的道士,是个有脑子的奸细都会感到不对。不过,难道李大人的计划本来就充满漏洞,不可能啊,历史上李大人被贾似道陷害,还能活到现在绝对是个高手,不可能想的法子有这么多漏洞吧。想到这儿,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仍然缓缓地飘着,不知道要飘向何方。
狭长的山村小道上,一个姑娘拉着一辆木板车,车上是一个瘦弱的青年“道士”,他双眼望天,口中喃喃道,“风云际会,我只不过是随风而动的云罢了。”
虽然正一道士可以娶妻、谈恋爱,但是一个少女拉一个道士的组合肯定还是很扎眼,所以左秋研就让姝儿给他换了普通百姓的衣服,一路进入潭州闹市,还没到李大人府上便遇上了陈烨。那陈烨本来就是受命出来寻左秋研的,道场都快布置好了,请的小道士们也到了,独独缺了左秋研一人,尹谷便派了几个校尉出来寻。那陈烨本来把左秋研当神棍,但是自从左秋研算中了李大人女儿的死之后就一直喘喘不安,远远地看见木板车上的左秋研心中便有点发毛,打算掉头就走,装做不认识他。可是他刚一转身,便听得左秋研大喊“陈将军,陈烨将军。”他只得再缓缓转回身去,陪个笑脸迎了上去道:“左道长,道场都布置好了,你这是哪去了,怎么,把脚给摔断了,是出门前没算卦吗?”
“陈将军,带小道去见李大人,出事了。”左秋研看他还有意嘲讽,也不想反驳,仍旧一脸严肃。
潭州府衙里,李大人正埋头看着前潭州通判整理的交接资料,潭州事态紧急,而且李芾又是新调来的官,要处理的事务早已堆成山,现在李芾只能尽量用自己吃饭休息的时间来工作,有时甚至要工作到深夜。
“李大人,左道长找到了。”
李芾闻声顿了一顿,放下手里的资料,只见陈烨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紧接着一个手下气喘吁吁地扶着左秋研进门,再后面是一个少女,衣着朴素,模样却清丽得很。
“大人,有人要杀小道,那天小道离开月城之后,到一条偏僻的小道上时,有个刺客突然出现在小道背后,砍了小道一刀,要不是这位姑娘救小道,小道估计已经完了。”
李大人听完后先是一怔,喃喃道:“怪哉,怪哉。”他默默思考了一下,说:“道长,你之前住的客栈就不要去了,先在我府中住下。”
左秋研看李大人的意思好像是想静观其变,也就不再多说,他本来想退下,突然想起身边的吴姝来,突然战战兢兢地说:“大人,小道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位姑娘救了小道,还与小道有了肌肤之亲,希望大人也能让这位姑娘和小道一起留在府上。”说完,他已经满头大汗。
“道长,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李芾瞥了一眼左秋研,就像看一个不成器的孩子。他打量了一下吴姝,叹了一口气,说:“道长既然想这位姑娘留下,那就留下吧,道长的私事我也不好横加干预。”
夜幕降临,花影晃动。李府的某一间房间里,左秋研正躺在床上让吴姝帮忙上药,他背上的伤已经慢慢恢复,红红的痂从右肩延伸到腰的左边,足足有五六十厘米长,但幸好不是很深。左秋研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休养了这么几天脸色还是惨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老天爷给自己送来了个老婆。”左秋研一脸坏笑地看着给他上药的吴姝,吴姝满脸通红,就像熟透了的红苹果。
“秋研哥哥,为什么今天当你说你遇上刺客的时候,我感觉李大人他好像不是特别惊讶,好像也不是特别关心啊。”
“我也不知道,可能他想静观其变吧。”左秋研感觉自己就像一颗突然出现的棋子,被李大人拿去部署一盘拯救潭州的大棋局,只能任其摆布。
“唉,明日是十五号,后天就是你开坛作法的日子了,但你的伤这么严重,我真的怕你在开坛作法的时候发生什么意外。”说着,吴姝慢慢低下了头,眼神里满是忧愁。
