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的一个星期五,北山市的天气晴空万里、云淡风轻,此种相宜的天气正适合郊游,古洋便约了白涛和郑帆二人前往岔河的跑马场,他的主要约会对象是白涛,目的是从他嘴里探听到钟南北的近况,以便早出准备。郑帆唯一持续性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结账。
郑帆驾驶着古洋的那辆蓝色途观安稳地行驶着,白涛坐在副驾驶的位子。古洋本来邀请他坐在后座上,以便相谈,他却明言拒绝了,因为后座上还坐着一位特殊的客人,古洋的爱犬,一个名为“汉堡”的纯种藏獒。
古洋用手机发完微博,抚摸着“汉堡”,带着嘲笑的口吻问郑帆:“听说你爸准备买私人飞机了?”
“没有办法,主要为了社交,交到你们这样的人,最大的用处不是自己使用。”
古洋露出一脸不屑,想说:暴发户的本性。这时,白涛听到“私人飞机”这般新颖的关键词,他眉开眼笑地抢一步问:“私人飞机很贵吗?”
郑帆说:“不是那种公务机,是直升机,直升机不是很贵,我们去南方看了两款。一架三角翼滑翔机二十五万,蜂鸟直升机三百多万,一年的养护费一百多万。我爸正考……”郑帆那个“虑”字还未说出口,古洋就有些不耐烦了,踢了一下椅背,说道:“开你的车,别像前两天杭州那小子一样。”
郑帆面子被撅了,依然乐呵呵扯着别的话题:“古洋,咱们走下去,把车放在农贸园旁边。”
“好。”
郑帆将车子停稳锁好后,满脸微笑地跑过来,对手牵藏獒的古洋说:“古洋,把汉堡放开,下面这么大的地,让他撒欢儿似的跑会。”
“别,咬伤人多麻烦啊。”
“那我牵会。”郑帆接过铁链,拉着“汉堡”向前面的白涛说:“汉堡,过去,咬他。”白涛撒丫子似的跑得更快了,边跑边骂郑帆。郑帆听着,白涛居然敢骂自己,拉着威风凛凛的藏獒在后面紧追。
古洋则在后面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一出狗咬狗的戏,他走到凉棚里坐下里,摘下太阳镜,脱掉夹克喝着饮料。此时的放松时间,他脑海却不识时务地蹦出刘真的名字,想到刘真他就懊恼不已,他开始怀疑自己、审视自己,近来他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选错了对手。从他调至交通局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思考以一个什么姿态出现。考虑再三,他最终选择在购房项目中大显身手,不料,却遭遇了毕克俭和刘真这两位交通局少壮派的全力围剿。第二次,他学会了抉择,从二者中选其一以做对手,他选定了校友刘真来充当他的猎物。他本想以考核的名义再次与刘真过招,他设想了刘真在这个回合中用招的种种可能性,独没有料到刘真会替张苓请长假来躲避处理。此时的古洋像一名倔强的狙击手,痛下决心,一路追赶,势必要将刘真这位狡猾的猎物生擒,击杀。最后,猎物不仅毫发未伤还不停地讥笑他,所以,他想到绝命杀招:暗算。
郑帆大汗淋漓地走来,拎起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他看着沉思的古洋,小心翼翼地问:“出来放松,不骑马,不骑沙滩摩托车,也不看美女,你是来打酱油的吗?”
古洋回了回神,看着郑帆,幽幽地说:“从到交通局的那一刻起,我奋力前行着,即便遇到阻力我也不气馁,我思考了几夜人事处改革,初见效果。可我仍不敢有半点放松,这是于公,于私……”他指着远处骑着沙滩摩托车狂飙的白涛说:“我和这小子建立了联系,竖子不得与谋,对他只是利用;和老钟我不卑不亢,不骄横不跋扈;和一些中间派我也是极力拉拢;唯独,老闻的残余势力,我是……”
郑帆脱掉衬衫,擦拭着额头的汗珠,抢先说道:“无计可施了?”
古洋摇摇头说:“不至于,我是步履维艰、如履薄冰。”
郑帆点上一支烟,问:“不都说树倒猢狲散吗?怎么老闻的这些残余势力仍然有市场、有能力?”
