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念盯着碟子里的鸡蛋,泛起的委屈被尴尬和一丝洁癖压了下去,但不论如何她知道自己还是会出于礼貌拿起来吃掉。
姜何似乎看明白了祁念的反应,心里笑了笑,然后换了种冷漠的口气继续说道:“理论上评估测试完成后的一到两周都需要对病人做持续观察,确定身体状态稳定后才能开抗抑郁药物和进行下一步的治疗。”
听到这种医患间的正常话题祁念瞬间放松了很多,边吃边点头。
姜何继续道:“但是你太不配合了,观察期才两天你就又发烧又晕倒。”
“发烧?”祁念疑惑。
“你晕倒的时候已经在发烧了,昏迷的前几个小时基本也在发烧。”姜何回答。
发烧了啊,怪不得梦里那时候……冷热交替的,祁念不动声色地心说。
“赶紧吃吧,吃完回去早点儿休息。”姜何道。
祁念点了点头,刚准备再说点儿感谢的话,发现自己手机响了。
是严双双。
祁念看了看对面的姜医生,没好意思离席。
“小念子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可千万沉住气。”电话那头的严双双严肃又犹豫。
“啥事儿?”祁念边喝粥边问。
“我刚去杨全安公司,好巧不巧就看到他和一个女的在电梯门口卿卿我我。那女的是他们前台。”严双双道。
祁念经过下午这一趟,完全忘了自己上午电话里拜托严双双替她“过问”男友杨全安的事。没想到事情有这种进展,祁念看着对面显然也听得一清二楚的姜医生,一时没想好跟严双双说什么。
“小念子,我知道你最近在看心理医生,我本来也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你应该要知道。”
祁念心想这个时候再避开姜何也没什么意义了,索性直接道:“你看到他们后来去哪了吗?”
“我听到好像晚饭后要加班开会,应该还在公司吧。”严双双道。
祁念问严双双道:“你一会儿有事儿吗?没事的话陪我去他住的地方一趟吧,我想把我东西拿回来。”
姜何抬头看了一眼祁念。
“好,那我在这等你。”祁念挂了电话,低头开始吃饭。
半晌无话。
两人吃完又等了一会儿,严双双拎着包走了进来。
“你这下巴怎么了!”
“呃……”祁念还没来得及回答。
“这位是?”严双双脸上礼貌与八卦齐飞。
“……这位是我的心理医生,姜何姜医生”,祁念道,“严双双,我朋友,上禹文化总监。”
“严总青年才俊。”姜何笑道,“祁念下颌受伤,刚在我们医院缝过针,身体有点儿虚,你们亲朋好友的多关照,我先走了。”
“姜医生稍等”,严双双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姜何,“这是我的名片,感谢您照顾我朋友。”
姜何收下后自去了。
祁、严两人也上了车,朝杨全安家开去。
“你干嘛把我说得一副柔弱人设啊。”祁念笑道。
“行,你不柔弱。你不柔弱你给我讲讲你这下巴怎么回事。”严双双盛气凌人。
“嗨就发烧晕倒划了个口子缝了几针。”祁念一笔带过。
“……”严双双惊得回了个头又赶紧扭回去看路,“我今天先不说你。那个姜医生是好人吗?”
祁念知道严双双为什么这么问,想了想道,“虽然我还没看明白他一些行为,但应该是个好人。”
“是好人就行”,严双双顿了顿道,“小念子,杨全安到底是不是劈腿……你要不要再自己观察观察?”
祁念平静道:“不用了。首先,我信你说的,也就是他和别的姑娘当众暧昧属实。其次吧,他那个人我知道,他能当着其他人,那是有真情实感了。”
严双双叹了口气:“这种事儿你都能讲得这么首先其次的。”
祁念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确定晚上没事儿吧?别耽误你时间。”
“没有!就算有也都给它推了!你人生这种重要的时刻我肯定得在。”严双双大义凛然。
“够意思。”祁念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两人已来到杨全安所住的小区。
“其实这小区我挺喜欢的。”祁念平静道。
“绿化确实不错。”严双双附和。
屋里陈设如旧,如果不是为了离实验室近一点,祁念估计还住在这个她和杨全安一起装修的屋子里。
不要胡思乱想。抓紧收拾东西。
祁念负责拿,严双双装箱。两人一个小时就已收拾停当。
严双双感慨道:“你怎么着也住了一年吧,就这么个箱子就把你东西都装下了?”
祁念笑道:“利索人都这样。”
我的东西都去掉以后,这屋里好像也没怎么变,祁念心说。
祁念把钥匙放在门口的桌子上,最后看了一眼:“走吧。”
回到家,祁念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之后,祁念打开灯,拿出日程本,开始盘算这两天有多少样本是师弟师妹在帮着照看,这周落下多少文献要在剩下的几天里补回来。真的好想休息啊,可是毕业不等人,考博不等人。
没有泪吗竟然。
祁念整理完工作,定了无数个闹钟后,躺回黑暗中。她甚至有点努力地在寻找自己的委屈,但却如同在虚空中摸索,什么也没抓到。也好,祁念心说,可能是真的不意外吧。东西也拿走了,脾气也没有发,该做的都做了,为什么却有些烦躁。
和无数个失眠夜一样,到了后半夜,祁念终于在说不清是睡是醒中睡去。
一些模糊难辨的音画之后,梦中的场景清晰了起来。
祁念一路穿花拂柳,来到了一处名为“我思”的亭子前。才堪驻足,就听身后有人高声道:“找你这半天,怎的还在静园里徘徊?”
祁念回头,来路上正走来一位着鹅黄素襦裙的女子。
“怎么,表姐来寻你还寻错了?”来者笑道,“你不是一直嚷着,要在上巳节去看许了婚的未来夫君吗?河边的花祭想必都要摆好了,快随我回去换了你这身窄袖衣,晚了可近不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