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两个女人的争斗引出达海通奸案
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天命五年、1620年)三月,从界凡城努尔哈赤的行宫中传出了丑闻,这丑闻是由两个斗殴的女人的逐步升级的斗嘴中逐渐引发出来的。
在努尔哈赤院内,有近身使唤的一个名叫钦太和一个名叫纳扎的两个女人斗殴,纳扎大骂钦太说:“淫妇,与隆库通奸。”钦太对纳扎说:“我在何处与隆库通奸呢?通奸给了什么东西呢?正是你与达海巴克什通奸,不是给了两大匹翠蓝布吗?”
努尔哈赤的小妻代因扎听到此事,在三月二十五日向汗报告,听到报告后,努尔哈赤在众人面前审理,查得纳扎经福晋(这里指阿巴亥)允许,给与达海翠兰布二匹属实。努尔哈赤对大福晋乌拉纳拉氏阿巴亥说:“你给物与人,我本不吝惜。当初禁令规定:‘所有的福晋不请示汗给其他女人一尺布、一块缎子,都将诬为欺夫买药。如果给男人时,被诬为已倾心那个男子。如果那样被人诬告,那诬告者是有理的,不要把任何东西给任何人’。你破坏这项禁令,给达海两匹蓝色的翠蓝布,你还有什么善良之心呢?”拟罪达海和纳扎皆死。努尔哈赤又进行详细思考:论罪男女皆当死,但若是杀了那个男人,则像他那样懂汉文、通汉语的女真人就没有了。遂杀了纳扎,而把达海用铁索拴在木头墩上拘留。(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4.文字略有改动,下同。)
幸亏努尔哈赤没有杀死达海,为他的第八子皇太极保留了一个语言奇才。正是这个达海,在天聪六年(1632)奉命改进满文,创立了有圈点满文即新满文,为满族文化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第二节 努尔哈赤休离大福晋阿巴亥
努尔哈赤的小妻代因扎在小试牛刀后,她要冒一定的风险干大事了。她对努尔哈赤说:“我有比这个更重要的话要说。”
努尔哈赤问:“什么话?”
代因扎报告说:“大福晋(乌拉纳拉氏阿巴亥)两次备饭送给大贝勒(代善),大贝勒接受吃了。给四贝勒(皇太极)送饭一次,四贝勒收下没有吃。另外,大福晋一天二三次派人去大贝勒家,大概有什么共同商议的事吧?大福晋本人有二三次黑夜出院。”
努尔哈赤闻知此事后,派达尔汉侍卫扈尔汉、额尔德尼巴克什、雅逊、莽阿图四大臣去问大贝勒和四贝勒。四贝勒(皇太极)没吃送去的饭属实,大贝勒(代善)接收两次送的饭吃了也属实。另外,告发的各种事都属实。因此,努尔哈赤说:“我曾说过:‘我本人死后,想把我的小儿子们(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和大福晋给大阿哥(代善)优厚收养’。因有此话,大福晋倾心于大贝勒,所以没有任何事情,都无故一日二三次派人去。”每当诸贝勒、诸大臣汇集在汗家宴会、聚集议事时,大福晋都用金饰、东珠打扮己身,眼望大贝勒行走。诸贝勒、众大臣都觉得这不对头,要向汗报告,因为惧怕大贝勒、大福晋,没敢报告。努尔哈赤听了这些话,不愿加罪儿子。
努尔哈赤说:“大福晋偷盗许多缎子,蟒缎,金、银财物,隐藏起来,应该定罪。”他命令:“把隐藏财物的器具,皆倒空了检查。”
听说要去界凡山上的家,倒空匿藏财物的器具检查,大福晋阿巴亥很害怕,若被汗检查出许多财物,汗定会认为是大过。于是她把财物送往各处各家隐藏。用绸布单包裹的三包财物,送到了达尔汉侍卫扈尔汉的山上的家中。回汗家后,大福晋阿巴亥派去取送到达尔汉侍卫扈尔汉山上家的财物的人,错误地没到山上的家去取,而是到扈尔汉本人住在西面的家去取。达尔汉侍卫扈尔汉和派去的人一起到汗处说:“我自己知道大福晋隐藏财物的事,我哪有接受的道理呢?”
