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努尔哈赤发布《兵法之书》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正月十六日,天刚亮的时候,天空中出现了青、黄二种颜色的气体,贯穿着西沉的月亮,青、黄二色光线宽约二尺,月之上约长三丈,月之下约一丈余。努尔哈赤看了天空中的光线后对诸贝勒大臣说:“汝等勿疑,吾意已决,今岁必征大明国。”(《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这是努尔哈赤生平首次发布对明征战的声明。此后他便紧锣密鼓地开始了征明的准备工作。
二月,努尔哈赤开始制造征明的舆论准备,他对诸贝勒大臣说:“我与明国成衅有七大恨,至于小忿,不可枚举,欲往征之。”商议过后,恐怕众人发觉伐木制造云梯的事由,便以营建诸贝勒的马厩为名,派遣七百人伐木。
三月,努尔哈赤发布命令:厉兵秣马。
三月十日,一生办事谨慎小心的努尔哈赤,恐怕明朝通事因事前来,发现造云梯之木材,命令把这些木材盖成马厩。
四月,努尔哈赤颁布攻城之策略,对领兵的诸贝勒大臣说:
“太平之道,贵乎公正;用兵之道,以智巧谋略、不劳己、不顿兵为贵。若敌寡我众,兵宜潜伏低洼之地,勿令敌见,少遣兵诱之。诱之而来者,是中我计也!诱之不来,即详察其城堡之远近,远者尽力追袭;近者追抵城下,俟敌拥集于门而斩杀之。倘敌兵众,遇我一旗或二旗兵,勿令接近,先行后退,请我大军来会。大军即往敌所在地相会,俟二三处兵会合,再行计议。此乃与敌野战之说也。至于城郭堡寨,能取则取,不能取则勿令攻之。倘攻之不克而后退,反损名矣!不劳我兵而克敌制胜者,则乃为智谋之良将也。若劳我兵,虽有获胜,亦何益焉?用兵之道,以我各军不受损而克敌制胜为上。每牛录五十甲,留十甲守城,四十甲出战。出战之四十甲中,出甲二十制云梯二副,以备攻城。自出征日至班师,勿得离纛,有离纛者,执之询问。五牛录额真及牛录额真不以汗所颁法令宣谕于众,则罚五牛录额真马一匹,罚牛录额真马一匹。若五牛录额真及牛录额真谕之不从,仍擅离行走者,论死。五牛录额真及牛录额真,凡有委任职事,如能胜任,则受所任之事,否则,即以不能而却之。若己不能而强受之,非止其一身也,管百人者,则误百人之事,管千人者,则误千人之事矣!所谓事者,皆汗之大事也。攻城郭时,不在争先竞进,一二先进,必致损伤也!即先进而受伤者,亦不赏俘获,虽身死,亦不为功。先破城者,则方为先进之功,其先破城者,来告固山额真矣。俟各处之人俱破毕,固山额真鸣螺,各处人众,同时并进。”(《满文老档·太祖》册6.)
