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秋研刚刚走出慕容府不久,就遇上了之前那个女孩,不远处的货摊边,女孩正在摆弄着一个布偶老虎,看起来她好像很喜欢这种可爱的玩意儿,一边摆弄一边笑的甜甜的。不知道为什么,左秋研感觉自己只要一遇见她就不自觉的盯着她看,直到又被她发现。女孩还是像早上一样狠狠剜了他一眼,放下布偶老虎走开了。左秋研呆呆在原地站了半响,他知道女孩好像有点不待见自己,可是今天早上是女孩救了自己,又发现了绳子的秘密,如果不上去跟她说清楚怕以后会留下祸患。
“姑娘等等,姑娘等等。”
在一处街道的转角处,女孩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来,一脸奇怪的看着左秋研。
“道长找小女子有什么事吗?”愕然了一会,女孩还是开口了。
“小道想约姑娘喝个茶,有几句话小道要跟姑娘说。”其实左秋研的胆子很小,进入大学之后就没怎么跟女生打过招呼,这一搭话就有点怯生生的。
“是因为早上我发现了你的小把戏吗?”女孩笑着打趣他。
“不,不是,额,也算是吧。”左秋研眉头一皱,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道长,其实我心里也明白,你不会法术,你是在演戏,试图用你们的方式争取百姓们的信任,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拯救潭州。你放心,我绝对会保守秘密的,为了潭州也为了我自己。”
“姑娘,可是。”
“道长,我话都这么说了,你是不是还怀疑我。”
“姑娘,这不是怀疑不怀疑的事,小道不能在各位大人面前保证你一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所以……”左秋研心里想着人心隔肚皮,不能因为人家长的好看就认为她是好人,考虑再三还是决定要把她交给李大人。
“所以你是要杀了我灭口啰。”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带姑娘到李大人那,把姑娘交给李大人处理。”
“所以你是想把我关起来啰。”
“不不不,不是,姑娘对小道有恩,就算到时候大人们要把你关起来,我也会护着你的。”
“那行吧,等我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就跟你走。”女孩的脸微微泛红,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了回来。“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免得到时候你又怀疑我把这事告诉了别人。”女孩边说边走,示意左秋研跟上来。
女孩渐渐走到了潭州的西郊,在一条岔路口寻了一条小路继续走。左秋研心里渐渐感觉到不对劲,越往下走越偏僻了,再转过一个岔路口,已经是乡村小道,不是官路了。左秋研突然感觉有点害怕,这个年代不比现代,杀人越货的事多得很,《水浒传》里的菜园子张青夫妇就是最好的佐证。可是眼见面前的路越来越偏僻,天也越来越黑,自己又孤身一人,左秋研心里越来越怕,也越来越怀疑女孩是坏人。于是他的步子悄悄慢了起来,想等着女孩离的远了,偷偷跑掉。可是没过多久,女孩就转过身来看他跟上了没,这时他已经跟女孩隔了一小段距离,女孩笑着说:“你隔那么远干嘛呀,晚上路上会有蛇啊,狼啊什么的,还是一起走的好。”左秋研喔了一声又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女孩在一个小院子前停了下来,她拨开门上的栓子,带着左秋研进了院子。院子里有一口井,三两棵树,和两座砖石房子,砖石房子里黑漆漆的,像是空无一人。突然,左秋研耳畔响起刀刃破空的声音,一把长刀猛地划过他的脊背,他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摔到了地上。他抬起头一看是一个男人拿着把长刀,气势汹汹。看来自己是猜对了么,女孩把他引到这来就是为了找人杀了他,他痛得几乎晕眩,他没想到还是死在了女人手上,狠狠白了一眼女孩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左秋研再一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趴在一堆稻草上,枕着一个旧枕头,“莫非天堂这么简陋破旧”。他试图看看周围的环境,结果一仰头,便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痛的差点又晕了过去。“你醒了。”还是之前柔柔绵绵的女孩声音,左秋研转了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像以前一样,她笑的很迷人。可是,如今,左秋研却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不知道,女孩是好是坏,到底是坏人想杀他,然后女孩救了他。还是,这根本就是一场戏。左秋研喘喘不安地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
“你饿了吧?这是几块干肉,我给你泡软了,你吃点吧。”女孩一脸关切的递肉给左秋研。