“哈哈……”古洋冷笑几声,“那是小人,是凡夫俗子。刘真、毕克俭之辈可不是猢狲,是狼,一群不好驾驭的狼。不然,同为80后,他们为什么能在交通局得势,对工作,他们无可挑剔,对人,也是有刚有柔,以至于那些老官僚都不敢欺负他们。你大概不知道,在官场上,做工作之前就必须打掉一些老官僚的嚣张气焰,不然,难成事。”他叹着气,捋了几把头发,接着说:“弄那个人事计划的时候,我有了私心,将刘真的妻子拿下了,我就是要刘真低下头,可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又让刘真逃脱了。”
“是吗?这小子怎么像个泥鳅啊。”郑帆幽幽地说,“古洋,你为什么非得要和姓刘的见个高低呢?”
“因为第一次在交通局显身手,就让他给我来了一个通杀,这次又让他跑了。你说,从上学到现在我那次败得这么彻底过?我必须和他分个雌雄。就像抗战时对付日本人,不仅要打,还要把他打倒在地。不服,我就将其削首。”古洋说完,眸子里露出一阵恶狠狠的目光。
“言重了吧?怎么可能削首呢?又不是大清朝。”郑帆不知何谓地问道。
“哼,你还真以为像大刀王五那样找洋人去啊。”古洋对郑帆这种肤浅的眼光和毫无见底的言语永远是嗤之以鼻,他摸了摸蹲在地上的“汉堡”,接着说:“在官场上的削首,分很多种,譬如档案有了污点,领导不再信任,经济问题,作风问题,等等。一旦这些问题揭发出来,在政治上基本就被判死刑了,那时可真是欲进无路、欲哭无泪、欲罢不能啊。”
古洋蹲在地上逗着“汉堡”,郑帆走过来,拍了一下古洋:“哎,姓白那小子来了。”他永远能见风使舵,只要看到古洋瞧不起谁,他的态度马上就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白涛坐在木桌外最远的一张木椅上,他实在是害怕那只宛若狮子般凶猛的藏獒。他脱掉运动鞋倒着里面的黄沙,古洋将一瓶果粒橙递给他,问道:“好玩吗?”
“过瘾。”白涛回了句。古洋径直向他走过来,紧随其后,“汉堡”也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白涛看到此景,拎着一只鞋,摆着手说:“古洋,你还是别过来了,我实在害怕你这只狗。”
古洋阴冷的眸子看着他的狼狈不堪,回身对行走的汉堡,指着一个空地发着指令:“汉堡,蹲那,别动。”他挨着白涛坐下来,拍着他安慰道:“没事,我养了它两年了,你是我的朋友,它不咬你。”
白涛摸着额头的冷汗,脸色苍白地问:“古洋,你都养了两年了?不是说纯种藏獒到了咱们内陆城市,尤其是咱们北山容易得肠炎,拉血拉肚子吗?”
古洋笑着看了看他,心想:你一定也有过养藏獒的想法,怎么可能,你这种胆色还敢养藏獒。他细细地说:“白兄也了解点藏獒啊。是,大部分藏獒是会得肠炎,可为什么草原上的獒一般不会呢?”
“气候?”白涛脱口而出。
“只是一方面,气候方面容易适应,重要是饮食方面的合理性,不能总喂肉,也不能喂太多的狗粮。其实得肠炎的最重要原因就是它没很好地吸收,别人送给我小獒时,给了我建议,每个星期会喂它两次酸奶,所以,汉堡一次也未得过肠炎。”古洋说完,望着蹲在地下上的“汉堡”,心内燃气一种得意。他心想,藏獒真是藏獒啊,平日温柔如猫,遇敌却猛如虎。
白涛点上烟,边听边点着头,说:“哦,原来如此。”
古洋看了看他,没有欲望主动说起工作,心想:我可不是约你来探讨养獒之道的。他清了清嗓子,问道:“白兄,钟局长近来忙什么呢?”