这就是所谓努尔哈赤的《兵法之书》,大约由五百多字组成。看来,后金军长期以来无往不胜,依靠的就是努尔哈赤的《兵法之书》所阐述的军事理论。
第二节 努尔哈赤以计袭破抚顺城
努尔哈赤在进袭抚顺城之前,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
为了探查清楚明代辽东的兵员实力和备战详情,大英明汗努尔哈赤曾派他的两个儿子前往广宁,以礼节拜访为由到辽东总兵官张承胤府邸作客。谈迁的《国榷》记载二子中的一子为红把兔,肯定是错了,红把兔(洪巴图鲁)为褚英,这时早已被努尔哈赤处死,谈迁说的红把兔很可能是古英巴图鲁(代善)之误。我们姑且把努尔哈赤派往广宁的两个儿子中的一人认定为代善。四月十四日夜间代善等二人莅临张承胤的府邸拜见辽东总兵官大人。辽东总兵官张承胤设宴款待代善等二人,席间,代善对张总兵说:“父志不小,屡谏不入。万一南向,大将军计安出?”张承胤总兵官除了“盛称汉(明朝)威德,笑而去”之外,任何应对措施一字不谈。(谈迁:《国榷》卷83.)代善发现辽东地方当局毫无战争准备,后金完全可以放手搏杀。
后金的谍工人数多,能量大,努尔哈赤常年派出谍工在外侦察敌情。在四月开初,后金的谍工侦知,从四月八日至二十五日,抚顺游击李永芳将大开马市。这一情报很快即传到了赫图阿拉。
在随后后金举行的秘密军事会议上,皇太极提出了一个出人意外的攻城策略:“今四月八日,闻李永芳开大马市,至二十五日止,边备必疏,宜先令五十人佯作马商,驱马五路入城为市,嗣继率兵五千,夜行至城下,举炮内外夹击,抚顺可得。”计六奇:《明季北略·抚顺城陷》卷1.努尔哈赤采纳了第八子皇太极的建议。四月十四日,努尔哈赤派遣总兵官麻承塔扮作马商,赶着马群向抚顺关进发。同时,努尔哈赤指示后金谍工于十四日在抚顺市口大造舆论说:“明日有三千达子来做大市”。以这种办法来掩饰次日的后金的突击行动。
明朝辽东地区不同于内地,废除州县,设辽东都指挥使司(简称辽东都司),下辖沈阳中卫、定辽中卫等二十五卫,卫之下设所。明代抚顺城始建于洪武十七年(1384年),明在抚顺设千户所是在明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抚顺千户所辖于沈阳中卫,设置在抚顺城内。抚顺城“周围三里有奇,池深一丈,阔二丈,城门一:曰迎恩”。(《全辽志·图考》卷1.)为了护卫抚顺城,明朝又在抚顺城东增设了抚顺关,抚顺关设在今抚顺东郊前甸镇关岭村附近,是后来抚顺马市的所在地。抚顺关西距抚顺城二十里(《全辽志》说三十里)。抚顺千户所下辖边堡四处,即会元堡、东州堡、马郡郸堡、散羊峪堡。
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九月,辽东巡按翟凤翀上疏言及抚顺一带的破败情形说道:“开原东鄙一带边堡,如抚安、三岔、柴河、靖安等处,闻俱圮坏,而守道所属偏东会安、东州、碱场、孤山、一堵墙、马根丹等堡,近多坍塌,急拨军民夫役设处砌完,缓急可资堡障……抚顺则犹然备御,犹然马步赢卒五百也。”经他奏请之后,抚顺首官才由备御改为游击,以原来的备御李永芳充任游击,并添军士六百名。(《明神宗实录》卷524.)驻抚顺城的兵力变成了一千一百名(或说明朝在抚顺所驻军一千一百二十八人)。
四月十三日巳时(上午9-11时)努尔哈赤率领步兵和骑兵十万征讨大明。(《满文老档·太祖》卷6.)另据《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为2万。临行前,发布《七大恨》告天,文告说:
吾父祖于大明禁边,寸土不扰,一草不折,秋毫未犯,彼无故生事于边外,杀吾父祖,此其一也。