努尔哈赤本来不知道大福晋暗地里派人想取回送去隐藏的财物,现在知道了大福晋派的人错误地到达尔汉侍卫本人住的地方去取,于是派人去查看山上的家,大福晋送财物一事属实,杀了收下财物的女婢。随后又派人调查。蒙古福晋揭发:“大福晋在阿济格(阿巴亥所生长子、汗的十二子)阿哥家中的两个柜里藏了三百匹缎子。大福晋非常担心,恐怕被火烧掉,或丢失在水中,可惜这缎子。”听到此言,派人去阿济格阿哥家中检查,查出三百匹缎子带回来了。去大福晋的母亲(满泰贝勒之妻)家检查,查出用暖木面子的大匣子盛的银子带回来。于是大福晋也告发:“在蒙古福晋那里有一捧东珠。”蒙古福晋告诉说:“大福晋交给收藏的。”她还听说:“大福晋作女齐肩朝衣给总兵官巴笃礼的二妻穿了,还给了一整匹的细织的石青素倭缎。给参将职的莽阿图的妻缎子女齐肩朝衣一件。大福晋不让汗看见,暗地里给村上的人许多财物。”
努尔哈赤大怒,通知村上的人说:“把大福晋给的东西全部交回。”他又把大福晋的罪恶告诉众人说:“这个福晋奸邪狡猾,诈骗窃盗。凡是人有的邪心她都具备。我以金、东珠,装饰你的头与身,不能再多了。穿人没见过的好缎子,养活着你,不爱汗夫,蒙蔽我的眼睛,不顾我,去看他人,这不杀怎么行!然据其罪恶将她杀掉,像我的心肝一样的三子一女将会是怎么的哭泣?可不杀这福晋,她欺骗我的罪恶又太大。”努尔哈赤很悲痛地说了这些话。
努尔哈赤还说:“即使杀了大福晋,又能怎样呢?她的小儿子如有病,可以叫她看护、照料。我将不和大福晋在一起生活,和她离婚。现今任何人也不要接受她给的东西。任何人也不要听她的话。违背这指示,就将被杀死。”
随后,努尔哈赤和大福晋离婚,名叫代因扎的小福晋,因为告发有功,得到与汗同桌共食的待遇,升到受尊敬的地位。(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4.)
努尔哈赤的大福晋,犯了两条大罪:一是与努尔哈赤的次子、大贝勒代善的关系暧昧;二是偷藏财物。努尔哈赤为了不使家丑外扬,采取大事化小的办法,并没有过多深究大福晋与代善的暧昧关系方面的问题,更没有处置代善,仅以休离大福晋结案。不过这件事对代善的影响至大,成为他不久后从“太子”的宝座上跌落下来的三大原因之一。
第三节 大福晋究竟是谁
《满文老档·太祖》在天命五年(1620年)三月和以后的记载中所出现的大福晋究竟是谁?目前史学界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有人认为这里提到的大福晋是富察氏衮代。我们认为不是富察氏衮代。
富察氏衮代是建州女真莽塞杜诸祜之女,在跟努尔哈赤结婚之前,她曾嫁给努尔哈赤的三(伯)祖索长阿之二子武泰的次子威准为妻。威准为努尔哈赤的堂兄,富察氏衮代即是努尔哈赤的堂嫂。万历十三年(1585年),威准死去,富察氏衮代再嫁努尔哈赤为妾。代善生于万历十一年(1583年),富察氏衮代再嫁努尔哈赤这年,代善只有虚岁三岁,两个人的年龄相差太多。富察氏衮代与努尔哈赤所生的长子莽古尔泰只比代善小四岁,论年龄她完全可以成为代善之母。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富察氏衮代应该是至少五十岁以上的人了,早已超出受宠或做出风流韵事的年龄。因此,说富察氏衮代与代善的关系暧昧,是匪夷所思的事情。此外,在《满文老档·太祖》中还提到,在大福晋的母亲家中搜出“大匣子盛的银子”一事,如果这位大福晋是富察氏,那么她的母亲该是多大年龄?根据以上诸种事实,在界凡城被努尔哈赤休离的大福晋不是富察氏衮代。