按理说,有这么好看的小姐姐照顾着自己,左秋研此时应该是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可是,谁知道你面前的是一位天使,还是……一个魔鬼。左秋研故作平静的接过干肉,一口一口的咬着。
“你是不是在怀疑我,我看出来了,你心里是不是以为我跟那个人是一伙的?”左秋研还是不擅于演戏。呆呆地说“没,没有。”
“那我怎么觉得现在你对我比之前警惕多了呢?”女孩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
“我只是很奇怪,当那一刀劈中我的时候,我晕过去了,我感觉我就要完了。可是,我一睁眼,没看到阎罗小鬼,却看到了你。”左秋研尬尬的笑了一下,他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想想无非回答也就是被人家姑娘救了,可是到底是救了还是害了,到底是骗局还是救命大恩,现在就两个人,自己不可能就因为她长的好看就相信她的片面之词吧。
“我知道你是怀疑我。”女孩看起来有点生气,“那我就跟你说清楚,今天的事就是你招来的,我本来在那院子里住的好好的,这附近我就没惹过任何人,没有人会想杀我。今天我一带你来他就出来了,绝对是冲你来的,还好我会一点武功,不然你就完了。”
“那,那个要杀我的人呢?”左秋研不怎么相信她的解释,不过他还是对那个想杀他的刺客产生了好奇,毕竟他好像也没惹过其他人,怎么就平白无故的被刺杀了呢。
“他,他,他死了。”
“什么?他死了?你杀的?”左秋研吓得整个人差点蹦了起来,伤口也直接裂开了,血一点一点从裂开的口子里涌了出来。
“嗯,我杀的。”女孩边说边点了点头,看的出来她也有些害怕。
“什么,你杀了他,你杀了人。”
“你别乱动嘛,伤口裂开了。”女孩拿布轻轻压住他的伤口,她的手一直在抖,看样子确实也是吓着了。“我不杀了他,你就完了,当时我一激动就用簪子戳中了他的脖子,然后他就倒了,伤口还一直在喷血。”女孩的脸色渐渐发青。
“那,他现在还在那吗?”
“我,我当时吓傻了,我扶着你一直走,头也不敢回。”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狼嚎,左秋研轻轻抬头,感觉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山洞里,只是山洞幽暗,只有几个缝隙透着光,根本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晚上。
“那,可能那个人应该被狼吃掉了吧。姑娘,谢谢你救了我,敢问我睡了多久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再过三天就是你开坛作法的日子了,到时候大人们指不定怎么找你呢。”
“那姑娘你能不能去一趟大人那,把我的情况告诉他们,让他们接我回去,以免耽误了开坛。”
“不行,我不能去,我一去野狼们就会闻着味过来,到时候你又不能动,只能活活被他们吃掉。”
“可是姑娘,好像如果狼来了的话,你在这也不济事啊,除了能让狼吃的更饱一点外半点作用都没有。”
“你别小看我,我可是会功夫的,一两只狼打不过我。”女孩说着,小手攥成了拳头。
“也是喔,那姑娘,就麻烦你守着小道了。”左秋研无奈地垂下了头,其实他心里真的怕耽误了开坛大礼,毕竟那是大人们的计划,他们筹划了这么久,就是为了通过自己让潭州父老能对李大人有信心,对官府有信心,对赶跑鞑子有信心。可是,如果到开坛之日,大人们全都到了,百姓们也全都到了,偏偏只少了自己。那时候,肯定会有人说左道长死了,或者把自己抹黑,到那时候,大人们可能就更加无力回天了。
“你不要这么丧气嘛,等明天或者后天,你的伤好点了,我就扶着你去府衙。”
“那就拜托姑娘了。”左秋研突然想起古代人不是经常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什么“嫂溺,援之以手,权也。”难道这个女孩救自己也是突破了男女观念,事急从权还是本来女孩就对他有意思,想嫁给自己。想到这儿,他突然冲女孩憨憨一笑。女孩看着他冲着自己傻傻笑着,也不好意思地笑着回应了一下。
左秋研的心里这时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蜜蜜。可是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这女孩还是极有可能是奸细啊。试想,如果她是奸细,一个奸细为了完成任务牺牲自己的身体不是常有的事吗?如果她是奸细,那么她千万百计博取自己的信任,潜伏在自己身边,一定有她想要的东西。可能,她是想借自己潜入潭州府衙,她一入潭州府衙,那么奸细们就有内应了,内外夹击,奸细又对大人们的计划了如指掌,那么潭州就完了呀。可是,据左秋研所知,历史上的潭州确实是完了的。而自己,只是胡乱被命运安排过来的小丑,再有本领也改变不了历史。
外面天好像黑了,那女孩点了一大堆的柴火驱赶野兽,还在洞口布置了陷阱。看得出来,女孩心里应该是很怕狼的。左秋研见状打趣道:“姑娘,既然你能布置陷阱让我们安稳入眠,想必也能布置好陷阱然后再去府衙把我的情况告诉大人们。”
“不不不,实话告诉你吧,这边山上狼很多的,如果我一个人出去,很可能会遇上一大群狼。如果只是一两只狼我还能应付,遇上一大群狼我就完啦。”
“那好像就算拉上我一起出去也没什么用啊。”左秋研越发觉得这女孩的逻辑有点迷,似乎是想故意拖时间。