虽有祖、父之仇,尚欲修和好,曾立石碑盟曰:大明与满洲皆勿越禁边,敢有越者,见之即杀,若见而不杀,殃及于不杀之人。如此盟言,大明背之,反令兵出边卫叶赫,此其二也。
自清河之南,江岸之北,大明人每年窃出边,入吾地侵夺,我以盟言杀其出边之人,彼负前盟,责以擅杀,拘我往谒都堂使者纲古里、方吉纳二人,逼令吾献十人于边上杀之,此其三也。
遣兵出边为叶赫防御,致使我已聘之女转嫁蒙古,此其四也。
将吾世守禁边之柴河、三岔、抚安三堡耕种田谷,不容收获,遣兵逐之,此其五也。
边外叶赫,是获罪于天之国,乃偏听其言,遣人责备,书种种不善之语辱我,此其六也。
“哈达助叶赫侵我二次,吾返兵征之,哈达遂为我有,此天与之也。大明又助哈达,逼令返国,后叶赫将吾所释之哈达掳掠数次。夫天下之国互相征伐,合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死于锋刃者使更生,既得之人畜令复返,此理果有之乎?天降大国之君,宜为天下共主,岂独吾一身之主?先因扈伦部(华言诸部)会兵侵我,我始兴兵,因合天意,天遂厌扈伦而佑我也。大明助天罪之叶赫,如逆天然,以是为非,以非为是,妄为剖断,此其七也。凌辱至极,实难容忍,故以此七恨兴兵。”(《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宣读完《七大恨》告天文告后,努尔哈赤率诸贝勒大臣对天叩头,然后对天焚烧写好的《七大恨》文告。
为确保征战的胜利,努尔哈赤再次申明军事纪律,对诸贝勒众大臣说:“此兵吾非乐举,首因七大恨,余难尽言矣,忿怒已极,故兴此兵。然阵中所得之人,勿剥其衣,勿奸其妇,勿离其夫妻,拒敌者杀之,不与敌者勿妄杀。”(《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努尔哈赤向贝勒大臣们宣读完军事纪律后,率领诸贝勒群臣拜谒玉帝庙,然后大军向西启行。当日夜晚,后金军在古勒山宿营。
次日,四月十四日,八旗军兵分二路。大英明汗令以额亦都为首的右翼四固山(旗)直取东州、马郡郸(或马根丹)二处,自己与诸贝勒率领以费英东为首的左翼四固山(旗)的军队及八固山摆押拉(即精锐内兵)直取抚顺所。左翼军来到空漠之野扎营过夜。当时蒙古贝勒恩格德尔、萨哈尔察部长萨哈连二位额驸随军出战。努尔哈赤将先朝金国的历史讲与二位额驸说:“朕观自古为君者,身经征战之苦,皆未得永享其尊,今兴此兵,非欲图大位而永享之,但因大明累致我忿恨,容忍不过,无可奈何,故兴师也。”
这天夜晚,忽而晴朗,忽而下雨。汗努尔哈赤对贝勒大臣说:“阴雨之时,不便前进,可回兵。”
大贝勒代善不同意回兵,说:“与大明和好久矣,今因其不道,故成仇隙,兴师已至其境,若回兵,吾等更与大明和好乎?抑为敌乎?且兴兵之名,谁能隐之,天虽雨,吾军有雨衣,弓矢各有备雨之具,更虑何物沾濡乎?且天降之雨,乃懈大明之人,不意吾进兵,此雨有利于我,不利于彼。”(《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努尔哈赤认为代善说得对,便照原计划办事,在夜里亥时(夜间9-11时)传令全军将士出发,刚要起行,忽然云散雨停,众兵按队连夜进入抚顺边界,大军前后绵延百里,旌旗招展,遮空蔽野。
四月十四日,努尔哈赤派遣总兵官麻承塔等人装扮成马商,赶着大批马群向抚顺关进发。麻承塔等假马贩子于四月十五日早晨来到抚顺关,要求进入马市交易。抚顺关的边官早在两天前就听说十五日这天有“三千达子”前来贸易,他们不假思索就把麻承塔等人放入关内。麻承塔等人在抚顺关马市装作进行交易,同时又派其中的八百人到抚顺城去讨赏。与此同时蒙古内喀尔喀五部首领宰赛、煖兔侄叔二人所部,个个顶盔戴甲,到辽河两岸扎营,也派人到抚顺城讨赏。(滕绍箴:《努尔哈赤评传》第139页。)据估计,煖兔、宰赛叔侄等人系被努尔哈赤收买特来抚顺制造混乱局面的。后金又派出“商贩”赶着数十辆装载着貂皮、人参的大车,络绎向抚顺城而来,意在引诱抚顺城内的居民出城在城的东关进行交易。这时从抚顺城向东二十里(据实测二十一里)直到抚顺关马市,到处都呈现着混乱状态。