我们认为,本文中提到的大福晋应该是乌拉纳拉氏阿巴亥。阿巴亥是乌拉贝勒满泰之女,生于万历十八年(1590年),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嫁给努尔哈赤,比代善小七岁。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事发时,努尔哈赤六十二岁,阿巴亥只有三十岁。对于一个年轻的女人阿巴亥来说,努尔哈赤的年龄有些过大。而代善这年只有三十七岁,比阿巴亥大七岁,二者做出风流之事,从年龄上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再者,努尔哈赤休离大妃阿巴亥是在万历四十八(1620年)九月,但到次年(天启元年、1621年)四月,还不满一年,就又把乌拉纳拉氏阿巴亥复立为大妃,充分说明阿巴亥的容貌可人,待人接物的手法高超,努尔哈赤离不开她,喜爱她,这样一个人对代善具有相当大的吸引力,二人关系暧昧似在情理之中。
鉴于史学家中,有不少人认为大福晋(或大妃)是富察氏衮代,所以本书作者认为有必要把事情的真相在这里做出简单的阐述。至于代因扎斗胆告讦阿巴亥与代善关系暧昧是否系受皇太极指使,尚需研究。
第四节 大贝勒代善与努尔哈赤的府宅之争
围绕着萨尔浒城的修筑,还发生了一件有损于大贝勒代善形象和威信的事情,这就是代善暗中与努尔哈赤争夺府宅基址的事件,这件事使代善在努尔哈赤心中的地位大大降低。
万历四十八年(天命五年、1620年)三月,为了向西进攻沈辽的方便,努尔哈赤认为有必要把政治中心再向西移,因此决定修建萨尔浒城。萨尔浒城修建在萨尔浒山的西北山岗上,由内城、外城组成,内城周围三里,南面和东面各开一门;外城周围七里,东西南北各开一门。
在萨尔浒城修筑的同时,又在萨尔浒的西面和北面,在靠近明朝边墙的地方修筑了温都亨城(今温道)、扎克丹城(今章党)、德里斡赫城(今得力)和尚间崖城。四个卫星城寨全部在三月完工,而中心城市萨尔浒城则修筑了半年时光。
在萨尔浒城动工前,努尔哈赤去巡察了一次,为的是确定诸贝勒建房居住的地方。各个贝勒的建房之地已经整修完毕,当时大贝勒代善见其长子岳托整修的地方比自己整修的地方好,便想扩大自己府宅的面积,于是他派人对努尔哈赤说:“他(指大贝勒)住家的地方,比汗整修的地方宽广、良好,请汗住好的地方。”于是努尔哈赤去看了,大贝勒代善住的地方真是宽广得多。努尔哈赤说:“我整修住家的地方(我们姑且命其为一号房址),大贝勒代善去住,大贝勒整修的地方(我们姑且命其为二号房址),我去住。”大贝勒代善以为汗所整修之地窄狭,不便于建房装饰,遂请求说:“汗若居我整修之地,则将他人所整修的宽敞之地赐给我便可以了。”众贝勒说:“你想住谁整修的地方呢?请你直言告知该地方的主人,我们便去请示汗。”大贝勒说:“指出在你们的心中认为好的地方请示吧!”众贝勒说:“不指明其地的主人姓名,岂可向汗乞求旁人居住的地方?”众贝勒没去问汗。大贝勒代善说:“要重新整修我的儿子岳托整修的地方(我们姑且命其为三号房址),到那里去住。”三贝勒莽古尔泰没有和诸贝勒、众大臣商议,就去对汗说:“大阿哥住宅的地方,派出公差一千去修。”汗听了莽古尔泰的话后,说:“派人去修!”于是派出公差一千人,拆除砌得不好的石头,重新修砌。这时大贝勒代善又请求说:“请汗居住。”努尔哈赤去看了以后,说:“在我最初修建住宅的地方(一号房址),大贝勒可以去住,第二次要住的地方(二号房址),建造我们诸贝勒集会、摆宴的大衙门。在最后修建的地方(三号房址),我自己住。”诸贝勒、众大臣说:“汗如果自己住,再重新修建一下。”于是又派了一千人重新扩建。后来大贝勒代善不愿意住汗最初修建住宅的地方(一号房址),让二贝勒阿敏请求说:“地方狭小,想住其他地方。”努尔哈赤说:“如果说那地方狭小(一号房址),我还住在自己修建的地方(一号房址),将你修建很好的地方,给你小子们修饰一下去住(三号房址)。”最后在汗最初要住的地方修建了汗的住宅(一号房址),将三次修建的地方(三号房址)给大贝勒代善了。(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4.)
