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荣华听了静虚的话,只略一沉吟,便道:“不知师太有什么吩咐的?能帮得上,自然不敢推辞。”
静虚嘿嘿一笑,小眼睛里光芒晃动:“师父也知道你们主仆精贵,自然不敢轻易搅扰,只是赶巧马府的夫人来递信,说是下个月初五乃其夭折的五女一年冥寿,想在庵堂里做一场水陆法事,要庚子年春日春月生辰女子颂《解冤咒》《楞严经》一日,师父念着庵堂里几个小年岁的没一个生辰八字符合的,却是云小姐您的生辰正是,故而想求姑娘你行个方便,大慈大悲菩萨保佑,这也算是姑娘在菩萨跟前行个善念,不知姑娘可愿否?”
云荣华听她拉拉杂杂一大堆的话,看她那副摸样,不由心下哂笑,只是被山包上的人事吸引去了大半精力,也懒得同这秃尼纠缠,摆摆手道:“师太这么说,我若再推脱,那就是对菩萨不敬了,也罢,不是什么大事,你回复了主持,到日子我去诵经便是。”
静虚喜笑颜开,也没在意她言语里的揶揄,合十稽首阿弥陀佛了好几回,这才告退了出去。
云荣华自回转屋内,葛妈妈早在里头听到动静,便问了句:“那秃歪剌又来打什么秋风?”
云荣华莞尔:“不是什么大事,妈妈不必劳神费心,我自己省得。”
葛妈妈犹自不放心,叹道:“老奴身子骨不争气,累姑娘反倒要照顾着,不过歪着几日就好,姑娘可别听那几个不着调的胡忒,这些人油嘴滑肠的,不安好心。”
云荣华上前替她掖了掖背后枕头,随口道:“妈妈放心吧,好好儿养腿脚就是了,你还不放心我么?”
葛妈妈喟叹,姑娘大了心思重了,不如以往那般依赖,也是这世道寒凉,催逼得人长大,若非如此,娇滴滴一个大小姐的,何至于在这种地方为生计忙碌。
只恨自己终究没什么本事,也只能尽力维护,可在这庵堂里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不要说那几个秃尼见天爬头上来拉屎拉尿的,姑娘的精舍还能有外男出入,这要在云府,几重门户把守下那是绝无可能的,姑娘一日大过一日,眼看着就该嫁人,若是再这么下去,闺誉都要没了,那日后岂不是更苦了?
想着是不是该拼着老命去府里求一求太太,到底是亲生骨肉,不为别的,这么多年老老实实苦守在这一隅,也该替她寻一户踏踏实实人家不是?
这么想着,年岁大了又崴了脚,一阵阵困顿上来,不一会就眯瞪过去。
看葛妈妈盹着了,云荣华蹑手蹑脚退回自己的房间,雁卉去张罗晚饭,平巧就着灯火给姑娘缝着亵衣边角,这些日子主仆几个的针线活都靠着平巧和葛妈妈的手上功夫,倒也勉强能过得去。
漫不经心看着平巧在灯下飞针走线,十六岁的小姑娘已经有几分成年人的窈窕身段,漆黑如云的发髻,青色棉布袄子外褐色毛边旧比肩褂,缀着几簇她自己巧手绣上去的兰花,葱黄色棉澜裙,灯火阑珊下一张鹅蛋脸肌肤细腻,眉目如画,端得有些宁静端庄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