乘此混乱形势,努尔哈赤亲自率领后金军左翼大队,“借入京为由”,(《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27.)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毫无阻拦地越过抚顺关市,飞速扑向抚顺城。就在人们目不暇接地观赏着抚顺城东的走马灯般热闹景象时,突然之间,嘹亮的号角吹响,皇太极所率领的五千名伏兵和麻承塔的商队迅速地涌到抚顺城下,城内外顿时乱作一团。
后金军围困抚顺城后,捉住一名汉人,让其带书信给抚顺城游击李永芳,要求他迅速投降,书信说:“因尔大明兵助叶赫,故来征之,量尔抚顺游击,战亦不胜,今欲服汝,辄深向南下,汝设不降,误我前进。若不战而降,必不扰尔所属军民,仍以原礼优之。况尔乃多识见人也,不特汝然,纵至微之人,犹超拔之,结为婚姻,岂有不超升尔职与吾大臣相齐之理乎?汝勿战,若战,则吾兵所发之矢,岂有目能识汝乎?倘中则必死矣。力既不支,虽战死亦无益,若出降,吾兵亦不入城,汝所属军民,皆得保全。假使吾兵攻入城中,老幼必致惊散,尔之禄位亦卑薄矣,勿以吾言为不足信。汝一城不能拔,朕何以兴兵为,失此机会,后悔无及。城中大小官员军民等,果举城纳降,父母妻子亲族俱不使离散,是亦汝等之福也。降与不降,汝等熟思,慎勿以一朝之忿而不信,遂失此机也。”(《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李永芳看完了后金的劝降书,急穿官服戴官帽登上南城与后金官员商谈投降事宜,但另一方面又令城上之人准备守城的器具、武器。他的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引起后金官兵的极大愤怒。努尔哈赤一声令下,首先是抚顺城外的后金军,然后就是潜伏在抚顺城内的后金谍工,先后行动起来。喊杀声震天动地,响彻抚顺城内外。
攻城的后金军充分显示出深厚而优秀的军事素养,他们很快地就把一排排云梯搭在了抚顺城的外墙上,接着先进者即登上了抚顺城头。李永芳见大势已定,便整饰衣帽乘马出城向后金投降了。固山额真、努尔哈赤的族弟阿敦引导李永芳来至努尔哈赤面前。努尔哈赤没有以俘虏对待李永芳,不让他下马,李永芳就在马上与大英明汗努尔哈赤互相拱手相见。与李永芳一起投降后金的还有中军赵一鹤。抚顺城的守将千总王命印、把总王学道、唐钥顺等率部力战,以身殉职,都英雄般战死沙场。白云龙等官临阵逃脱。抚顺城军民死伤两万人,官兵近六百人大约占半数以上被后金军俘虏。抚顺千户所下辖的东州、马郡郸二城也被攻破,东州守堡李弦祖战死。抚顺城周遭陷落的台堡计有五百余,被俘人畜三十万。
四月十六日,努尔哈赤派出官兵四千人拆毁抚顺城,将其夷为平地。后金军在抚顺城东旷野处会合各营兵,然后出边,到甲板地方安营,论功行赏,分配三十万人畜,把俘获人口编为千户。
在所捕获的俘虏中,有山东、山西、涿州、杭州、益州、河东、河西等处的商贾十六人,努尔哈赤对他们都给足了路费,让他们携带《七大恨》回乡传播,这些人成了后金的活布告。
受命拆毁抚顺城城墙的四千兵与后金大部队会合后,努尔哈赤命令后金军六万人带领抚顺降民一千户以及俘获人畜三十万先行归国,返回赫图阿拉。努尔哈赤则与诸贝勒大臣率领剩余的四万后金兵移营西向,又到大明边界安营扎寨。