在萨尔浒城修建时期发生的大贝勒代善与努尔哈赤的府宅之争,暴露了代善的心胸狭隘、斤斤计较的致命弱点,说明他不具备管理国家者的恢宏气度,成为他从太子之位上跌落下来的第二个重要原因。
第五节 大贝勒代善与其次子硕托的尖锐对立
大贝勒代善与他的次子硕托的尖锐对立,成为导致代善从太子宝座上跌落下来的第三个重要原因。
原哈达贝勒孟格布录的子女生活在界凡城的至少有五个:兄长武尔古岱娶了努尔哈赤的第三女莽古济,成为努尔哈赤的额驸;弟弟茂罗欢,娶了努尔哈赤的三弟舒尔哈齐的第五子宰桑古的妹妹,成为努尔哈赤的侄女婿,也可以说是努尔哈赤的额驸。除了上述两个儿子外,孟格布录尚有三个女儿住在界凡城,她们是茂罗欢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其中的一个姐姐与茂罗欢的妻兄、舒尔哈齐的第五子宰桑古私通;另一个姐姐嫁给了名叫叟根的人;一个妹妹嫁给了叶赫贝勒的同宗,名叫松阿礼的人。叶赫亡国后,茂罗欢的这个妹妹与其夫松阿礼离了婚,住在她的兄长茂罗欢的家中。茂罗欢的这个离了婚的妹妹既与大贝勒代善的次子硕托私通,又与自己的姐夫叟根私通。这样硕托就与孟格布录贝勒的子女们搅在了一起。
事情暴露的最初因由,由于《满文老档·太祖》部分地残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搞得清楚了。据《满文老档·太祖》载,努尔哈赤的三弟达尔汉巴图鲁舒尔哈齐贝勒的次子阿敏(就在这里原档残缺)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宰桑古已同心合力了。这是阿敏的母亲所居村庄的一个女子对宰桑古的妻子说的话。阿敏听到后,就逼问他的妻子,阿敏的岳母、出身于辉发的福晋听到此言后,便向汗报告了。汗派贝勒审理,证明那件事不实。结果把阿敏的岳母所居村庄的女子和听到那话的宰桑古的妻子全都杀了。从此以后,阿敏不再信任五弟宰桑古,也不再疼爱。阿敏台吉总记前仇,有一次错误就不再顾全,他与弟弟的关系不断恶化,对弟弟的衣食生活也不充分地、公平地照顾。宰桑古向大贝勒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各诉说了二三次,但两个大贝勒怕担诬告并肩行走的大贝勒阿敏的嫌疑,没有向汗报告。宰桑古由于害怕兄长阿敏,自己也不敢向汗伯父报告。如果不报告,就不能解决生活上的困难。宰桑古的妹丈茂罗欢,由于自己的兄长武尔古岱也没有很好地抚养的缘故,也是衣食不丰足,对兄长充满愤怒。宰桑古与妹丈茂罗欢二人常在一起诉苦。
九月初三,哈达贝勒孟格布录的那个离婚的小女儿告诉前夫松阿里说:“宰桑古、硕托、茂罗欢夫妻们带我从界凡移到萨尔浒后,就逃到尼堪(明朝)去,你也去吧!”松阿里对前妻说:“如果诸贝勒逃走,我也想去。”他回家后把这事告诉他的兄长苏纳(或苏鼐、努尔哈赤六女之夫)。苏纳在夜里去告发时,努尔哈赤已经睡了。大贝勒代善第二天一早向汗报告。
九月十三日,努尔哈赤召茂罗欢之兄武尔古岱来,打听先前所闻之事。武尔古岱回答说:“我也不相信我弟茂罗欢夫妻。他们全不考虑家里的生活,浪费财物,大吃大喝,备作的貂皮衣服各三四件。其妻所用之耳坠、项圈、手镯、脚镯,全部以金制作。还在宰桑古家里昼夜喝烧酒、杀牲畜设宴。我不能保证弟弟不被引诱,我不能约束他的心,以后弟弟怀有什么恶意时,不要以我是兄,与弟连坐。”因此,努尔哈赤想再问宰桑古,看他有什么话。派人去找宰桑古,回答说不在家,和茂罗欢一起到放畜群的地方去了。努尔哈赤又命带硕托来,报告说,硕托不在家,到拖克索(农庄)上去了。努尔哈赤在心中思虑:“三人都不在家,如果去同一方向,那不是要一起逃走吗?”他便召集诸贝勒大臣商量,诸贝勒大臣说:“派人到三人去的地方追查,派兵披甲到各路去。”努尔哈赤就听从他们的建议,命令军卒披甲,发往各路。此后大贝勒代善对汗说:“我唯恐告发硕托的罪行而隐瞒了。他考虑自己罪行重大,可能怀这样的恶念……(以下残缺)”
