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柴拯国,林占标、钻山豹一行人抬了杨冬青等人摇摇晃晃的走下阵地,相互搀扶着朝着团部方向走去。刚走出没多远,就听见阵地上密集的枪炮声接连响起--日军的第四次冲锋又开始了。
尽管心里许多的无奈,可大伙都知道,就凭这眼前的一个排左右缺枪少弹、疲惫不堪的兵力,即便回到阵地上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只能是无谓的增加伤亡罢了。
离了团部不远,就见原先还郁郁葱葱繁茂的小树林此刻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了。到处都是被炮弹新翻的弹坑,残枝落叶,不少炸断的树干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地面上、绿叶间、枝干上溅满了猩红的鲜血,一些人体、马匹的肢干散落其中。空气中到处都是呛人的硫磺味和血腥味,看来团部也遭到了不轻的炮击,许多官兵正四处忙碌着清理道路、掩体,抬走伤者和遗体。
大伙边走边看,正朝医疗队方向前进的时候,高大炮领了几个人匆匆地跑了过来,不停地拉住每一个撤退下来的人问:“兄弟是那个部分的?是教导队的吗?你们杨连长在哪?马连副在哪?”
从阵地上下来的人要么不予理睬只是默默的走着,要么就是简短的回答道:“在后面。”一路挨着问下来,终于,高大炮见到了躺在担架里被人抬着的杨冬青。
见到几小时前还一个个活蹦乱跳的百十号人马的教导队只剩下这么点人,高大炮尽管早已心里有了准备,可还是吃惊的张大了嘴:“冬青,你这是怎么啦?伤着哪啦?医护兵、医护兵!赶紧给我死过来!快看看杨连长的伤势怎么样。”
一见到正在大呼小叫的高大炮,钻山豹按耐不住心头的憋屈和怒火,放下抬着的杨冬青照着高大炮一脚就踹了过去:“你奶奶的,现在跑这献什么殷勤。老子们在前面跟小鬼子玩命的时候你跟你的大炮都干什么吃的,就让老子们干干的挨小鬼子的炮炸,那么多好弟兄白白就扔在那再也回不来了!”边哭边说着作势继续要打。
林正标连忙放下担架上前一把拉住边挥动拳脚边哭嚎着的钻山豹劝道:“停手,快停手!大炮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要能开炮他还能闲在后面看戏?都是自己弟兄,有话好好说!”
杨冬青躺在担架上边任由医护兵检查边虚弱的出声阻拦:“豹子,别动手,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大炮肯定有他的苦处,别为难他了。”
听了两个人的话,高大炮见医护兵摇了头大概解释了下情况,知道杨冬青没有大碍,这才恼怒的一把揪下帽子摔在地上蹲了下来,两手捧着脸嚎啕大哭起来:“你当我看着你们在前面跟小鬼子拼命我就不急嘛!我有啥办法,咱们团说是领了三千发炮弹,可靠着弟兄们背过来的也就一百来发。剩下的师部根本就没给咱们送上来。鬼子的炮兵口径多,射程远,技术也比咱们好,只要咱们一开炮,鬼子的炮弹跟着就盖过来了。你去我的阵地上看看,还有几门炮能用,都让小鬼子的炸成零件了,老子手下的炮手也没剩下几个。”说着,心疼的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高大炮伤心的哭声,看着这么一个高壮的汉子伤心落泪,明白了他的无法火力支援的原因,钻山豹很是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只好一把拉起他抱住:“好哥哥,是兄弟的不对,兄弟错怪你了,要不你打我几下解解气成不?别哭了,兄弟给你赔不是了!”
“我怪你啥啊,我只怪自没用,不能给兄弟们帮忙,眼瞅着和你们跟小鬼子越拼越少!”