四月二十一日,努尔哈赤率军西进,到距边二十里名叫“舍里甸”的地方,刚想安营扎寨,广宁总兵张承胤、辽阳副将颇廷相、海州参将蒲世芳,听说后金大军把抚顺城周遭搜掠一空,便匆匆领兵一万紧急追赶。当时后金的军队已经出边,进入后金地界。来追的明军不敢靠近后金军队,只是跟踪观察后金军的动向。后金的侦探把这一情况飞报大贝勒代善、四贝勒皇太极,代善和皇太极令后金士兵全部穿上铠甲,派人迎至边界的地方,把明军方面的情况向努尔哈赤报告了。努尔哈赤说:“彼兵非来与我为敌,盖欲诈称驱吾兵出边,以诳其君耳,必不待我兵也。”说完派遣额尔德尼巴克什令两贝勒不要进军。
代善和皇太极根据努尔哈赤的命令驻兵于边界之上,又向大英明汗汇报说:“彼兵若待,我兵则战;若不待,必自走矣。吾欲乘势袭其后,不然我兵默默而回,彼必以我为怯不敢战也。”
大英明汗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的决定是正确的,于是率军继续向前。(《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大明的军队分为三营占据着山的险要位置,挖掘战壕,排列火器,安下了阵营。
后金八个固山(旗)的军队排列阵形向明军发起冲击。最初风从西起向东刮,对明军有利;等到两军交战时,风向骤转,改为自东向西刮,对后金军有利。大明兵连发火炮,后金兵奋勇射击,冲入明军营垒,其势锐不可当,大明兵支撑不住后金军的冲击,明军右营游击刘遇节首先临阵逃跑,引起明军各营大乱,明军纷纷窜逃,明军的三个营垒皆被冲破,死者枕藉。八旗兵阵斩总兵张承胤、副将颇廷相、参将蒲世芳、游击五人、千把总五十余人,追击四十里而还,获马九千匹、甲七千副,缴获兵仗器械不可胜计。(《清太祖高皇帝实录》卷5.)据明兵部奏报,在此次战斗中,明方阵亡总兵张承胤以下将官四十九名、兵士三千一百五十八名。(《明神宗实录》卷571;《明史·张臣附子承荫传》卷239.)而后金方面只折损小卒二人,这两名小卒还是被明军的枪炮打杀的,而不是在与明军一对一地互相对阵时被刀砍枪刺而死。明军战斗力之低下由此可见一斑。
在攻打抚顺的战役中,努尔哈赤以最小的代价,取得了最大的胜利。但是,努尔哈赤对八旗兵的成员还不是个个满意。战役过后,他还是本着奖功罚过的原则进行了战斗总结,对于那些不称职不尽责的军官进行了惩治:管辖五牛录的甲喇额真噶尔泰,没能管辖好所属的五个牛录,被停止管辖五牛录的职务,并削其俘虏;管辖五牛录的甲喇额真仓古能谎报战况,停止管辖五牛录,并削去俘虏;甲喇额真纳齐布虚伪太甚,赏给他的东西全部没收。(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6.)对那些犯有过错或者不尽职守的军官进行惩治,对提高后金军的战斗力大有裨益。
抚顺,是努尔哈赤攻占的第一座明朝的城市,李永芳是第一个投降后金的明朝降将。
四月二十六日,努尔哈赤率领后金军满载而归。从抚顺得到的一千户降民,按照明朝的政治模式设置大小官员管理,由李永芳统管。这年的闰四月,为了奖赏开战即降的李永芳,努尔哈赤以自己第七子阿巴泰贝勒的女儿嫁给李永芳为妻,李永芳成了后金的额驸,努尔哈赤的孙女婿,努尔哈赤还授给他总兵官的职务。努尔哈赤这样做,无非是吸引更多的明将来降。
在抚顺之役中,努尔哈赤有一个意外的收获,那就是得到汉族生员范文程。范文程为沈阳人,他的曾祖父范是明朝嘉靖时的兵部尚书,祖父范沉是沈阳卫的指挥同知,父亲范楠,终生未仕。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范文程二十一岁,努尔哈赤“见而器之,召与语,知其熟于当世之务,使随行。及取辽阳,度三岔(河),攻西平,下广宁,皆参谋帷幄。”《清史列传·范文程》卷5.努尔哈赤得到范文程,无疑得到了一个卓越的汉族顾问。