白涛未曾多想,直言道:“瞎忙。对路政那边实施了他的新计划,他想慢慢地循序渐进地调整。不过,这都不是他最心烦的,他最心烦的是如何顺利实施公务车的裁撤。”
“裁撤?”古洋问道。
“是,周三市政府开会了,要求我们局减少公务车的使用,更要裁撤下一半的公务车,并以小轿车为主。北山市的交通体系本来就不合理,没有桥,现在纵使建了槐安路和和平路的大桥,仍然没有缓解堵车的压力,所以市政府只有拿我们这样的职能部门开刀。”白涛滔滔不绝地说着钟南北的当务之急,话里话外流露出些许无奈和惭愧。他说完,不忘拍古洋的马屁:“古洋,你人事处的改革方案不错,真有你的,老兄佩服你,年轻有为啊。”
古洋知道白涛根本帮不上钟南北的大忙,他私心太重且无谋有术,在古洋眼里,他除了有文笔之外一无是处。古洋思考了一会,根本未理睬他那虚假的场面话,慢条斯理地说:“白兄,我来帮你个忙吧,既忙了你,又替钟局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来裁撤公务车。当然主要是帮你的忙。”
“好,你说。”白涛迫不及待地问道,他表现出一副急功近利的嘴脸让古洋反感不已,如果不是他对古洋还有利用价值,古洋发誓绝不会与他这种毫无大志的人为伍。
古洋冷冷地说:“到时我通知你。”
回城的路上,郑帆和白涛仍在津津有味地聊着方才在跑马场骑着沙滩摩托狂奔的场景;古洋则闭眼养神,靠在后座上,不语。他不时轻拍着温顺的藏獒,心里谋划着如何让计划更缜密些,这次,万不可让刘真逃掉。他脑海里一闪而逝的念头让他兴奋不已,一个针对刘真的阴谋在一片平静中酝酿着。他决定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在爬起来,他要雪耻,彻底打败刘真一次。此时的古洋像一位下毒的人,他早就找到了刘真的命脉,因为,精于下毒的人必定也是一位良医。
郑帆将白涛送回住处。古洋坐到副驾驶的位子上,郑帆欲开口,他抢先一步,说:“别说话,听我说,一、明天是星期六,你找个可靠的人在刘真家附近蹲守,拿上摄像机二十四小时等候他,只要他开车出门就用摄像机录下来,明天不行就后天;二、帮我买一张城际T5680去北京西的车票,硬座就行,我要去找陈卓待几天。剩下的我会打电话告诉你怎么做。晚上睡前,我要见车票。”
“好,没问题。”郑帆痛快地答应着,他虽然不知道古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一定是利于古洋的药,至于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药,还是使人昏昏欲睡的蒙汗药,他就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星期一,刘真参加完交通局例会,径直走进常务副局长潘沾水的办公室,他没有忘记徐俐的嘱托,看局里目前有没有一个合适的项目。
“潘局。”刘真推开门,笑盈盈地走进来,潘沾水坐在沙发上看着《燕赵晚报》,见刘真走进来,客气地指着旁边的空座,说:“来,坐会刘真。”
“嗯。”刘真在沙发上坐稳,随手将手中的一副四方的镜框放在沙发旁,他掏出金石香烟,恭恭敬敬地递给潘沾水一支。老潘咳嗽了两声,摇摇头:“刚掐了。”他说着,将报纸合上。刘真也识相地未点上香烟,只是在手掌中把玩着。
潘沾水看了他一眼,主动问道:“听说张苓没通过人事处的考试?”