夜间,宰桑古、硕托、茂罗欢回到各自家中。努尔哈赤询问诸人说:“据人揭发,尔等合谋图逃,是真的吗?”宰桑古、硕托回答说:“我等为什么要逃走呢?绝对没有这种事。”茂罗欢夫妇说:“确有此事。”叟根亦称有此事。于是努尔哈赤命令逮捕了宰桑古、硕托,把二人幽禁于高墙之中,把茂罗欢夫妇、叟根夫妇以及男丁三人都杀了。
随后大贝勒代善向汗跪下五六次,请求说:“我生的儿子,因为厌恶我逃走,那么汗授我专主的僚友、国人,在我这里怎样生活呢?如果子是我非,我将离开汗父让我掌管的政权。若听继母之言,不给我儿子僚友、国人、家用的阿哈、牛马的牧群不使专有、不充足地给粮食,我将杀我妻;否则,我不可养之。如果儿子是恶逆,就把儿子交给我,我将杀掉。”汗不允许。代善又屡次请求,汗仍不答应。二贝勒阿敏也像大贝勒五次跪下请求说:“愿意当众审理我弟弟。我有过则可辱我,若以弟弟宰桑古为非,就把弟弟交付于我,我杀了他。”汗也不允许。
天命五年(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九月二十日,努尔哈赤自界凡迁至萨尔浒。萨尔浒城已经是努尔哈赤所建政权的第四个政治中心了。努尔哈赤迁都后,下令释放宰桑古和硕托,并且指示说:“如果宰桑古愿意与其兄阿敏在一起生活,可以随他的意。如果宰桑古不愿意与阿敏贝勒一起,可以随他的意和其他的兄弟一起居住在同一旗。硕托如果愿意和他的父在一起,是可以的。如果不愿和他父亲在一起,和祖父我在一起也可以。把这话告诉宰桑古和硕托。”(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16.)宰桑古表示仍愿意留在二贝勒阿敏所属的镶蓝旗下,硕托则表示愿意加入汗祖父的镶黄旗。
努尔哈赤下令释放了硕托后,调查了大贝勒代善前妻之子,即长子岳托、次子硕托领有的诸申的情况,知道两人所属的部众比其他异母、也即代善的继妻叶赫纳拉氏所生之弟(萨哈廉、瓦克达、巴喇玛)要差,便下令和济尔哈朗(舒尔哈齐的六子)交换。努尔哈赤质问大贝勒代善给予硕托的诸申名称,代善闪烁其词,不正面予以回答,反而说硕托与自己的妾通奸。
努尔哈赤气愤至极,召集诸贝勒、众大臣,对代善痛加训斥,说:“汝亦系(我)前妻所生,何不想想吾之对汝?汝为何听信妻之言语,虐待长大成人之子?……再者,吾选择优良诸申赐汝专主,汝为何不效法吾,将优良僚友给予岳托、硕托?汝系被妻欺压,而将次劣诸申给予年长之子……将优良诸申归于自己和继妻所生之幼子专主吧!”(《旧满洲档·昃字档》,转引自周远廉:《清太祖传》第278页,下同。)
紧接着,代善振振有词地说,硕托与自己的妾通奸的事查清楚了,证明人就是代善的小妾喀勒珠。努尔哈赤亲自审问喀勒珠,喀勒珠最后承认,没有亲眼见到硕托与代善的二妾通奸的现场,只是自己推测。紧接着与硕托之妻、代善的两个妾同行的二十个人,皆与喀勒珠原先上告之词相反,这样真相就大白了,硕托系被诬陷,喀勒珠是依照代善继妻叶赫纳拉氏的指使作了伪证。
努尔哈赤勃然大怒,大发雷霆,严厉地谴责代善说:“汝妻之密谋诬陷,使喀勒珠(出其口)……汝就听信了。设若硕托因诬陷而杀,则(汝)又将怎样对待岳托?岳托、硕托(皆汝之子),若听汝妻之诬陷言词而杀亲子,又将怎么对待其他兄弟?若听妻(之谗言)……而欲全杀亲子、诸弟之人,哪有资格当一国之君,执掌大政!”接着努尔哈赤郑重宣布:“先前(欲使代善)袭父之国,故曾立为太子,现废除太子,将使其专主之僚友、部众尽行夺取。”(《旧满洲档·晨字档》。)代善被废为庶人。
努尔哈赤还下令,将受人指使陷害无辜之喀勒珠,凌迟处死。