闰四月二十二日,努尔哈赤命人书写《七大恨》,交给明朝原来的东厂差官张儒绅、张栋、杨希舜、卢国士等四个人带回明廷,努尔哈赤另派精兵在张儒绅等人经过的路上示威,名义上是派四人求和,实际上是把威胁和恐吓带给明廷。《明神宗实录》卷568.经过如此精心地操作,努尔哈赤真的达到了延缓明廷出兵的目的。
努尔哈赤发现明廷没有出兵的迹象,便把大量的银币送到乃蛮、炒花等蒙古各部,收买他们协助自己的下一个军事行动。五月十七日,后金军出发;十九日,后金军三千人进边,攻取了抚安堡、花豹冲、三岔儿大小十一堡。蒙古喀尔喀贝勒宰赛派出军队三千人,声援后金的军事行动。
六月二十二日,广宁巡抚李维翰派遣通事一名,跟随者五人及送信者一人,一行共七人,来到赫图阿拉,想要谈判求和修好,提出的先决条件是必须送还所掳之人。努尔哈赤回答明朝的使者说:“吾征战所得者,虽一人何可还哉!若以我为是,于所得之外,更加金帛方和;若以我为非,我则不和,征伐如故。”(《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说完之后,就把明朝辽东地方当局求和的使者打发回去了。
第三节 后金攻克清河城
万历四十二年(1614年)九月,巡按山东御使翟凤翀上奏说:“奴酋所最贪者,清抚之市;而最怕者清、抚两处之捣巢。”(《明神宗实录》卷524.)该疏言中的“清”是指清河城,“抚”是指抚顺城。
抚顺城已于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四月,被努尔哈赤攻破并夷为平地,努尔哈赤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他最想得到也最为惧怕的清河城。
清河城建造于高山之中,地势险隘,是辽沈地区的天然屏障。清河城在东州堡南九十里,距赫图阿拉一百六十里。城周围四里零一百八十步,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清河城守则为“绝地”,战则为“奇地”,守卫它,不适于实行单纯的防御策略。清河城的东路通鸦鹘关,鸦鹘关处于赫图阿拉与清河城的正中间,距两城各八十里。因此,清河城与抚顺城同样处于后金进入辽沈地区的交通要冲的地位。
抚顺城陷落后,明廷曾征调兵民,用去四个月的时间,整修清河城,并从辽阳补充了火炮、神枪、铅子、铁弹、滚木礌石等武器。在原有兵力五千的基础上,又给清河城新增加了五千兵力。清河城共有兵力一万人、大小枪炮二千二百固守着。辽东经略杨镐指示清河守将说:敌人若来侵犯,可在山径小路或山间之地设伏兵牵制敌人,“慎无拥兵城内,束手自缚”。(《筹辽硕画·杨镐:〈并陈沿边措置略节疏〉》卷10.)杨镐一生净打败仗,但他的这个指示却是正确的,可惜清河城守将邹储贤并未贯彻。
努尔哈赤发兵前,先打谍工战,他先令人“驱貂、参车数十乘入城,貂、参穷而军容见。因入据城门,延入诸骑。故清河之破,视抚顺尤速”。(黄道周:《博物典汇·四夷附奴酋》卷20.)这段文字难免有些夸张,但谍工从内部的破坏,加速了清河城的陷落则是事实。
七月二十日,努尔哈赤率领诸贝勒大臣统带后金军六万余人,征讨大明,未经阻拦即包围了鸦鹘关。七月二十一日,镇守清河城的主将邹储贤得知后金军来攻的消息后,拒不贯彻经略杨镐到城外“径路之间”设防的指示,当即下令闭门拒守。守城副将游击将军张旆,要求出城迎战,邹储贤拒不听从;原守堡官凌云程竭力劝说,要求出城赴战,邹储贤也不采纳。连出城打草的数百名军卒要求返回城内,邹储贤也一律拒之门外。(《筹辽硕画·杨镐:〈并陈沿边措置略节疏〉》卷10.)