刘真一愣,心想: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他这样问是何居心?他点点头说:“是,够笨的。”他说完,挤出一个尴尬的微笑。
潘沾水直言不讳地说:“哼,你还挺会自我安慰的。看不出来,古洋是针对你的。”老潘别有用心地挑拨离间着,在交通局的权力格局中,老潘虽然是独树一帜,手下却无强将,他试图把刘真这样有勇有谋的少壮派招到麾下效力,殊不知,刘真等和他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刘真知道老潘已经识破,没有必要再伪装下去了,他实话实说:“是啊,可我无能为力,只能采取保守的办法,让张苓请假,在家呆着呗。”
老潘端茶杯呷了一口茶,眸子深邃地看了刘真一眼,露出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微笑,他接着说:“是啊,局里有这么一位,谁都不踏实,这是一个耳目啊。”他翘起二郎腿,冷笑了几声,说:“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对工作的热忱和想法确实独道。你看他对人事处工作的认识、想法和办法,毫不夸张地说,比姜大华不知强多少倍。你在政策法规处做得也是风生水起的,不错,坚持下去。”
刘真点着头,看老潘喝着水,他试探性地问:“潘局,你说古洋的人事处改革计划会不会是有人捉刀呢?又或者经过了高人指点。”
老潘笑了笑,看来年轻人就是相互不服,便说道:“捉刀不至于,据我的观察,古洋不是纨绔子弟,更不是酒囊饭袋。”
“唉,你说咱们还奋斗了什么劲啊,人家根红苗正,年轻有为,智勇双全。局长,真不是一个路子,我发现我们和古洋他们的工作方式啥的都不是一个路子。”
老潘一下想到了古家的历史,又羡慕又嫉妒,他点上一支烟,娓娓道来:“正常,你大概不了解古家的历史,那真是老革命,在北山的地面上那算得上望族。人家的家史,既是历史还是北山的发展史、奋斗史。而且人家没有把古洋教育成书呆子、贵公子,而成为了一个能艰苦奋斗的好青年,这不是那些政治暴发户的家庭能给予的。他们对外界的大多东西都保持着一份冷静,什么没见过啊。”
刘真听完,并未被古洋家殷实的社会背景所吓倒,而是微笑着说:“这样说,家庭主要给他好的教育,要是这么说,以后中南也会这样。”刘真不动声色地拍着老潘的马屁,潘中南是潘沾水的儿子。
老潘笑了笑,又端起茶杯。
刘真看老潘满脸愉悦,想到正事,他不失先机地说:“潘局,眼下咱们局有什么项目吗?一个好朋友想承包一个项目。”
“什么朋友?”潘沾水问了句。
刘真深知在领导面前不可轻易撒谎,一旦领导知道受骗了,他便不会再信任自己,他坦城地说:“就是四海集团的那个徐俐,他们有一个建筑公司,挂靠在省四建名下。”
潘沾水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心里有了些许好感,他说:“哦,资质是够了。大项目可没有啊,大项目都必须公开招标,走程序。”他思忖片刻,说:“这样吧,把良村开发区到藁城的公路承包给他们吧,太大的我也做不了主。”
刘真知道那一段公路不足五里,而他想争取一个不大不小的项目在徐俐面前建立自己的高大形象,他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沉默一会,说:“局长,能把建华大街衔接正定县城那款工程给他们吗?”
老潘盯着刘真,心想:行啊,小子做了功课了还在我这逗闷子。他面露难色,为难地说:“那足够二十里,你知道局里的工程超过十五里就得招标。”
刘真有利有节地说:“那就操作一下呗。将这个工程分为十四里和六里两个项目,十四里的承包给省四建,剩下六里让他们在正定县城找一个大一点的建筑公司挂靠一下。”
“哈哈,你小子啊,在哪学这么多鬼道子。”老潘笑着说,他站起来走到饮水机旁接着水,在心里做了利弊的权衡后,认真地说:“行,我一会儿给公路管理处的老孙打个招呼,剩下的你让他们自己跑吧。估计问题不大。切记,不可大意,质量有问题,我会毫不留情地更换他们。我会定时不定时地请公路工程质量监督站的一些监测部门去检查工程的质量。”
“当然,这是必须的。”刘真办完事了,觉得多留无益,起身要离开。
老潘说:“等会,刘真。”他走过来,拍着刘真的肩膀说:“张苓的事,你做得对,等过了风头咱们再做应对,刚结完婚先让她多休息会。”
“谢谢了,潘局。”刘真说着,从沙发边拎起那副镜框恭恭敬敬地递给潘沾水:“潘局长,这是我同学去承德时给我带回来的承德布糊画,全是布做的。这幅画名字是金玉满堂。我也不懂欣赏,送给您。”
潘沾水接过来,啧啧称奇:“真是布织的啊,真好,寓意也好,那我就夺人所爱了。”
星期一下午,办公室紧急通知交通局内处长以上的干部在小会议室开会。毕克俭在走廊闷闷地抽着烟,他还纳闷,怎么把会议放在小会议呢?
“克俭。”刘真走过来,拍着他,“你不至于吧,怎么开个会还拉着个脸呢?”
