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夫人眼见云荣华不说话,只当被自己唬住了,心说这位到底是年岁小,再怎么也就是个刚嫁人的小媳妇,王妃头衔听着好听,可抵得上她这样有娘家靠山的侧夫人?
听说在京城,这位也不过就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嫡女,便是清流大家,可这花花名头在京城也许还有用,在同城地界却是算不得什么的,常年面对的是塞外蛮族,枪杆子硬才是本事,在像胡夫人这样当地人家眼里,有兵权的才是有实力的。
头里莫凝那是西宁侯家的嫡女,和太后又关系好,她是不敢肖想,如今换了个青涩丫头来,她还真看不上。
何况这几日外头传言的,要是真的,王爷说不定重伤难治,这位王妃不让人露面实在不由人不怀疑,若是真的,那可就有两说了,新王妃压根压不住什么,又没有多少实权,便是王爷身边的人愿意听她又怎么样?王爷要是不在了,王府正经主子就是世子,世子还小,她哥哥是兵权在手的指挥使,侧王妃是个病秧子不足虑,那王夫人更是个墙头草,满府上下怎么看都是她最有话语权,到时候还不是她说了算?
越这么想,胡夫人越觉得这王妃实在没什么可怕的,越发张致起来:“王妃,妾身说句僭越的话,您虽然是正经王妃,也不能把拦着大伙,王爷千金之躯,要是真有什么不妥当,您瞒着便是大罪过,若是这会儿认了还来得及,有我哥哥在,也不怕真出什么大事,要是您执意不认错,回头可不要怪妾身没提醒您那,这里是同城,不是京城,王爷有个不妥当,您执意瞒着,同城百姓,驻守在外的将士也都会责怪您的不是,可没人能帮的了您了。”
云荣华身后的柳姑姑沉下脸来低斥:“夫人好生无礼,王妃驾前岂容放肆,太后有口谕,若有人对王妃不敬,严惩不贷,请夫人慎言!”
胡夫人面色一变,却又道:“哎哟这位嬷嬷这口气,倒像是宫里头来的,宫里头来的又怎么样?莫非还就能由着你们主子胡作非为不成?果然京城里来的就是横,做奴才的都敢随意训斥人了,姐姐妹妹你们倒是说句公道话,妾身又说错了什么?大家伙要见王爷有错么?王妃凭什么就可以拦着不让见?这可真是没天理了,王府就没个规矩了?京城来的奴才就可以连主子都不尊敬了!哥哥你都瞧见了吧,你要替妹妹做主啊!”
胡鹏板着脸到:“大老娘们的哪来那么多废话,今日某家就是来见王爷的,王妃让见也得见,不让见也得见,老子可没工夫跟你这瞎吵吵,王爷在哪?赶紧去通报声,不行老子自己去找,都火烧屁股的,王爷这抱着窝不出面算个什么玩意!”
说完迈步就像是真要往里头闯,曲先生一皱眉,身后瞿虎和廖龙已经大步流星上来挡在了云荣华同胡鹏中间:“胡将军请留步!”
胡鹏浓眉一竖:“怎么,你们也要拦某?哼哼,真是奇怪了,本将军不过见一见王爷,值当你们推三阻四的拦着么?”
二人互相看了眼:“将军恕罪,此乃王府后院,不容擅闯。”
胡鹏冷笑:“新王妃究竟给了尔等什么好处,这般维护,某家今日还就要弄个明白!”
眼看着双方剑拔弩张的,云荣华终于插上口:“胡将军,你口口声声说王爷如何,又带着甲胄入王府内院,敢问你这是要来同本王妃问罪的?”
胡鹏打量眼前娇娇小小的一个小丫头拿声音软嫩无比,便是他一伸手不费力便能要了小命去,在这边陲之地,实在也养不出这么个水嫩的人儿,养是养眼,却不过是个纸糊的,前头一个万金养着还不是早早儿折腾没了,如今这个看着更不长久,也不怎么放在眼里:“不敢,只不过今日王爷末将是一定要见的,王妃末将看就不必拦着了。”
云荣华摇摇头,语气清淡:“本王妃岂敢阻拦,论着将军的意思,便是血溅当场也要见人,我自不量力岂非找死,”她略带讥讽的笑了下:“不过劝将军一句,礼法章程自有规程,本王妃向来没那本事僭越,将军不怕王爷怪罪,只管去见就是了,回头若是王爷责罚,可不要迁怒了旁人。”
她这么一说,胡鹏倒是犹疑了,此人粗中有细,向来是有些狡诈之性的,并不是不畏惧穆殷这些年积威,只不过这么些日子观察下来,又有府中眼线,琢磨的九成把握,才敢如此蛮横,只不过眼看着小小王妃那气定神闲的态度,清凌凌一双眼镇定的过了,又平白生出些犹疑了。
云荣华要的便是他的犹豫,只侧过身却大方道:“想来将军是言出必行的,王妃言尽于此,你若真要进去,自便就是了。”
他更是犹豫,这么一迟疑,那边胡夫人有些不乐意了:“哥!”