七月二十二日寅时(夜里3—5时),后金军到达清河城下,当即包围了清河城。努尔哈赤令降将李永芳劝降,但邹储贤“大骂不从”。于是努尔哈赤指挥军队四面攻城。城上明军枪炮齐发,弓箭频射,滚木礌石纷纷打下。八旗兵冒死冲锋,奋力登城。自寅时(夜里3—5时)至未时(下午1—3时),前后经过十多个小时的苦战,八旗兵“八进八退,死伤极多”,(《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69.)“贼尸环城而僵者以数千计”。《筹辽硕画·杨镐:〈并陈沿边措置略节疏〉》。最后,由于明军“炮火不继”,八旗军在城东北角“迭尸上城”,即踩着战友的尸体登上了城头。清河城的主将邹储贤看见大势已去,便斩杀了战马,焚烧了衙门,率领自己的亲兵在城的南门与后金军殊死拼杀,最后终因体力耗尽,而被后金军刀劈而死。在激烈的巷战中,大多数明军壮烈殉国,少数军民逃生。
清河城之战打得惨烈,是后金与明军两军攻守战中的第一次激战,明军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和战斗激情令后金军震惊,“虏中言守城之善莫如清河”,后金军“至今胆寒”,这是朝鲜人光海君对这场战斗中的明军的赞扬。(《李朝实录·光海君日记》卷169.)
后金攻占清河城后,努尔哈赤下令将清河城拆毁,又命令将从三岔堡(今辽宁省铁岭市东南三岔子)到孤山堡(今辽宁省凤城县东北孤山屯)一带的全部房屋纵火焚毁,又令拆毁一堵墙城(今辽宁省本溪县东北马家城子)和碱场城(今辽宁省复县西南谢屯乡盐场村),使明军在从清河城到抚顺城的一带地方无处存身。后金军还发掘窖粮,运回赫图阿拉,纵马田中,尽吃庄稼,一句话,极尽破坏之能事。
受命来援清河城的将领,如麻承恩、李如柏(李成梁的次子)皆逗留不前。来援的诸将中只有叆阳参将贺世贤率兵五千赴援清河,掳掠后金居于山林中的新东郭寨,杀七人之后掳获妇幼百余人而后撤兵。(《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后金攻占抚顺城和清河城两战役的胜利,标志着努尔哈赤从东向西战略转移的完成,即由向东、向北进军东海女真、黑龙江女真,以统一女真为主攻方向,改为以向西攻打明朝、问鼎中原为主攻方向。
第四节 明朝与后金相互之间的恶意报复后金始建界凡城
1.万历四十六年(天命三年,1618年)秋天,努尔哈赤命令纳邻、因德二人率领四百人往夹木和(在浑河与界凡河之间)去收获农作物。临行前,努尔哈赤告诫纳邻、因德二人说:“昼则督农收刈,夜则避于山险处,当今宿南山,明宿北山,今宿东山,明宿西山,于受敌之处而能谨慎者,斯为贵矣。”(《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但是纳邻、因德违背努尔哈赤的命令,没有频繁改变住宿地点,被明朝的侦探侦察了几次,获知了后金秋收民工不变更的住宿地点,在九月初四这一天,辽东总兵官李如柏派兵乘着夜晚黑暗的掩护,径直到达了民工住宿的地方,杀死了七十人,在拂晓前撤回。其余的后金三百三十名民工得以逃脱。
努尔哈赤定纳邻、因德二人违背命令之罪,籍没纳邻全部家产;籍没因德家产之半;侦察员叶古德,敌人来到眼前尚没有发觉,籍没家产的三分之一。(《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