“无病呻吟,有什么事,天天开会,干脆叫钟老会行了。”
刘真乐呵呵地拍着他:“小点声,隔墙有耳啊。”
毕克俭看着手表,焦急地说:“你不知道,今天是五百年一遇的日全食奇观,我早约好了人一会去看呢,出现在北山的时间短,我不抓紧行吗?”
“开会了,你们赶紧的。”李儒山敲着小会议室的门,冲二人喊了一句。小会议室内十一个处长将圆桌围得水泄不通,刘真首先发现了一个变化,怎么没有古洋啊?自从古洋升至人事处副处长的位子,即便是处长们开会,他也会例行参加,拿着笔记本认真做着笔记。第二个变化是,站在钟南北背后的白涛用一副幸灾乐观的眼神不时地瞥一眼刘真。
钟南北看着人员已到齐,他挽了挽袖口,严肃地说:“都到齐了啊,咱们开会了,时间紧,我一会还得去市里开会。大家先看个短片吧。”他冲白涛点点头,白涛打开大屏幕,又在电脑的键盘上敲了几下。
大家将目光投到屏幕上,屏幕上开始播放在场一位处长开车购物的画面。刘真脑袋一下炸了,心想,这怎么是我啊?完蛋了,遭暗算了。他们合谋,意欲何为?
钟南北摆出一副冷面孔,撅着厚厚的嘴唇,直言道:“上至省里,下到市里,兹今年起严令,必须对公务用车加以控制,尤其是领导干部的车,节假日是不归领导使用的。”他边讲着边看了一眼刘真。刘真呆若木鸡地盯着屏幕,正定格于他在南三条将凉席装车的一幕,他神情凝重,惊恐。
会议成了钟南北的独角戏,他晃动着胳膊,时而表现得义愤填膺,时而又富有同情心,最后说道:“在咱们国家,公务车和招待费是同样严重的问题,市里三令五申,咱们的干部还以身试法,我一直在和市里周旋着这个事,希望延迟或是不裁撤咱们局领导的用车。我们的近邻韩国,一个市的公务用车只有四辆,市长一辆,三位副市长各一辆。这在咱们国家不如一个乡镇政府。我们比韩国富有吗?还有,另一个近邻日本,局长的公务车只管接送下班,送到地铁站和汽车站口。”他第一次露出了毋庸置疑的口吻,宣布:“所以,我决定,局里处长所用的车一律归还,改为补助交通费,每月一千五百元补贴或者油票。就这么决定,毕主任负责此事。”说完,钟南北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
处长们交头接耳了一阵后,个个带着不悦的表情,嘴里发出阵阵埋怨一一离开了。毕克俭看刘真显然没缓过神了,他走过来,拍着刘真的肩膀说:“时为鉴诚杰,世乱识忠良。想开点,就那破车还不开了呢。”他嘟囔了一阵,刘真未做任何反应,他看着四处无人,轻声说:“说不定是一计,借这个引子来裁撤局里的公务用车。市里有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老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所以……”
刘真假笑了一下,接着说:“所以,我给他提供了,撞枪口上了。克俭,你信吗?这个事绝对是有人故意针对我。哪个处长没有把车开回去,怎么单单盯着我呢?”
毕克俭安慰着刘真说道:“这个事放在三个月前,一点事也没有。这不是市里又有严令吗?别瞎想了,没事。”
刘真并未苦恼此事的主谋,而是担心另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揪心地说:“这下我成了众矢之的了,你看看刚才这群人个个想法我给吃了。这招真狠啊,嫁祸于人,整我不算,还歹毒地破坏我和同仁的交情。”
“多大点事,你不知道啊,在座的处长除了你,哪个没有车,局里给配的车谁开过?都嫌破。这样还白白地得点现金和油票。”毕克俭说着,掏出香烟为彼此点上,接着说:“一定有白涛那孙子,刚才你没有看见那副太监像,长得本来就驴脸,黢黑的,还想装大拿呢。”
刘真的心情依然在谷底游荡,失败和失落的阴影笼罩在他的心头。他想到又要挤公交了,不禁心里一酸。此时刘真再次坚信,在官场的不二法则就是万事小心。
刘真和毕克俭走出会议室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白涛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