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荣华悚然一惊:“我家老祖宗和弟弟怎么了?”
莫妈妈嘴角一咧:“王妃只要合作些,自然不会有什么事的,有令妹在,这一份面子,总还是要给的。”
“啊哟喂大热的姜汤来了!”外头一声吆喝打断了两个人的话头,那为年轻瘦小的男子端着一碗汤药从外头直剌剌的进来,瞧着门内二人笑嘻嘻道:“娘,姜汤来了,您要不也喝一口?”
莫妈妈没有搭理小子的混玩笑,只道:“王妃,这位是老奴家不成器的犬子,你叫他阿贵便是,老奴这会儿也没个能来伺候您的,就让他给你打把下手,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只唤老奴便是,咱们马上就要上路,喝了这碗姜汤路上也好抵御些风寒。”
阿贵依旧笑嘻嘻走上来,将黑乎乎一碗汤递过来:“小的见过王妃,王妃请慢用。”
云荣华看了眼已经扭身出去了的莫妈妈,垂眸看着递到面前来的姜汤,伸手接过来:“有劳。”
手指尖不经意触到对方,阿贵却是没缩手,反而越发笑得猥琐起来,手指头仿佛不经意的掠过,拂过她白玉青葱般的手指头,心下一阵荡漾:“嘿嘿,王妃不必客气,那是小的应该的。”
云荣华微微一皱眉,忍下一丝厌恶,却又心中一凛,这阿贵长得精瘦猥琐,言语极是轻佻,其实她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莫妈妈是先王妃院子里头一号的妈妈,她身边有个小子也是有记录在册的,只不过是个奴才的儿子,原本在王府这也不能算是个多大的人物。
只是既然人是莫凝手底下,应该也是一个受过正经奴仆调教的,断然不该那么没规没矩的摸样,看他这般肆无忌惮,云荣华只觉得莫妈妈对自己,想来没她说的那么客气。
也许,等她利用完自己,自己的命也未必保得住,所以阿贵对自己的态度,不见得多么恭敬。
只是这些猜测却也不能露到面上,她垂下眼皮子,捧着手里的姜汤不动。
那阿贵一旁瞧着云荣华垂着头俏生生的摸样只觉得口舌发干,心里头痒痒的,轮着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举凡女人,王府里头什么样没有。
不过他是什么身份,一个王府的下奴罢了,平日莫凝在时对下头人管制甚严,再加上自家老娘钳制着,他是断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的。
何况在王府里头,他也不过是个有些头面的小厮罢了,那些个高高在上的主子可从来仰着鼻息瞧人,谁能瞧得上他?
这会儿不同了,他很清楚眼前这位是自家老娘欲处置后快的人物,别看是个正经王妃,可人如今不过是手底下一条砧板上的鱼,那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却是先王妃眼里的刺,莫凝和自家老娘是绝对不可能放任她逍遥,只怕等除了王爷的威胁,小主子当了家,自家老娘必然要清除掉所有王府里上下碍着眼的人等,这位王妃只怕能在个小院子里终老也就不错的了。
没了王爷庇护,这细皮嫩肉的王妃也就是个摆设,平日看着高高在上,实在没什么出头之日,这么一想难免生出些觊觎,这可是王妃,什么尊贵的身份,还不是由着他摆弄的。
想着越发的心里头发痒,恨不得立刻成了好事去,只不过他还算是清醒,知道这当口也就只能得心里头一个念想,若是想要,还是得事成了之后。
不过意头表达出来流露在脸上,便是越发的无顾忌,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盯着云荣华不客气的上下溜达,瞧得云荣华心里头直翻涌。
不动声色的往后头退了几步,阿贵瞧出她意图避开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去拽她衣袖:“王妃可要仔细后头路不平。”
云荣华手里头一哆嗦,那碗药汤几乎泼出去一多半,另一只手横过来拽住自己的衣袖往外头拔,冷淡得道:“不牢阁下,我自己能走。”
咣当一声门响,莫妈妈去而复返,手里头托着层粗布料子呵斥自家儿子:“没规矩的行货子,让你伺候人也没个章程,在这里头讨嫌,给老娘滚出去套车还不!”
