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仪殿。门口的侍卫依旧看守巡逻着,梦言低着头给侍卫们塞了几个荷包,悄悄的带着一人进去了。
殿内昏暗无光,帝姬没有点烛。
许瑾洋让梦言退下,关上了门。
“帝姬?”他唤道。
“瑾洋哥哥。”窗边立着一女子,她只着中衣,披着头发,衣服都没打理,衣衫不整没有了一点大国帝姬的风范。
她声音带了哭腔,脆弱的让人心疼。
“帝姬万福。”许瑾洋谨遵着君臣之礼,站在屏风后,不敢抬头看她的脸。
帝姬也站到了屏风前,隔着一扇屏风,帝姬道:“栖梧如今身陷险境,瑾洋哥哥能来看孤,多谢。”她说罢,施施然行了一礼。
许瑾洋忙道不敢,侧过身子不受,他道:“帝姬与我何必生分?”
他小心的看着她昏暗的身影,她似乎瘦了不少,肩膀深陷下去一大块,说话也有气无力的,像是病了。
“可有三哥的下落?”她道。
“我派瞿灏去寻,已经有了些踪迹,不过要找三皇子的住所,怕是还需些时日。”
“那便好。”
有消息总比没消息要好的多。
“帝姬如今身陷囫囵,若真不愿嫁可汗,也不该与摄政王闹得这样不愉快,摄政王下不来台,便只好这样关着帝姬给南国一个交代。”许瑾洋道。
帝姬没作答,她的目光不知落在哪儿,许瑾洋抬起头,恍惚间对上了她的眼睛。
大约只是恍惚间,所以许瑾洋没有看清她的眼睛,甚至也只是隐约看到了她的脸部轮廓。可他还是执拗的看着那个方向,好似这样就能知晓她的内心一样。
“帝姬瘦了。”
她恍然间轻轻哼笑,背着光似乎能看到她自负的神情。
“国君不豫,所有人都争着讨好眼下的摄政王,十一不是三哥和太子,自然不会放过孤。”她道。
“帝姬如今是要?”
不过三两句话,许瑾洋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帝姬微微点头,“朝中时局混乱,这时才有我们的可乘之机。十一如今……说起来还是名不正言不顺。舞阳书院的文人颇多,他们并不知晓宫中事,写文章大多是为了钱财利益,孤如今走不了,劳驾瑾洋哥哥亲自走一趟,使宫中之事让天下人都知晓。”
“是。”许瑾洋低头行礼,心里涌起万分苦涩。
其实避婚的方式不止这一种,随便指一个心悦之人便能摆脱掉。可帝姬不愿意,她只想给世子一个名声最好的自己。而十一也就是料到了,才能将帝姬困在笼中。
说罢,帝姬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默默的落下了两行清泪。
许瑾洋没走,就站在那儿看她仰头默默的哭,他知道她在做什么,可他只是心疼她,只想陪着她。
帝姬才十五岁,凭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我修书一封,将世子唤回来。”许瑾洋闷声道。
“不可!”
帝姬急急的转身,险些将屏风撞倒,许瑾洋慌乱的伸出手,却又手足无措的放下。
“他在岭南行军不易,前几日修书回来说他立了功,这时候叫回他也只是徒增悲伤罢了。”帝姬苍白的笑笑,她的目光不知落在哪儿,眼神有些空洞,她微笑道,“我会等到他回来的。”
许瑾洋忽然有些难过,他觉得这种情绪十分没由来,却不得不存在,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顿时清醒。
“如今还有一人能护着帝姬。”
“谁?”
“国君。”
国君这几日的身体忽然好了不少,最近还派人将帝姬召去了紫宸殿。
没人知道国君和帝姬说了什么,只是帝姬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包袱,有人猜测,那是国君写下的传位诏书。
随着这件事的发生,世人敏锐的察觉到,宫里的风向又在变了。
这几日还有人写下文章挂在城门口,意指摄政王谋害前太子,甚至还有传闻国君已死,摄政王幽禁帝姬,意欲篡位。
这消息愈演愈烈,逐渐难以控制,摄政王迫于舆论,不得已放出帝姬,让她去参加平宁郡主的生辰宴。
宁亲王府。帝姬的马车甫一停在门口,周围就围满了不少人,都是想要一睹帝姬姿容,企图窥探传言是否为真。
“帝姬。”许瑾洋在马车外作揖,连带着众人一同行礼。
没有人抬头一睹芳泽,瑾芮站在平宁郡主后,微微抬起头,只看见一女子着大红色鎏金襦裙,裙摆艳丽,头戴卿云拥福簪,用翠纹织锦羽缎斗篷遮住了大半个脸,这样的打扮,的确只有帝姬一人能穿的。
女子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手唤人起来,不让旁人近身,由宫里的护卫簇拥着进了殿。
瑾芮如今与帝姬已然闹掰,不会过去自讨没趣,只是听摄政王的吩咐窥探是否是帝姬本人罢了。况且,她那个亲哥哥在帝姬身边,也不会放她近身。
同时摘星楼藏书阁。陵川公子到的时候帝姬正在翻阅古书,他微微一愣,也不避嫌,迎上去大声行礼:“帝姬万福。”
帝姬淡淡的嗯了一声,她抬起头来,带着歉疚的笑,“公子勿恼,孤今日借许瑾洋之名邀公子前来,也是迫不得已。”
陵川公子是舞阳书院最出众的门生,日后怕是要继任书院山长的,他在天下文人中的名声比许瑾洋更为显赫,不过他这人不图名利,只要一个公道。所以许瑾洋买通写文章痛斥摄政王时,他并没有参与。若能得了他的支持,那再也不会有人怀疑斥责摄政王之事的真假。
陵川公子轻哼,眉眼带了不羁的笑意,他冷哼,“帝姬的迫不得已,也不过是想要所有人为你所用罢了。”
帝姬并不在于这样讥诮的话,文人都是有些脾气的,想陵川公子这样有名气的脾气大些也不碍事,她淡淡开口,“公道自在人心。”
“人心都会变。”陵川公子笑道,“况且,这人心也不过是花钱买来的罢了。”
帝姬笑:“听说陵川公子是贺族人……”
她这话带了些得逞的笑意,显得十分张扬。
陵川公子闪过一瞬间的错愕后迅速平复下来,他冷声道:“帝姬想要做什么?”
帝姬满意的笑笑,看来费连剡带来的这个消息为真。不过是否是真的对她都没关系,只要有用就好。
“公子是文人,孤岂敢要求过多,无非求您写写文章罢了。”
“请帝姬明示。”他低头行礼。
“孤要天下人都知道国君贬谪三皇子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