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开之后,布里昂便往右穿过广场,埋头进入一条石板路小街。
小街口的面馆师傅大老远就见着布里昂过来,等打上照面,先行寒暄几句,“布少,回来了。”
“嗯呐。”
进小街里的第三个铺面,是一家麻辣烫,几个猎食武士学院的新生正聚在那里吹水聊天,新生里学妹最先看到布里昂,布里昂俊朗的朝她微笑,他这一笑,便让学妹犯了花痴,手中的麻辣串串悬在嘴边呆呆的愣在那儿,另外几个学弟转身才见到布里昂,赶忙起身行抱拳礼,“学长好!”
“学弟学妹好,你们继续。”
小街外,几个大婶正在铺子外晾晒衣物,见布里昂路过,先是一脸鄙夷,然后也不忘了礼节性问一句,“呦,布少啊,怎么没穿衣服到处晃悠呢?”
“刚从外面回来。”
穿出小街口,路宽敞了些,统一的地砖比起不规则的石板路平整许多,两个小孩正在路边花池子欢快的喂鱼,布里昂轻声快步走过,生怕惊动了那群正在争食的红鲤。
又拐过三个路口后,便到了后街末端的大院,要塞的疗养院就在这里,疗养院里有要塞最齐全的医疗器械和药品,所有外出办事回来的,受伤或没受伤的武士们,基本上都会选择到这里接受无偿治疗或者常规体检,当然这里也接受病患,需要另外收费。
疗养院入口有两名锦衣武士神色威严的把守着,垂下双臂佩戴一双精钢刃手,是波尔卡兄弟。
二人一见是布里昂,几乎异口同声道,“布里昂·布莱克斯武士,请在这儿卸下你的武器。”
是的,疗养院不允许带武器入内,布里昂便把黑白双刀从腰背拿下,放进那只有一个窗口的门卫室,门卫老头从窗口接过双刀,点了点头,“布少?又来拿药?”
“嗯。”
布里昂是这里的熟客了,在学生时代就经常跟凯文光顾这里,那时凯文还没有觉醒自愈能力,他也没觉醒水雾甲,在猎食武士学院私下的打架斗殴中,或多或少都会挂点彩,当然,那时候两人的医疗费都是布里昂从家里偷偷顺出来的。
学院结业后,凯文就从没来过这里了,通常都能慢慢自愈,但布里昂不行,难免受些小伤,大大小小算起来,脱臼两次,脑震荡一次,内出血三次,软组织挫伤十余次,基本都是执行外出委托任务时受的伤。
进到院里,也没按正规手续,布里昂轻车熟路的上到三楼五室。
老医生抬头一见这没敲门就闯进办公室的少年,正想呵斥哪来的小鬼不懂规矩,一瞅是布里昂,生气的老脸一瞬间笑开了花,老医生是早就认得布里昂了,更认得布里昂他爹。
“布少?咋回事啊?”
“挂彩了呗。”
“让老朽看看,嗯……好说,来。”
老医生带布里昂进到办公室里的治疗室,在那两个铁柜子中翻找着药瓶,拿来一卷巴掌宽的透明胶带和一小管膏药,干净利落的把膏药挤出来涂在布里昂下肋,又用胶带打了个十字大补丁。
老医生蹲下身子,摸了摸布里昂的腿骨,又翻出一个胸廓矫正器,从外部调整固定了布里昂的肋,拿出一小桶固化胶,手法娴熟的刷在十字补丁处,最后还不忘嘱咐了一句,“七天内不要剧烈运动,让药膏自行脱落,这样的话肌肉组织和骨质能恢复得完好如初。”
布里昂笑着点点头,“谢啦。”
老医生,“客气,欠的医药费还是记在账上?”
“记账吧,没带钱。”
“老朽就猜你没带钱。”
布里昂行个抱拳礼,便笑呵呵的退出办公室,老医生在猎食武士要塞医术高超,德比望更重。
看时间还早,布里昂便坐在老地方——院里的小花园长凳上,欣赏着这里的闲暇景色,偶尔有年轻漂亮的女医务实习生投过来爱恋的目光,当然他也回以礼节性的微笑,也能听见几个讨人嫌的男医生在碎碎念,“这个色咪咪的金发卷毛臭小子谁啊。”
“嘘——他是里皮大导师的儿子。”
“大……大导师?”
“你不知道吗?!”
“……”
也会有路过小花园的其他受伤的病友朝他笑笑,他也回一个笑,保持微笑这种事,他早已经习惯了。
只是不想回家。
不论是自嗨、钓鱼、发呆、还是像这样坐着休息,每当布里昂一个人待着时,他总会回忆起他父亲,要塞五大导师之一的里皮·布莱克斯。
对于小布莱克斯来说,老布莱克斯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在导师会里一言九鼎,在学院更是众师之师,而且还是大宗师的左右手。
不过,只要他父亲老布莱克斯还在那个家一天,他就不想回家。
他曾几何时,一直视父亲为榜样和骄傲。
小时候父亲最常说的话。
“你还有脸回来!不要为失败做任何解释!弱者才会那样做!我没有你这样的垃圾儿子!”
是的,他在父亲眼里就是垃圾。
布里昂在小时候,第一次被高年级暴揍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到家,哭着想要寻找家里的伤药,想要寻找父亲的安慰,却只得到父亲的愤怒、不满、甚至鄙夷。
父亲对他大吼的那些话,总是吓得他全身颤抖,他本想用红肿出血的嘴和父亲说一说话,请求父亲的原谅,但止不住的眼泪流下来,浸在伤口,让他火辣辣的痛,他痛得哭声更大,而父亲却开始变得更懊恼、更失望。
父亲总是摔门而出,留他一个人呆守在空空的大房子,除了凉丝丝的风,感觉不到任何家的温度。
所以他往往都是更加的撕心裂肺,更加的大声,期望没有走远的父亲能听到他的哭声,能重新回来看看他,但那扇大门始终不会再打开,直到他哭得累了,困了,直至发不出声音了,便趴在冰冷的地上抽泣着睡了……
他小时候常做梦,梦里的父亲不断重复着那些话,不断重复着摔门而出,梦境一个又一个循环着。
现实中他变得更叛逆,更好斗,更凶悍,训练更加刻苦,搏杀也更加不要命,终于,那些欺负他的高年级学长们纷纷倒在他脚下。
在梦中,他也终于能破涕为笑,他不断梦见自己变得强大,强大到再也不会失败,再也不是垃圾。
虽然从此他再没哭过。
但却又更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