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在周身冰冷中苏醒。
她睁开眼，发现天色渐暗，四下无人。接着祁念发现自己半个身子正浸在河水里，她一边向岸上挪，一边努力地分辨环境。
河水，桃花林。
我还在梦里，还在上巳节的当天。祁念初步确定了自己的处境。
晕倒前的记忆里还是白天，我在水里躺了这么久吗？没人经过？吉祥物他们也没回头看过我一眼？这不合理啊。不过也不能太苛求了，想到这祁念给自己宽了宽心，毕竟怎么能要求一个梦处处逻辑严谨。
祁念忍着冷尽力拧干衣服，起身朝着白天吉祥物他们离去的方向走去。
远处似乎有灯火和人声，祁念分辨着，大概是上巳节的活动持续到这会儿了吧。嘿，古人们大概也是难得有个大型娱乐集会，真是逮住了就不撒手，祁念笑着想。
灯火和人声离祁念虽不至于远到望山跑死马，但对于她这个勉力行进在夜里桃林中的落水之人来说还是很有段距离。
祁念不怕黑，也不怕歹人，但她怕冷。
哆嗦着走了一小段，冷得她想要钻木取火。这当然是做不到的，祁念自嘲，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蹦跶蹦跶，暖暖身子。
祁念蹦蹦跳跳，一路不成体统地向着远处行进。
其实这月夜星光桃花林也别有一番风味嘛，祁念抬起头，看着被夜风吹落的花瓣愉快地想。
正此时，前方树后突然转出一人，把正蹦跳着重心不稳的祁念撞得向后倒去。
祁念急忙想调整一个姿势不至于倒了伤着，就被对方伸出胳膊用一柄折扇拦腰带回。
这，祁念一时不知该说谢谢还是你哪里蹦出来的。
“抱歉。”倒是对方先开口道。
祁念抬起头看了眼说话的男子，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是什么剧情我现在都顾不上，我只想先暖和点儿。
男子偏头看了眼自己撞到的人，道：“姑娘一身寒气，是落水了？”
“是，我现在很冷，我要去找点火。再会。”祁念说罢就要径直离开。
男子手中折扇微抬，挡住祁念去路，“姑娘稍待”，说罢脱下自己氅衣。
“不，必了。”祁念说话已经开始哆嗦。
男子的动作顿了顿，还是将衣服披在了祁念身上。
祁念短暂愣了愣，随即裹紧。
男子轻笑了笑，道：“我随姑娘同去。”
祁念没吱声，裹紧衣服全神贯注向前。男子走在她身侧，两人一路来到集会的人群处。
“姑娘怎么不走了？”男子问道。
我找不到我迅疾如风的表姐啊，祁念此时充满了深深的无奈和怨念。
男子停顿了一下又道：“姑娘不如先随我来，我马车上有衣服和食物。”
入夜已有一阵，河边依然人声喧闹。
城里今天有很多酒肆食铺都在这儿支起了临时的摊子，炊烟阵阵，酒香四溢，好一派人间烟火。
祁念穿着干净衣服坐在稍远处的火堆旁，捧着热乎包子，乐哉哉地看着欢闹的人群。
不见表姐，不见吉祥物一伙，甚至也没有看见什么流觞台。一个个都没管我，肯定是玩疯了，祁念撇撇嘴心有不甘地想。
祁念突然有点噎，“兄台，你车上有水吗？”
无人接话。
祁念纳闷地回头，只见刚才撞她的男子正靠在马车上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她，长身玉立，在篝火星光中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跟我来”，男子走近，抬着祁念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托起来，一手放在她腰间轻轻推着她向前，一手握着折扇挡开近前的旁人，一路带着祁念来到了一个熟肉酒肆摊前。
“你来啦。老远就看见你了。”老板一边跟这男子打招呼，一边麻利地给其他客人切肉沽酒。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凑这热闹呢”，男子笑道，“给我还来老样子，给这位姑娘来点好入口的。”
“我等凡夫俗子当然生计第一了！”老板边说边给男子倒了一大碗酒，又看了祁念两眼，从身后大堆的包袱箱子中拿出一个小陶壶放在祁念面前。
“尝一尝。”男子笑看着祁念道。
祁念拔了酒塞，在男子和酒肆老板的注视下喝了一口。
这酒入口清冽酸甜，又不乏谷酒特有的醇香，祁念有些惊喜，又接着喝了几大口。
“老板，这酒可有名字？”祁念高兴地问道。
“不要在意名字。”老板笑道，“没有名字。”
男子也点点头道：“对，名字不重要。”
“哦~”祁念也就没再追问，只开心地抱着酒壶又喝了好几口。这酒劲上头的滋味，好自在好舒服啊！祁念心里乐开花。
“今天这位可比上次那个好看多了。”老板笑着对男子说。
“是吗”，男子端起自己的酒碗喝了两口，笑道：“你的招牌烤羊腿呢，还不快些拿出来。”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回身从一旁的烤架上切下一只热气腾腾还滋滋冒着热油的烤羊腿，撒了些调料放到二人面前。
男子拿下祁念手里的酒壶，道：“别光喝，常老板的烤羊腿京城闻名，一点也不膻。尝尝。”
闻着确实香啊！大半天没怎么正经吃东西的祁念也没客气，拿起羊腿就是一口。嚯！这也太香了！一瞬间祁念这心里肚里都甭提多受用了。这不算完，这喷香的烤羊腿肉几口吞下去，难免觉得有些口干，此时所有的念头都在告诉你快去喝那个无名酒。一时间肉香酒香在口中融为一体，祁念整个人都被这种原始而直接的口腹之欲征服了，只觉快乐无边。
“老板，还有吗？”祁念晃晃酒壶。
常老板看向祁念身旁的男子，男子点了点头，他于是又从身后包袱里翻出一陶壶放在祁念面前。
拔酒塞，闻酒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夜色撩人，正当饮乐！
酒气微醺带来了一种大刀阔斧的朦胧和说不清明的自由，祁念深深沉浸其中，恨不能在这一片庸俗又纯粹的欢愉中打滚翻闹。
她已经记不清生命中多久没有出现过这种感觉了。快乐，就是快乐。这是快乐的感觉。
还要再喝第三壶的祁念被身旁的男子拦下。
常老板道：“这……？”
男子看了看祁念道：“我先带她回去吧。”说罢给常老板留下酒肉钱，就起身架着祁念回到了马车上。
不大的车厢里瞬间充满了两人的酒气。
男子看着祁念问道：“去哪里。”
“你处可有酒？”
“有。”
祁念笑道：“那便去你处。”
“好。”
车夫驾着车，带着两人逐渐消失在温柔的夜色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