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天寒地冻的,仔细外头着凉了,进屋子去吧。”眼看着云荣华呆呆立在廊檐下,和王爷依依惜别,直到人走远了,还是没有动,身上衣衫单薄,柳姑姑终忍不住上来劝道。
“是啊,王妃要是冻病了,王爷又该心疼的了,指不定要数落咱做事不用心呢。”平巧一旁也笑眯眯道,谁都瞧见王妃急巴巴出来送王爷,这赶着平时是少有的,也亏了王爷受了回罪,倒是把王妃的心给赚回来了。
后头四个大丫头齐整整的都在,瑞香一向不大说话只抿着嘴笑,雁卉是笑出了声来,明珠还算稳重,只眼里头含着笑意,过来同平巧一左一右的搀扶住云荣华,一边将从屋子里拿出来的毛料子赶紧给她披上:“平巧妹妹说的是,知道王妃不放心王爷,可自个身子也不能忽略了,回头王爷心疼起来,就该罚咱们没伺候好呢。”
云荣华被这些贴身侍候的难得调侃一回,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的发红,心里头却还想着临去是穆殷望过来的眼神,坚毅深邃,望之热切,尽管周身冷的刺骨,心里依旧有一团火。
终究还是被簇拥着进了屋子里,冷不丁就打了个喷嚏,吓得柳姑姑也不敢再调侃:“哎哟这可别真冻着了,奴婢这就去叫葛妈妈让后厨房的弄一碗姜汤来。”
云荣华忙叫住她道:“妈妈且不忙,知道外头王爷什么事如此匆忙么?”
她虽跟穆殷之间少了许多隔阂,越发亲密起来,可也没忘了身边情势,穆殷回来是镇守边关的,只是这些日子没法子处理关务,好在据曲向川所言,边关并无大的挑衅,说起来倒是京城里的情势有些紧张,年轻小皇帝大婚在即,按着祖制,大婚之后无论谁摄政,都该归政于皇帝,这一阵子京城里好几场人事变动,皇帝一脉的人虎视眈眈,太后外戚郑家亦毫不相让,也不知闹了几回事出来,都被握着实权的太后压下了。
太后既没有刻意打压皇帝一派,也不曾刻意帮着自己娘家人,外头人一时瞧不透太后究竟打得什么主意,这京城里的情势越发的扑朔迷离。
云荣华旁的也不惦记,只记挂着京城里老太太跟自己的弟弟,云老太太倒是有信来,只说云大老爷因为云荣月,跟郑家走得颇近,云荣膺却被老太太以冬日犯咳喘的老毛病迁到老家南方乡下去调养。
显然云老太太在想着替云家留住血脉,只怕她老人家并不看好郑家,却又劝不动老大同郑家亲近,她自己老迈看尽了事态变迁,只不希望云家在这场政治斗争中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自古也没有什么外戚专权有好下场的,偏偏那至尊的权力最容易使人迷失,郑家为了更上一步野心勃勃,如今看着倒是鲜花着锦的,可烈火烹油的日子只怕最后结果必然不好。
京城中的形势少不得要影响到边关,尤其穆殷这边还握着上万兵马,又一向有将神之名,若是京城中有什么兵变,各地勤王之兵中,穆殷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也正是因此,穆殷一向是郑家眼中钉肉中刺,当日若非穆殷主动进京,打了郑家措手不及,郑家直到穆殷离京,也没能想出如何解决穆殷,倒是让他娶了新婚妻子跑回了封地,这一点看,郑家实在也并不是有什么大本事的。
不过越是没本事的,越容易看不清自己,越发自以为是,况且郑家如今又是正热,少不了趋炎附势的人,这一群人力量并不可小觑,掀风作浪的能耐还是有的。
如今看穆殷匆忙而去,又吩咐自己关好门户,云荣华便觉得只怕不会是关外的人来袭,同城离边关还有百里,近来也没有急报,便是奇袭也不可能袭击到同城这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京城有变,影响到了同城这边。
她不确定是哪里出了事,穆殷虽然同她亲近些,不过男人想法都是这样,外头的事,一般不拿到女人跟前说,何况像穆殷这样铁血王爷,动起来都是动刀枪见血的事,自然是不想吓着女眷的。
云荣华也对这些不感兴趣,想必有穆殷在,也没有谁能掀得起什么浪头来,她只要看好门户最是要紧。
不过关心则乱,毕竟如今她对穆殷上了心,还是忍不住问个究竟。