“不是啊,拉上你就不同了。如果遇上的狼少的话,我就把你推出去让他们咬,然后趁机跑走。”女孩笑着说。
“那狼多怎么办,两个人还不是一起喂了狼。”
“你不觉得两个人一起死比较好吗。”女孩说着慢慢背过了头,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她脸上滑落,一直滑到她的脖颈上,沾湿了她的衣服,悄无声息。
左秋研并没有发现女孩在偷偷流泪,他只是觉得,女孩的话里有一丝暧昧和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姑娘,我们都聊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能告诉小道吗?”左秋研突然想起还没问她的名字,一直都姑娘姑娘的叫也怪不好的。万一人家真的对自己有意思,想和自己在一起,自己肯定会收了她的,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连自己的老婆叫什么都不知道。
“我姓吴,叫吴姝。”女孩已经摊好了稻草,听到这话冲左秋研一笑说:“这么久了,你终于想起要问我的名字了。”
“没有,没有,是这样的,小道看姑娘长的这么好看,一直在想姑娘会有个怎么样的名字,我见那些一般长相的女孩都叫一些很普通的名字,就很害怕姑娘你的名字也跟那些女孩一样不好听,就一直不敢问。”
“那,我的名字好听吗?”女孩已经满脸通红。
“当然好听,《诗经》上说,女之美者曰姝,静女其姝。这个名字配得上姑娘。”
“是吗?看来我爹还给我取了个好名字。”女孩微微一笑,坐在摊好的稻草堆上。“那道长你又叫什么呀?你变戏法这么厉害一定有个很好玩的道号。”
“小道的道号是秋研子,倒也没什么有趣的,是因为那一年秋天,师傅在道观左边的小路上捡到了我,看我可怜,就留下我当研草药的道童。”
“唉,那你也无父无母咯。”女孩叹了一口气。泪水又偷偷的从眼角滑落。
“小道哪是无父无母,只是父母有自己的难处,可能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万般无奈才把我放到道观旁边,希望我能被道士收留,保住小命。”左秋研心中突然凉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姑娘跟自己一样也是无父无母的。
“是啊,父母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我爹娘也是这样。我爹死的时候,特意想方设法给我哥留下钱财,留下宅子。我娘死的时候也特意交代我哥要好好照顾我,还怕我嫁人的时候没有嫁妆,特意把院子的地契给了我。”说着女孩渐渐抽泣了起来,通过柴火的火焰,左秋研也看到了她脸上闪耀的泪光。
“吴姝姑娘,万物皆有其道,父母有他们的道,我们也有自己的道,一切随道而行,那些无奈之事,就随它们去吧。”
“那我们的道又是什么,潭州能守住吗?这样平常的日子还能过多久,我不敢想,我怕,我怕某天一起来鞑子围城,我怕过不了多久潭州被攻破,那么多熟悉的人死在鞑子手里,到处都是死尸和鲜血。”说着,吴姝已经满脸泪光
左秋研不知道该做何回答,一时缄默不言。自己是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已经习惯了岁岁年年的和平日子,虽然现在一不小心穿越到了当下,也很难得去想这些事。他很难想到对于吴姝这种平常百姓,能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是多么美好又遥不可及美梦。
“秋研哥哥,潭州是不是已经算要完了。”
左秋研听到这句话,又一时愕然,支支吾吾地说“不,不,不。还不算完,还有救的。”
“秋研哥哥,你就不要骗我了,如果鞑子攻城,潭州绝对撑不了三个月。鞑子人那么多,一个个长得跟阎罗鬼煞似的,我们最后一定是守不住潭州的。”吴姝用手抹了抹泪,突然站起来说“秋研哥哥,你说我们会不会死啊。”
“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我们本来就该像鸿毛一样,平平凡凡地死去,现在鞑子到来,或许我们还能以一种泰山的方式死去。”左秋研其实也想多活个几十年,可命就这样,被那些所谓的大人们拉进来了,串在一根线上了,想跑也跑不掉了。
“那既然要死,秋研哥哥,我想跟你一起死,还能做个伴。”吴姝边说边走了过来。
“别啊,这小姑娘该不会现在就想死吧,杀了我再自杀。”左秋研想到这里,背后寒毛直竖。
“秋研哥哥,我想嫁给你,以后不离不弃,死生相随。”
左秋研突然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要不是背上的刀伤还在隐隐作痛,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认真的吗?”左秋研还是不敢相信。
“我想嫁给你,我认真的。”说着,吴姝握住了左秋研的手。一股热流从吴姝的手心闪电般地传递到左秋研的手心又快速地冲击着左秋研的内心。
“巧了,我也想娶你,我也是认真的。”左秋研轻轻地拿手擦了擦吴姝脸上的泪水,说“那我们就一起生一起活。”说着左秋研的眼眶也充满了泪水。他知道他现在朝不保夕,能不能活到鞑子攻城那一天都不一定,既然要死,两个人一起死总好过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