胡鹏眼珠子转了转,却又道:“到底是京城来的,倒是说的也在理,回头惹了王爷不快总归不妥,唔,末将不去也罢,婆娘同妹子总不至于不妥当吧,某就在这等着,婆娘,你跟妹子去见王爷,便将问候带到,也顺带提句话,好歹这外头也要有个交待,也好叫兄弟们放心不是!”
又瞧了瞧云荣华,嘿嘿一笑:“这么着,王妃总没意见吧。”
云荣华压下眼皮,避开那锋芒眼神:“请便。”
一旁知晓底细的却是有些着急,刑姑姑凑近了低语:“王妃,这分明可都是在打您的脸面,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放任了。”她自然不好说王爷这会儿压根不能见人,这么隐晦的提醒,只怕王妃毕竟年轻脸皮子嫩,面对这咄咄逼人的一堂人顶不住了,虽然说王爷不在,可曲先生和四大护卫在,也不至于真就让兄妹俩得逞了去。
云荣华何尝不知道,只是这当口胡氏兄妹有备而来,又召集了这么些人,摆明了是不见着人不罢休的,便是这会儿拦住了,王爷的事,也绝对瞒不住了。
既然瞒不住,她便做好了不再隐瞒的决定,毕竟她是王妃,正经有金册的,穆殷身边的人和自己的人都足够信任,便是胡氏兄妹发难,她也并无所惧。
穆殷昏睡日长,隐瞒过今日也瞒不过明日,真闹出来倒是件爽快的事。
如今箭在弦上,她也已经退避不得。
刑姑姑等何尝知道这会儿她这率性心思,只怕她没了章法,暗自着急,却又无可奈何,胡鹏眼看着云荣华身后人着急摸样,心中越发肯定,朝着自己妹子和女人使了眼色,胡夫人自然巴不得戳破云荣华的脸面,拉过嫂子的手一叠声道:“哎,嫂子跟我一起去拜见王爷吧,王妃要不要一起去唷。”
这当口她还不忘了挤兑,云荣华沉默不语,身后众人面色各异,刑姑姑柳姑姑互相看了眼有意无意偏偏拦着路当口不着痕迹的不肯相让,还琢磨着再拖上一拖。
这当口外头的棉帘子猛的往上一挑,一股子呼啸裹挟着远远吹来的一阵邪冷寒风就这么进来了,阳光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整个阻挡在了门口,映照着那一方健硕的身躯巍巍而立:“什么时候本王的话,都当耳边风吹了?”
背对着门的几个人还没什么,这边正准备推搡开两个嬷嬷的胡夫人探出去的手就这么僵持在了半空,一张脸惊愕无比一时花容失色:“王,王爷,您,您没事!”
穆殷龙行虎步而入,身后紧随着的是四大护卫另外两个,木头桩子耿文和漂亮小儿凌风,巍峨之躯在区区斗室中便显出四周的逼仄来,眉目之间俱是霜冷刀锋犀利无比:“笑话,本王有没有事,干你屁事,轮得到你管么!”
他压根不瞧胡夫人脸上青白交错扭曲了的脸蛋,大步流星背手而过,径直走到云荣华的面前,一伸手便将小小的身躯满抱在侧,低头道:“早嘱咐过你身子弱,用不着跟这些人讲什么规矩,不听话的打杀了出去就是了,怎么就跟这客气上了?”
云荣华眨了眨眼,没说话,穆殷仿佛也没意思要等她回话,抬起头那浩淼深邃的目光便已经扫过了众人,在两个将军脸上不过停留一刹,便对着曲向川等人道:“何时孤的后院都看护不好了?本王不出来,就什么人都可以随意闯孤的镇北王府了?”
曲向川同瞿虎廖龙噗通就跪倒了,胡鹏那络腮脸抖了抖,饶是身上甲胄重重,这会儿后背也渗出些凉气来,穆殷一出现,他那身上胡匪之气便就被穆殷层层叠叠散发出来的乖戾压得没了脾气,这话听着是问他护卫的,胡鹏却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腿肚子一弯,重重栽倒,连带身边一直没什么声气的章飚,还有那一群女眷一个个矮了下去齐头便拜:“参见王爷!”
穆殷谁都不瞧,只眼锥子直直盯着胡鹏:“胡大将军,能耐啊,本王新婚燕尔,还不曾请将军,将军倒已经不请自入,逼入后院来了?你把本王的王妃放在何处?把本王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