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酒气上头还是怎的，祁念觉得马车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几乎不能视物，车厢外的各种声音也突然嘈杂起来。
祁念仔细去听，就像是马车停在了什么舞乐喧嚣处，而且还离得很近，甚至有种越来越近的感觉。奏乐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刺破了这夜色中某种令人沉沦的禁锢，不由分说地要让祁念从中脱出。
祁念醒了。
床头柜上闹钟的声音正和手机的闹钟铃声交杂在一起，原本特意选定的柔和曲调在此时显得毫无意义。
又是梦。祁念不由得默默叹息。这必须要起身迎接现实生活的感觉，让刚才在梦里的清醒变得仿佛并不清醒了。
在确定了不会再次睡去之后，祁念关掉闹钟，给自己留了十分钟的清净。
一晌贪欢，这大概就是一晌贪欢吧。
祁念知道，这种剧情能接续起来的美梦实在太少见。吉祥物小将军，看似稳重实际是个八卦调皮鬼的表姐柳令娴，许淮阳身边插科打诨的双簧二将，神秘的酒友男子，似乎有故事的酒肆常老板。祁念笑着回忆。还有，还有那帐内云雨，桃林美酒，那么简单，那么原始，直接又热烈的快乐。大概不会再遇到了，祁念心有戚戚，努力将这梦里的细节一遍遍深深刻在脑海中。
走在去实验室的路上，下巴上包着纱布的祁念没少获得路人的注视。
祁念回想这两天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晕倒受伤，男友劈腿，其实并不是微不足道容易忽略的，但似乎，都没有怎么激起自己过多的情绪。尤其是后者，那是已经谈婚论嫁的两个人啊。祁念知道自己并非看起来这样像铁打的一般，但为什么这次这么反常，竟然捕捉不到什么自怜自伤。
算了，祁念摇摇头，先把手头的事做好。
祁念又想了想梦里的欢乐，心说，这大概是老天特意给我的安慰吧。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辜负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做人不能白享受，打起精神，努力干活儿！
祁念带着给自己的鼓舞来到楼里，先去办公室找了小导师。
“你要申请去X大做实验？”小导师往椅背上一靠，皱着眉问。
“是的老师，咱们实验室未来两个月都轮不上自己人的材料，咱们做完前期还得送去北京做后期，那时间更难说。我怕我毕业论文来不及。”祁念道。
“人家X大那边就有空？”小导师继续皱着眉，抻着胳膊拨拉鼠标滚轮。
“我问过我那边的同学了，他们下周就可以接外校的。”祁念道。
小导师没吭声。
“老师，我手上样本虽然不多，但我都整理过了，骨骼保存情况很不错，而且其他学科的相关论文也出了不少，很好写交叉点。这点儿材料X大的实验费用我可以自己出，而且我早早做完前期送去北京，剩下时间可以继续帮您写其他的。”祁念道。
小导师停下拨拉鼠标滚轮的手道：“这样，你把手里这批样本留下，带上清凉山的去。毕业论文写清凉山的这批。”
祁念一滞，忙道：“老师，清凉山同一批材料已经有两个大佬出了论文了，这非首发不能写毕业论文啊。”
小导师不耐烦道：“怎么不能写了。人家第一个人基于实验数据，第二人基于技术改进，你就不能找找其他创新点？和其他遗址出的对比不会吗？”
“那不是综述吗！”祁念急道。
“综述怎么了。我现在就能给你翻出来好几篇毕业论文写综述的。你看，这不是？”小导师再次拨拉鼠标滚轮。
祁念凑近一看，努力平心静气道：“这已经是六年前的了，现在咱们专业的毕业生根本没人写综述。”
“别人不写你就不能写？要不你就别去了。”小导师拨拉滚轮的声音越来越响。
祁念努力劝自己冷静，道：“老师，如果是清凉山的材料，那我的确不必去X大了。结果必然和之前的一样，如果不一样那也是因为骨骼保存情况不如当年。”
“那你自己看。你没有新实验结果你就是纯综述。”小导师道。
祁念沉默了一小会儿，道：“那我之前的。”
“背景整理好发我邮箱，样本放我这。”小导师道。
“我什么时候能走。”祁念道。
“我看看啊，下周二吧。你前三天的食宿交通可以报。X大实验室那儿有我师哥，我给你打个招呼，你过去再参加一下人家的组会，听听人家的学生怎么学习。”小导师想了想又补充道，“材料你走的时候带上，别寄快递。”
“知道了。”祁念说完，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