柳姑姑道:“具体的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听两位护卫说了个影子,大概是外头有几千人闹腾了什么兵变,连夜叩关南下,军营里原本王爷不在,一时比较乱,也不知谁漏了消息,北关外头那些蛮人也有些异动的,王爷醒的正是时候,赶过去处理了,同城这会儿街上有些乱,让咱们把门户关好了以防有变。”
云荣华点点头,看来她猜的没错,却是不知道京城里这会儿究竟如何了,云大老爷她倒是不挂心,可老太太一直对她好,她有些不放心。
但是这当口她也没处去探听,只吩咐道:“王爷既然发了话,你让廖龙和凌风安排好日夜巡逻的人数,每一处门户都要有人把守,去个人通知西苑的,自今日起无我的令牌不许出来走动,要是有人敢闹事,打杀了便是,绝无通融。”
柳姑姑得了令,忙下去吩咐,一时间王府上下气氛紧张起来,至夜,各院子灯笼挂起,便能瞧着一队队带着王府禁卫兵器戎装侍卫来去巡逻,俨然如同军营。
虽然一时没有谁敢在这当口闹腾的,一来王爷照了面,谁都知道如今内院是王妃说了算的,新王妃又有些手段,整治了几下大家伙知道不是个善茬,再来王府的人比那些小门小户可不同,也都是见过世面的,如今这态势看着就知道一定出了什么大事,这时候老老实实还好,要是出头,那就是个死字。
只不过有那明理的,也有那糊涂的,半夜里头西苑就闹腾了回,等睡下了的云荣华得了瞿虎托人来回报,一时倒有几分无语。
胡夫人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半夜让自己奶妈妈出来想贿赂了看门婆子出去给自家哥哥送信,结果遇着一对巡视过来的被拦住,那婆子也是仗着夫人脸面不肯回去,嚷嚷着自家夫人是子爵将军的妹子不是谁可以随意看管着的,正闹腾,被凌风在树头上瞧着正着,凌风是个从来不见人情世故的,见着有人闹,手起刀落直接给人劈了。
内宅子的人何曾见过这么血腥的,当下后头跟着的丫头就叫得惊天动地的,凌风只当没听到又猫回去了,这边丫头被人堵了嘴拖了回去,西苑那边因为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的不少,那也是个个吓得腿软。
胡夫人那边满心巴望着奶娘给自己送封信去家里,没想到不过是小事人却没了,一个丫头回来吓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也不知怎么想哭天抢地的还想闹,跟着凌风的那一队人大概也有点沾染了凌风那不着调的脾气,直接把奶娘人头给扔桌面上,这下好,主仆俩都直接晕过去了,倒是消停了。
云荣华原本发话说要有人闹事的,打杀了去虽然是一句吓唬人的话,不过杀鸡儆猴的意思也是有的,只不过内院杀人最多是板子棒子,像凌风这样动刀子的却是没想到。
只是这当口云荣华倒也不好说什么,穆殷留下这个孩子说到底也是为了能唬住人,旁人知道人情世故,在王府女眷面前只怕是施展不开,也只有凌风这样不知人情世故的,倒是直截了当些。
只能说胡夫人自己蠢,往枪口上撞。
她只当还是胡家的女儿,有事没事要找自家娘家撑腰,说白了她也好王夫人也好只是政治利益的维系而已,如果这个维系不存在,她其实也没多大用处。
同城能够数得上有本事作怪的只有两个,胡鹏和章飚,章飚个性软弱,不像是有胆子做乱的,胡鹏不同,上次闹到王府里头来就看得出来,这个人要是有利益相关的,天王老子也敢对付,要说外头有乱,只怕起头就是胡鹏。
这当口胡夫人还想出去和哥哥家联系,便是云荣华在,也是绝不容许的,她也不知道是听了风声,或是自己又想什么,大半夜的闹出事来。
起来喝了口水,云荣华便又回床上躺着了,迷迷糊糊想着不知道府里是不是还会有什么事,她总觉得这当口,没那么太平。
胡夫人闹事,也许只是一个开头。
“王妃醒醒,王妃,不好了。”睡了不知多久,云荣华被一阵急切叫声唤醒,睁开眼方看到柳姑姑刑姑姑及两个值夜的平巧明珠都在屋子里,她一咕噜爬起来:“怎么了?”
“王妃,侧殿那边传话说,半夜里两个小主子一起发了高烧起来,一直哭闹不止的,里头人忙了大半宿也不见好,这会子烧得越发厉害起来,只好过来禀告王妃,请王妃示下。”
云荣华微微一皱眉:“怎么这当口?两个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