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又道:“你也要好好儿待你这个女儿,只要你有这亏欠的心思,她也正是明白你有这份亏欠,你母女俩能不更亲近?你要想清楚,日后你这个闺女说不定是要大富大贵的,你可是她亲娘,她的富贵,还不得全赖你?你日后的太平,也还不得要仰仗她?”
这世上即便还是骨肉血亲,也少不得要彼此依赖仰仗,彼此能仰仗,日子才能过的更好。
薛大奶奶从来都信奉这一点,也从来没少拿这道理劝诫自家这位姑奶奶。
“所以,你且放心同你家姑娘亲近,可别一时糊涂让别家的人捡了便宜去,这院子里,可不少那时时刻刻盯着想你身上这块肉的人!”薛大奶奶提醒薛氏道:“你前些日子给我送信,我便想来瞧瞧你,还就怕你一时犯了糊涂,你要听我的,亲闺女可不能让人跟自己生分,她如今愿意同你亲近,机会最好,你且用心思同她亲近,日后富贵了,她还不得要指望母家的人帮衬着?”
一边话说她一边打量薛氏,看她明显动了心思,“只不过,”她口风一转:“到底她还是个孩子,有些事顾虑的还不周全,这口头上说说的事好办,动动笔头子也不算难,可真要使起来却是要人的,这人才是顶顶要紧的,这道理,你这个做娘的,就该好好教一教她,想必她是愿意听你这么用心思教她的。我给你引荐的几个人,可都是可用的人,你让他们同姑娘多走近些熟悉着,日后指不定能挑上几个堪用的,让姑娘带上,回头进那里去,也是一大助力不是?”
薛氏对这个常替她出主意的大嫂向来言听计从,说得又都有道理,便点点头道:“嫂嫂说得在理,我听你的便是。”
薛大奶奶笑着拍拍她手背:“我也是为你着想,也是为咱们薛家日后前程,少不得还要仰赖你这日后风光呢,我当然不会害你!”
说着,又凑近了些在她耳朵边悄声道:“听说那边,这几日病了?”
薛氏也压低了声音点头:“可不是,才过来几日,便说病了,也不知真假,遣了人过去看了,无非是身子骨虚寒经不住风寒,开了些补脾胃的药方,这大半日倒是从不见出来。”
薛大奶奶轻哼了一声,满面不屑:“就惯会这些蛰蛰蝎蝎的事,你且要小心,防着她又私底下给你使绊子。”
薛氏点头:“我让徐妈妈这几日都盯着呢,她这些年也就无非在老爷老太太和二房跟前给我落脸,还能怎滴?”
薛大奶奶笑道:“也是,谁叫她自己肚皮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连屁都不是,还成日装,谁不知她肚子里那点骚货!”
随即她坐下来又一笑:“她这是想甩手掌柜,累死你,可惜她有姑娘,却是个二踢腿的炮仗,春娘可比她聪明多了,你且好好儿用她这法子,能替你省了不少事。回头气死她去!”
姑嫂两个笑了几声,薛氏这才有心思问道:“近日也不见你常来,家里头还好?”
薛大奶奶一摊手,就是一声长叹:“唉,还不是那样子,哪有你这般自在,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爹和你哥哥,都是死心眼的人,做事最不知道变通,我如今也已经死了这份出头的心思,能过日子过下去,就是好的。”
薛氏知道自家哥哥和父亲在家务上,都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人,当家的薛大奶奶是个性子刚烈要面子的,平日为了支撑家里头脸面,少不得东挪西凑的辛苦,下头又有儿女两个,又都到了定婚看亲的年龄,薛氏的侄儿薛云川走鸡斗马却不是个会读书的,又是薛大奶奶一块心病。
看要强的薛大奶奶露出些无奈表情,薛氏心知她莫不是又遇上家里头难事,便问道:“可是哥儿又惹姐姐生气了?”
薛大奶奶叹了口气,道:“这个小孽障,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前些日子却同我来说,再不想去烟花柳巷听曲儿混日子了,也不知谁同他争执,倒是把他气性争了出来,同我商量着,要去和人合伙开铺子,我说他那点猴儿本事哪是做生意的料,家里只有几个老掌柜看着祖上几分薄业,他若是能把店面给我看起来,也是他本事了。可他却同我说,什么好男儿志在四方,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若是能做出些本事来,也是替我们薛家争光,听听,难得他还能说出这等子道理,非要同我这那三百两银子做本钱,自己跑货去,你说我能舍得么?”
薛氏听了道:“也是他长了本事,想着做出些事来,让你有个脸面,川哥儿这是长大了,明白要孝敬你了呢,嫂子有福了。”
“有个屁福,我哪儿来三百两给他做本钱,这几日他同我这软磨硬泡的,我被他厮磨烦死了,便只好到你这躲一躲清静,一会儿,还得去给公婆请安。却是避不得。”
薛氏闻言笑道:“哪有你这个做母亲的,躲儿子躲我这来了,不就是三百两么,我这还有些梯己,你先拿去,并不是什么大宗的银两,且让玩儿开心也好。”
薛大奶奶道:“那怎么好意思,打秋风打你这来,快别提了!”
“又不是给你的,我给我侄儿的,你拿着便是了,哪来那么多秋风给你打。”薛氏嗔怪了眼薛大奶奶,唤了徐妈妈进来,将自己房间里的檀木小匣子拿出来,将里头白花花几锭银两拿出来交给了薛大奶奶:“让孩子学些生意也不是坏事,左右也就是三百两,若是不成买个教训,总比成日在外头厮混不成器要好,若是能成,你这娶媳妇的钱,也少不得省了。”
姑嫂俩又是一番笑,薛大奶奶这才又起身告辞了出去。
徐妈妈送了薛大奶奶回来,看薛氏拿着贴身小铜锁将梯己盒子锁了,一旁道:“太太,这好不容易你攒了些梯己,就给了别人,如今咱们也捉襟见肘的,会不会太……”
薛氏自顾自锁铜锁,一边道:“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不妥的,嫂子平日多有帮我,娘家又不宽裕,少不得我要帮衬些。”
“可,”徐妈妈嗫喏道:“可这三天两头的,也不是一回两回,太太您自己,也是不宽裕的呀。”
薛氏垂下手来,神情有些杳然:“这也是个问题,总不能只出不进,少不得要寻了法子来宽裕下。”
徐妈妈闻弦歌知雅意:“太太您的意思,莫不是真准备要在那大姐儿的事情上……?”
薛氏笑了笑,没回答。
徐妈妈自然明白她意思,却也有些担忧:“这虽是桩好差事,老奴可有些担忧,也不是别的,老太太如今盯着紧,那边一位也不是善茬,太太您可要小心些,若是这当口让人抓着了,老爷发火了,可就不妥了。”
不单单是发火那么简单只怕。
薛氏摆摆手:“办法总是人想的,对了,春娘呢,一会该去老太太跟前,让她同我一起去,好有个伴。”
云荣华在自己阁楼里完成女先生布置的作业,徐妈妈让人来传话,说薛氏让她陪着一起过去同老太太请安。
大老爷同二老爷一大早都已经出去,各有忙碌,家中多是女眷孩子,早上过去省晨,只是平时都是云荣华先过来给太太薛氏请安了,再陪着去见老夫人,这边特意让徐妈妈跑一趟来喊人,却是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