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砧板上的鱼,云荣华很清楚这会儿她其实并没有说不的权力,只怕就是她不乐意,对方也可以直接打晕了她运走,此刻凌风的人在外头被人纠缠住,谁也不知道屋子里发生的事,自然也没有人能够来救得了她,故而用不着莫妈妈拿她身边的人做筏子威胁,她压根没有打算反抗,很老实的随着莫妈妈一行从地道走出了王府。
很显然莫妈妈也并没有打算遮掩的意思,所以云荣华沿着王府这条密道出来的时候也终于知道王府原来还有这么一条通往府外的密道。
莫妈妈并没有将她身边服侍的人带走,而是只压着她一人,等她跟着这些人走出密道,外头是一条狭长的巷子口,她被带上一辆看上去很不显眼的驴车,云荣华同莫妈妈坐在里面,外头也不知哪一个赶着车,车厢的窗户都是封死了的,她也瞧不出外头动静。
那莫妈妈如同老僧入定一般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闭着眼陪坐着,云荣华听外头动静也听不出什么来,只也干脆沉下心思来,干脆把前头的事捋了捋思绪。
府里头一环又一环的事当真层出不穷,如今看起来倒像是早有预谋,莫妈妈进了府让两个孩子蛊毒发作,大概也是为了让她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她徒劳无力下柔侧妃冒出来说了番往日恩怨,把莫妈妈拱了出来,正没处寻莫妈妈,不得已将廖龙派出去寻人,转过脸来莫妈妈倒是直接到了跟前。
她自己却成了鱼肉。
也不知这会儿王府的人是否已经知道了她的失踪,便是知道,只怕也不知道哪里去寻自己。
京城中形势扑朔迷离,究竟郑家同皇帝谁胜谁负难有定论,这些云荣华倒并不在意,在她看来自古没有外戚乱政能成功久的,只怕也就只是一时蹦跶,但是她担心的是无论如何这乱已经发生,只不知道京城里多少人家会因此而遭殃。
老太太,弟弟,康平侯家,简宜,简纯的父母,她认得的这些人家能不能保全性命。
又想到在外头这会儿不知做什么的穆殷,如今身陷囹圄,倒是越发生出些缠绵来,他们似乎从成了亲就总是这样那样的事层出不穷的,一直都没有好好儿过过日子,也不知他们还有没有那福分最后能太太平平的在一起。
但她不由的想起和穆殷临别时自己说的,她把王府当成了家,穆殷那一刻眼神里是动容的,他们的开始虽然有些糟糕有些不尽人意,只是如今,那一切都成为他们感情的基石,累积到今天,剩下的就已经是彼此的挂怀了。
这一刻她无比想着那个男人,他大概还不知道自己的后院这会儿起了火,她其实早可以传递消息出去,但是她没有让人这么做,怕只怕分了穆殷的心,后院的事也只有后院的人来解决,当初穆殷娶她不也就是为了要她帮他维系内院平和好叫他能一心谋大事么?
男主外女主内,原本是这个世界法则,说起来,她觉得这道理还是有的,她也不希望让穆殷挂心家中的事,她说她在家里等他,不是说笑的,既然这是家,她总要把这个家看好维系好。
两个孩子不是她骨血,却是穆殷的,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放任,她希望穆殷哪一日回来,看到的是一对健康的儿女。
想必穆殷是喜欢这一点的。
曾几何时,她已经将穆殷和他相关的事看成了自己的?
莫妈妈把自己弄出王府,又是为了什么呢?
尽管她知道莫妈妈最在意的是两个小孩子,但是她究竟会做什么,她却很难捉摸,这个老奴给她的感觉很是深沉,她其实心里头还是有些虚的,想念穆殷,也想知道莫妈妈究竟要和自己说些什么。
这么糊里糊涂乱七八糟的想着,也不知驴车走了多久,似乎只不过是转了个圈功夫,便停了下来,那入定了一般的莫妈妈猛然睁开眼,先一步下了车来,也不搭手,只冷冷淡淡道:“请下车吧。”
云荣华搓了搓手,她身上只是披了件单薄的氅衣,因为走得匆忙外头的大毛料子也没有上身,莫妈妈显然并无意同她客气,她这会儿也知道扮可怜对方也不见得会怜香惜玉的,只能将衣领拢严实些下了车。
外头是一处不起眼的四合小院子,莫妈妈打头,后头押着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人这么一行人就入了里头来。
这屋子瞧着平日并无人住,只是打扫的颇为干净显然是早有准备的,进了院子迎面出来一个年轻男子,瞧着莫妈妈过来不由将一双跟她格外相似的眼睛朝着云荣华这边瞧了过来。
有些诧异也有些闪烁:“娘,您真把那王妃给弄来了?”