九月二十八日,代善亲自杀死他的爱妻叶赫纳拉氏。她是叶赫大格格东哥的妹妹,也是叶赫西城贝勒布扬古的妹妹。在叶赫东城贝勒纳林布录悔婚把原来许配给代善的自己的养女嫁给宰赛之后,叶赫西城贝勒布扬古作为对建州的补偿,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代善。婚后代善与她十分亲密,先后生下三子萨哈廉、四子瓦克达、六子巴喇玛。代善杀死叶赫纳拉氏之后,派人向父亲奏报,提出“若蒙父汗不处死刑而得再生”,希望父汗允许自己叩见请罪。
代善亲自杀死自己的继妻表示悔过的真诚行为终于软化了努尔哈赤的铁石心肠,他没有采取对待长子褚英的过激行为,而采取了宽厚政策,调解了代善与六弟莽古尔泰之间的极端对立的关系,令代善与诸弟立誓。代善发誓说,因“误听妻言,丧失了汗父交付之大权”,所以手刃恶妻。此后如再为非,怀抱怨恨,甘受天地谴责,不得善终。代善誓后,“八和硕贝勒、众大臣亦立誓书,对天焚化”。该誓书指责了代善的过失,又宣布“立阿敏台吉,莽古尔泰台吉,皇太极,德格类,岳托,济尔哈朗,阿济格阿哥,多尔衮、多铎(后二人算一和硕额真,多尔衮为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多铎为第十五子)为和硕额真”,今后后金国大事由八和硕额真裁决。(《旧满洲档·昃字档》。)
虽然“八和硕额真”中没有代善的名字,但在几个月之后,代善即恢复了四大贝勒之首的位置,天命六年(天启元年、1621年)正月十二日,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德格类(努尔哈赤第十子)、济尔哈朗(舒尔哈齐六子)、阿济格(努尔哈赤第十二子)、岳托(努尔哈赤孙、代善长子)诸王等,对天地神祗,焚香设誓。誓词的最后说:“自此之后,伏愿神祗,不咎既往,唯鉴将来。”(《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3.)
代善在统兵打仗方面,手“挽百石弓”,(《啸亭杂录》卷8.)勇敢善战,屡立战功,但在政治上却少有建树。朝鲜人说:“贵盈哥(代善)特寻常一庸夫。”(《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69.)这一评价还是很中肯的。代善根本不具备领导国家、管理一个地方政权的能力。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三月二十六日,努尔哈赤因为“长子洪把兔儿(洪巴图鲁)(褚英)一语罢兵,随夺其兵柄,囚之狱”。茅瑞征:《东夷考略·建州》。褚英被囚禁在高墙之中,标志着努尔哈赤的首次确立储君的举措以失败告终。在万历四十一年以后的几年中,努尔哈赤有让代善代为执政的说法,并且指定其为“太子”,所以建州的女真人都认为,“酋(努尔哈赤)死之后,则贵盈哥(代善)必代其父”。(李民:《建州闻见录》。)但是天命五年(泰昌元年、1620年)接连发生的三个事件终于使后金的第二个储君代善的威信一落千丈,努尔哈赤不得不废除他的“太子”资格,他的第二次确立储君的举措亦以失败结束。后来,代善由于认错的态度好,又被努尔哈赤恢复四大贝勒之首的政治地位,但是成为后金汗王的继承人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这就给皇太极后来继承汗位铺平了道路,至于皇太极是否施用计谋先后把后金的两个储君搞垮,还需要进一步发掘史料,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第六节 努尔哈赤设立诽谤木后金释放朝鲜俘虏
万历四十八年(天命五年、1620年)六月四日,大英明汗努尔哈赤说:“国人有何言欲诉于汗者,无需亲至汗前,可将欲诉之言,书写成文悬于门外所立之二木上,阅其诉词,酌情审理。”遂树二木于门外。(《满文老档·太祖》册15.)这是在界凡城发生的一件大事。
此举是努尔哈赤了解下情的一种非常有效的途径,民间的疾苦和冤狱,政治和社会的弊端,总之,一切“欲诉之言”,都可以通过这条途径上达后金的最高统治者后金汗,其中有些内容甚至可以获得解决。努尔哈赤使后金最高统治者与普通老百姓的这种直接交流得以实现,对于后金国统治的改善显然是有益的。