“姝儿,要是,要是我们相遇在太平盛世就好了,我们可以找一个开满鲜花的地方,建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屋,喂马劈柴、生儿养女、粗茶淡饭但是开开心心。”左秋研默默地看着吴姝,看着她忧愁的眼神,闪过一丝惊喜。
没有手机和电脑的夜晚是特别漫长的,擅长熬夜的左秋研今晚似乎也有意以睡眠代替日常的熬夜时光。吴姝安详地睡在他的旁边,床边上几枝红蜡烛在晚风的吹拂下慢慢舞动,照映着吴姝美好的容颜。
风雨欲来风满楼,像左秋研这样能好好睡上一觉的在潭州少之又少,大难临头,城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蒙上一层阴翳。
“老爷,那道士真的如您所言,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一张四方桌旁,一个白发奴仆给他老爷扇着扇子。
“老莫,实话跟你说吧,你还记得去年勤王时发生的那件事吗?”一位同样白发斑斑的老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回道。
“记得记得,那一次老爷和小人的命都快差点没了。”
“李芾那老匹夫,差点把老子害死,不过侥幸遇上了我外甥,靠他的妙计逃过一劫,不然我早把命丢那了。”那老爷顿了顿,一丝自豪的光芒从眼里射出,缓缓说道:“唉,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外甥,没想到我那个傻妹妹也能生出这样聪明的儿子。”
“老爷,您是说那次的神秘人就是老爷您的外甥,高家二少爷,高世勋。这个道士也是世勋伪装的。”
“不错,今年三月,岳州被围时,我就收到世勋的书信,他说在岳州被围之前他就假扮成百姓混出了城门,打算来谭州投奔于我。”那老爷说着,又“唉”的一下叹了口气,“三月到七月,整整四个多月,我等来等去,却再没等到他的音讯,想必还是被司徒墨玉那个贱人察觉了,差人追了上来动了手,才迫不及待又再次改头换面,只身来投奔我。”
“老爷,您说世勋公子是来投奔您的,那现在为何他却跑去李芾那里,装神弄鬼一通,这是为何啊?”
“老莫啊,世勋他从岳州往谭州来,谭州又正好罹难,百姓都是出城避难,唯独他一个进城,那些大人们必定会对他有所怀疑。我相信他扮成道士定是为了消除李芾他们的疑虑,只不过正好弄巧成拙,撞进了李芾的筹划里罢了。”
“老爷,可如今柯郁已经对世勋公子下手了,您看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提点一下他?”
“不用了,如果这么点小阴谋都看不出来的话,还配做我的外甥吗!”那老爷说这话时神情严肃,眼神里却夹杂着丝丝感伤。
他的妹子,当年不顾一切要嫁给高家高明业当了二房娘子,那高家,是世袭爵位的,家里门风严苛的很,但他想着以后外甥能大富大贵,权利在握,便还是让妹子嫁了过去,想着以后能弄死那高家本来的嫡子高世杰,让自己的外甥承袭爵位。没想到,那高家大娘子司徒墨玉,也是个精于谋划的人,早在他想动手之前就出手害死了他妹子的第一个孩子,还谎称是夭折了,还好她妹子生的是双生子,第二个孩子落地的时候高明业已经在他妹子身边了,所以得以幸免,那孩子就是现在的高世勋。在高世勋出生不到一个月,他妹子也去世了,他去打探过,说是病死的,但他心里知道,八成也是被司徒墨玉害死了。之后他便时常派人去看望自己的外甥,一面还悄悄盯着司徒墨玉一家。
后来,襄阳守将吕文焕受到宋官家的猜忌,弃城投降元兵之后,高世杰成了安抚使兼知岳州,高世勋知道他这大哥的脾性,元兵攻城他必定是不会轻易投降的,于是便写信给他舅舅,说要来潭州投奔他。
“老莫,柯家那边,是时候了。”那老爷突然刀眉一横,眼神里杀气腾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