莫妈妈摆摆手,一边径直往里头走,一边瞧着他直皱眉道:“混小子你来干什么,外头如何了?”
那年轻人嘿嘿一笑:“总招呼那胡傻子可也真是累人的慌,这家伙成日想着立什么军功,也不想穆王爷那是他能打的了的?这几日憋屈在里头每日骂娘呢,这不溜出来松快松快么,也想看看娘这边怎么样了。”
他边说边不时瞧着云荣华几眼,总有几分猥琐。
云荣华恍若未闻,只是跟着莫妈妈进了屋子来,屋子里四周用厚实的窗户纸糊了,烧着几个火盆,虽然比外头暖和些,不过比起王府来事没法子比的。
一进来冷热交替云荣华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莫妈妈把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衣人打发在外屋廊檐下头守着,随口对她道:“地方简陋,还望王妃不要介意。”
云荣华没说话,莫妈妈推了推自己儿子:“去弄碗姜汤来。”
年轻男子有些不乐意,不过却也显然不敢违逆自己娘,挠挠头走了出去。
莫妈妈这才对王妃欠了欠身:“老奴情非得已,委屈了王妃到此,还请王妃休要见怪。”
云荣华这才道:“妈妈不必拐弯抹角的,直说便是。”
莫妈妈倒也并不拿腔作势的,只道:“为了两位小主子日后性命,只得请王妃委屈几日同我等去见个人,王妃只要配合些,老奴不会为难王妃的。”
云荣华嗤笑了声:“这倒是奇了,说起来你既然如此在意两个小主子的性命,为何你家主子要拿那么要命的东西下在她们身上,说起来毕竟是骨血,你家主子倒也舍得去手。”
莫妈妈脸皮子抖了抖,目光一闪:“看来王妃已经知道了?”
“原本倒也还不是很清楚,不过您来之前,听柔侧妃同我讲了些故事,略微知晓了些事,令主子实在是一位敢作敢为的人物,令本王妃深表佩服。”
那莫妈妈闻言脸皮抖得越发厉害,按耐不住脱口道:“若非这个贱人,我家主子又怎么会被害了性命,如今还不得不拿了两个小主子的性命去换日后的太平,她就是该死的贱人!”
云荣华心中一动:“先王妃不是病死的么?”
莫妈妈神情冷冽,语气也有些生硬:“那贱人难道没敢把她做过的同王妃说?只怕一味只说是她如何委屈吧,若不是她三番四次给我家主子使绊子,我们王妃也不会去害她,她自己作孽,到头来却还还得王妃殚精竭虑的为了两个小主子费了如此多的心思,如今更是不得不逼得咱们和郑家联手,她才真该死!”
云荣华不由问道:“我看侧妃她只怕过不了今日,莫非这也是妈妈的手段吧。”
莫妈妈不置可否,那略显得激动的神情也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王妃倒是个聪明的人,那就不必老奴费口舌了,只要王妃配合,等日后两位小主子得了王府,老奴会让人好生照看着王妃荣养的。”
云荣华这会儿也有些猜出来莫妈妈要拿自己如何,却道:“妈妈是要那我威胁王爷不成?”
莫妈妈笑了笑,不过她这脸只怕平日也是少有笑容的,只瞧得见脸皮子抽动:“王妃果然是聪明的人。”
云荣华眯了眯眼:“妈妈就那么肯定王爷会因为一个女人而放弃江山?只怕这如意算盘未必如意。”
莫妈妈站起身,道:“有王妃在,又有两位小主子,王爷若是不想失去一切,只怕总是要投鼠忌器的,况且,王妃又何必小瞧自己,先王妃在世,也不见王爷肯为王妃挡那能取自己性命的玩意的。”
云荣华冷哼了声:”妈妈的如意算盘打的真不错,本王妃倒也罢了,可贵主人拿自己儿女性命威胁,就不怕有个什么万一?”
“王妃不必危言耸听,我家主子一向算无遗策,只要能保住他们日后性命和地位,这点冒险还是值得的,何况富贵险中求,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莫妈妈走到门口又扭过头来道:“王妃如今暂时委屈些,可千万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老奴知道王妃不在意两位小主子,不过想必王妃不会不在意京城里老太太和令弟的性命,她们的命可就只在王妃一念之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