见两人已经尽弃前嫌,杨冬青赶紧让林正标去通知李天贺组织人转移,并派人火速向师部、军部送信,通告这里的情况,以早做防备。
了解到前沿的具体情况,李天贺连声吩咐人赶紧骑马报信,命令各部迅速收拾好朝棠吉方向开进。
等到大家七手八脚准备好跟着李天贺抬着伤员们向后转进了没有多远,就听见前沿阵地方向的枪炮声已经渐渐停息下来。所有人的心里不由一紧,这才多一会,鬼子就已经突破了团长的防线,只怕前沿的弟兄们凶多吉少啊。心里担忧着团长和前面阻击的弟兄们,大伙不由得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刚刚走了不到半个小时,李天贺看着步履蹒跚的预备团队伍行动迟缓,急的一个劲直跳脚--照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日军追上。可看着抬着担架上的重伤员,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轻伤员,牵着驮马,背着物资的部下们深一脚浅一脚的奔走在这陌生的缅东,只好努力压下心头的急躁,命令向后一公里派出警戒,部队原地休息。
就在官兵们刚刚放下担架,卸下沉重的行囊不久,远处的公路上隐隐传来马达的轰鸣声。钻山豹趴在地上侧耳靠近公路仔细辨别了一下,除了汽车,声音里面还夹杂着坦克和大队骑兵的马蹄声。“是鬼子,鬼子追上来了!离咱们这大概有个2公里左右。”
听说追兵已近,部队顿时慌了起来,许多人跳起来扔下物资和伤员东奔西逃。李天贺见了连声喝止,无奈军心已失,没有人肯听他的。多亏高大炮掏出手枪,连连击毙了几个不听命令的溃兵,大声喝骂。机炮连、教导队的残部也纷纷挥舞起手里的武器四下驱赶,这才把炸了窝的人群勉强赶在了一起,重新集聚在李天贺周围。
感激的看了一眼高大炮,李天贺冲着人群喊道:“弟兄们,不要乱,大家都背好自己的行囊,抬上担架,扶好受伤的弟兄们。以各自的连队为单位赶紧向两边山头转移。机炮连、教导队担任阻击,赶快行动!”
听到命令,慌乱的人们这才仿佛想起自己的军人身份,连忙按照李天贺说的忙碌起来。很快就结集完毕向大路两边的山头撤去。
部队才刚刚开始爬山,派出的警戒就已经与急进的日军先头部队交上了火。不一会,大队的汽车、坦克、骑兵还有很多骑着自行车的日本鬼子呼啸而来。
见到前面有中国军队,日军的骑兵和骑着自行车的步兵很快停下脚步,纷纷卧倒警戒,坦克和装甲车则迅速运动上来,冲着半山上射击的机炮连和教导队开火进行压制。
很快,半坡上的战士们就被日军的排炮和重机枪打得抬不起头来,停止了拦截。
见中国军队不再开火,日军的骑兵和步兵们纷纷骑上战马和自行车,就在预备团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穿插了过去。
发现日本人没有进攻,高大炮和杨冬青他们也就不再开火,目送着一队一队的鬼子排着整齐的行军队列,由坦克和装甲车的护送着,牵引着各式各样的火炮,卷着满天的尘土快速的朝棠吉方向开进。在预备团的眼皮子底下搞了一个骑、步、炮、车兵种齐全的阅兵式。
看着小鬼子有持无恐如入无人之境,弟兄们一个个气的直咬牙,可自己火力不济,弹药缺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小鬼子就这么排队从眼前走过。
也有不少气不过的官兵开火阻击,可架不住日军虎视眈眈的坦克和装甲车的火力覆盖,在黑洞洞的枪口炮口下无奈的停止了射击。
眼瞅着天已傍黑,日军浩浩荡荡的的大队人马才通过完毕。预备团的残兵败将们这才躲躲闪闪的从山上下来集合在了一起。一清点人数,李天贺忍不住心头一酸,眼泪“哗”一下就流了出来。许多官兵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哭出了声。
“耻辱啊,弟兄们!小鬼子这是没把咱们预备团当回事,硬是靠火力压着叫咱们不能还击从咱们的阵地前通过。我李天贺发誓,有生之年一定雪此奇耻大辱,方可解我心头之恨!”紧紧握着拳头,李天贺悲愤地说到。
林正标和钻山豹抬了杨冬青走到他的面前示意,李天贺赶紧弯下腰拉着杨冬青问道:“杨连长伤得重不重,有什么话要讲?”
杨冬青摇了摇头,喘了气努力支撑起身子急切地望着他:“李督导,眼前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派几个弟兄回阵地上去查看一下情况,务必把团长带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顺便了解清楚跟咱们交火的是哪一部分鬼子;还有就是留下一部分弟兄在这设立收容所,把打散的部队集合起来;最后就是扔掉所有不必要的物资赶紧撤。刚才过去的日军规模不小,只怕一个师团不止。从前面战斗的情况来看,小鬼子肯放过咱们直奔棠吉方向,怕是要抄咱们的后路来!情况紧急啊,督导!”
李天贺听说情况这么严重也急了,当即安排了人打探情况和留守,率领着部下们匆匆忙忙朝师部所在地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