阿贵缩了缩手,很是有些遗憾,却也不敢违拗自家老娘,一溜烟转了出去。
莫妈妈面无表情的过来,将手里的粗布棉袄子在桌子上一放,冷冷瞧着云荣华道:“外头天寒地冻的,还请王妃将身上这些个中看不中用的换下来,也省得路途上不方便,另外老身想提醒王妃一句,我那小子蠢傻些,王妃诗书之家,还请自重,这药,您也别在想着歪门邪道的泼洒了去,那里头确然有姜汤,余的,不过是些改变容貌的,王妃若是不想图一时痛快,老身不介意给王妃个一辈子消除不了的疤痕,也倒省事了。”
云荣华耷拉下眼皮,她的心思被这个老刁奴瞧了个仔细,而莫妈妈看来是一点也不想同她客气,比起她那个见色起意的糊涂儿子,这位显然难对付的多。
她没有辩解,也干脆由着莫妈妈误会,他们之间其实如今也用不着那虚伪客套,只怕再客气,莫妈妈也不会对她客气。
乖乖将身上那昂贵又不耐穿的缎子夹袄脱下来套上厚厚的棉袄,灰扑扑的眼色,穿在身上宽大得一些腰身也没有,极是蠢笨。
莫妈妈又出去端了碗药汤来,这回亲自盯着云荣华吞下去,这才又不知道出去准备些什么。
不多一会儿功夫,云荣华只觉得脸上瘙痒,手摸着都是一个个起伏不定的疙瘩,这屋子里也没有镜子,不过光凭着手感,她也能多少估摸出这会儿她这张脸恐怕是不耐看的。
又大概过了一盏茶功夫,莫妈妈再一次回来却只是开了门,看着云荣华在自己头上自觉的扎了个头巾遮挡住了那张有点惨不忍睹的脸,只冷淡的看着她道:“该上路了。”
云荣华走出门来外头下起了鹅毛大雪,天空一片灰蒙蒙的夹杂着呼啸的北风如同要将整个同城埋进一片雪白的世界里,云荣华被莫妈妈一把拉住了手走出那狭小的四合院子,上了辆看起来更显得简陋的驴车。
云荣华已经猜到莫妈妈这些人大概是准备将她带出城去,他们抓到她为的是拿她威胁穆殷,但是在同城穆殷的势力范围下显然不够安全,而她的失踪一定会引来镇北王府的搜寻,越拖得久,他们在城里就越不安全,势必要趁着如今穆殷不在城中机会尽快把她带出城去。
驴车外的风雪越发的大了起来,云荣华坐在狭小的马车里头只能够听到外面的风雪,她来到这个世界那么就还是第一次感觉到那种仿佛天地间都要被风雪压倒了的天气,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湮灭了外头其他一切的声息。
莫妈妈还是和云荣华坐在一起,依旧那么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闭着眼也不知道想着些什么,坐久了实在是枯燥,云荣华忍不住还是开口道:“妈妈对先王妃倒真是忠心耿耿,只不过两个小孩子年岁那么小,妈妈就不担心,若是没了王爷,他们真能守得住家业么?”
莫妈妈冷冷道:“有老身在,谁也休想害得了两位小主子。”
云荣华笑了下:“我瞧着两个孩子烧的小脸都是青白的,要说伤害,只怕谁也比不上妈妈的手段,若是她们日后知道了,你就不怕他们恨你恨你家主子?”
莫妈妈眼皮子一睁,神情掠过一丝冷厉:“两位小主子聪明懂事,日后会知道这也是为他们好,这世上,除了他们的亲娘,没有人会真心为他们好的。”
云荣华摊了摊手:“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断,妈妈有没有想过问问两个孩子,他们自己是怎么想的呢?若是他们更希望他们的父亲陪着他们,而不是那些虚名,妈妈日后又哪去给二位找一个爹来呢?”
莫妈妈的容貌线条硬朗,如今苍老的皱褶使得这份冷硬越发显得冷酷严厉,闻言神色严峻的看了眼云荣华,“王妃想说什么?莫非是想着替王爷求情?到底是出身清贵,只眼皮子浅了些,不说深宫大院,哪一家清贵王公家里头,父子人伦比得上到手的实权?王妃瞧不上那虚名,可若是没了这些,你的小命只怕也保不长久。当然,”莫妈妈蔑然的哼了声:“以王妃年轻貌美,想着依靠男人多一些并不奇怪,不过等再过些日子,想必您就会明白,有权,比依赖男人可靠的多。”
只怕到时候,这年轻轻的小娘子便会如同一朵花,一日日的蔫下去,靠着男人浇灌的贱蹄子,果然都只能害了自己,也总归害了男人。
穆殷也算是个英雄人物,可惜折在这么一个也没多少漂亮的女人手里,所以说男人都是不可靠的,自家姑娘说的对,由来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王爷有了新欢势必忘了旧爱,两个小主子有了后娘必然就有后爹,要是不着紧把日后前程挣出来,到时候可就该哭的是自家两个小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