九月二十五日,努尔哈赤派遣军队掳掠抚顺城北的会安堡,屠戮多人,获得人畜一千,把其中的屯民三百人斩于抚顺关下,这是为了报复李如柏派明兵屠杀后金秋收民工七十人的仇恨。后金军留下一人没有杀,但割掉了他的两只耳朵,令他拿着书信去向明朝方面报告,那封信上说:“若以我为逆理,可约定战期,出边,或十日,或半月,攻城搦战(挑战)。若以我为合理,可纳金帛,以了此事。尔大国乃行窃盗,袭杀吾农夫一百,吾杀汝农夫一千,且汝国能于城内业农乎?”(《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2.)努尔哈赤是个很爱报复的人,他杀了会安堡的屯民之后便回师赫图阿拉去了。
2.为了战略转移、西向攻明的方便,努尔哈赤决定把后金的政治中心向西移动。九月,努尔哈赤与诸贝勒大臣商议说:“今与大明为敌,我国居处与敌相远,其东边军士途路更遥,行兵之时,马匹疲苦,可将马牧于近边地。西近大明国,于界凡处筑城。”商量后,后金做出了营建界凡城的决定,于是便着手营建城的基址,采石伐木,后来天气渐寒,工程宣告停止。
3.九月,明廷加派辽饷。由于对后金用兵,明末为筹措辽东军饷而加派田赋银叫作辽饷。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辽东军饷骤增三百万两,宫内虽有积储,但不肯拨发,于是援引御倭例,每亩加派赋银三厘五毫,共增赋银二百多万两。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又加三厘五毫,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再加二厘,前后三次共加九厘,共增赋银五百二十万两。以后辽饷不断加征,到崇祯末年,辽饷加派已增至九百万两。辽饷的加派促成了全国性的阶级矛盾的激化。
4.十月初十日,听说东方虎尔哈部的名叫纳喀达大人为首的百户欲来归,努尔哈赤便派遣二百人前去迎接。那一百户人家于十月二十日到达赫图阿拉。大英明汗到大衙门会见虎尔哈人,虎尔哈人叩头谒见后,努尔哈赤为来归者举行谒见礼,摆设大宴,宴请虎尔哈人。宴会后,努尔哈赤命令,要回去的人站在一边,永远留住的人站在另一边。努尔哈赤命人优厚赏赐永远留住的为首的八大臣,各奴仆十对,以供役使,马十匹,以供乘骑,牛十头,以供耕田,及豹皮镶边蟒缎面皮袄、皮衤屯子、貂皮帽、皂靴、雕花腰带、春秋穿的蟒缎无扇肩朝衣、蟒缎褂子、四季衣衫裤子被褥等,一应物件至足。其次的给奴仆五对、马五匹、牛五头、衣五袭(套)。给再次的,奴仆各三对、马三匹、牛三头、衣三袭。给最末的,各奴仆一对、马一匹、牛一头、衣一袭。来的百户人,不论长幼,都按等充足地赏给。努尔哈赤亲自到大衙门赏赐五天。又厚赏住房及锅、席、缸、瓶、瓦瓶、盃、碗、碟子、匙、水桶、箕、盆等家用物件。
看见后金汗那样赏给,说回家的人又有许多留下不回去了。于是送纳喀达等人户前来后欲还而未还者及见赏赉优厚而留居者,乃皆托返回者寄信与各兄弟说:“国中之小军士以为征讨我等,乃欲作俘获,夺取财物;然汗之心乃欲招聚国人,予以恩养,收为僚友,如此恩养,实非所料也。”(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7;《满文老档·太祖》册7.)
5.十一月二十九日,叶赫东城贝勒金台石派遣儿子得尔革台州率军队五百人,杀了驻守辉发城的后金官兵五十人,带走当地妓女十六人,掠走辉发城的妇幼七十人。(李林:《重译满文老档·太祖》卷7.)叶赫把这件事上报朝廷后,得到朝廷白金二千两、彩缎二十表里的赏赐。(茅瑞征:《东夷考略·建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