努尔哈赤的这一举措使我们不由得想到了我国古代诽谤木之设。《淮南子·主术训》说:“尧置敢谏之鼓,舜立诽谤之木。”《后汉书·杨震传》说:“臣闻尧舜之世,谏鼓谤木,立之于朝。”
诽谤木或诽谤之木中的“诽谤”一词,作“议论是非、指责过失”解。
诽谤木也叫华表木,相传尧舜时于交通要道竖立木牌,让人在上面写谏言。这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民主政治的一种表现方式。
后金国大英明汗努尔哈赤在界凡城的宫廷门外树立二木,让人们“将欲诉之言,书写成文”投寄给他,使下情上达,这一点表明努尔哈赤确实是一位不同凡响的政治家,他与那些钳制舆论、压制民意的独裁者确有不同之处。
七月,上年(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三月在萨尔浒战役中向后金投降的、以朝鲜都元帅姜宏立、副元帅金景瑞为首的朝鲜官兵被释放回国。投降时朝鲜官兵约为五千人,由于强奸建州女真妇女,两次被屠杀了大约五六百人,遣返时约有二千七百余名。李民作为幕僚随军渡江来建州,也在萨尔浒之战中被俘,这次随军获释归国。
七月十七日,朝鲜战俘渡过鸭绿江到达朝鲜满浦,回到他们的祖国。李民回到祖国后,完成了两种著作,即《栅中日录》和《建州闻见录》,成为研究萨尔浒战役、后金与朝鲜的关系以及努尔哈赤时代后金的历史状况的珍贵资料。
朝鲜在萨尔浒战场和战役结束以后共损失了官兵万余人,这与以后朝鲜军队在天聪元年(1627年)和崇德元年(1636年)两次惨败于后金(清)的军队不无关系吧。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七月二十一日,明朝万历皇帝朱翊钧病死。朱翊钧生于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十岁时即皇帝位。万历帝统治初年,由明相张居正执政。作为明代后期的杰出政治家,张居正执政后,清丈全国土地,推行一条鞭法,治理黄河,裁汰冗员,终于缓和了统治危机。然而在张居正于万历十年(1582)逝世,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亲政之后,在众言官论劾张居正的情况下,他恩将仇报,竟然认为张居正罪该断棺戮尸,给予籍没家产的极端惩处,并决定打击威权震主的张居正、冯保,扫清其余党。在万历亲政的三十八年间,社会弊端丛生,土地高度集中,阶级矛盾激化,朝政由张居正执政时的一度中兴迅速衰败下去。万历的皇庄占地二百一十万亩;他的弟弟朱翊鏐,仅四岁即封王,占田多达四万顷。(《明史·诸王五》卷120.)他的儿子福王朱常洵占田“至四万顷,群臣力争,乃减其半”。(《明史·食货志一》。)万历朝后期,朝政腐败至极,万历本人二十余年不理朝政,以病弱的躯体,整日消磨在后宫之中,与宫女、太监等人鬼混,致使“朝廷会议,皆成故套”。万历帝大事营建,挥霍无度,一旦入不敷出,便派爪牙四处搜刮民脂民膏。税监高淮在辽东的酷虐搜刮,便多次激起民变。
朱翊钧病死后,他的长子朱常洛于八月初一日继承皇位,朱常洛即是明光宗泰昌帝。但是九月初一日,明光宗泰昌帝又由于吞食红丸死于乾清宫。这就造成了明末历史上“一月之内,梓宫两哭”的凄惨事实。朱常洛的长子朱由校继承皇位,他就是明熹宗天启帝。在明神宗、明光宗和明熹宗这三朝统治期间,由于政治的腐败,明朝宫廷中曾发生“三案构争,党祸益炽”(《明史·光宗本纪》。)的惨剧,这三案即指梃击案、红丸案和移宫案。这三案几乎是接连发生的,所以为了说明明朝末叶政治的腐败,本书把三案集中在一起加以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