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理,这外男随意不可入二门见内院女眷,只是这两位于王府都有姻亲,且王府如今除了一位年岁还小的郡主,并无未嫁的女眷,出嫁女在待客花厅见一见亲眷外男,也不算是失礼。
况且没有王爷在,虽然曲先生和四大护卫各有衔职,却是不够资格的,两位将军执意要入内院,也没有谁能出来阻拦。
只得一小厮着急忙慌的过来禀告。
这边一通告,那蔫了神情的胡夫人又仿佛精神了起来,笑盈盈对着云荣华道:“妾身想大概是哥哥同嫂嫂和亲家两位都许久不见王爷,也积了不少日子公文,故而下帖子请几位一起过来,正好见见王爷王妃,大家都是姻亲,早些认个脸,也好过日后照面不认得不是?”
胡夫人这话说的好听,却实在有些张扬,不说她们只是夫人不是正室,两家算不得正经姻亲,便是要见面,也是王妃这边出手下帖子请人,哪有她越俎代庖的。
只是人资格老,云荣华毕竟是新来的,她这份自诩主子的傲气,还是有些资本的。
这边云荣华都还没来得及说话,那撒金花厚棉帘子已经被人掀开,当先一步有人带着冷气走了进来,一边道:“来迟了来迟了,不知王爷王妃已经回府,此时方才登门拜访,实在是末将的罪过,王妃不会怪某家吧。”
这大嗓门隔着偏殿的珠帘都能传到内堂中去,云荣华还没瞧见那位说话的男子,已经有一种声声震天的感觉扑面而来。
外头那位倒也不客气,直接隔着珠帘在外间拱手道:“末将胡鹏,参见王妃。”
云荣华接受王府这些女眷们请安的地方在后院大殿明华殿正殿里侧,外头正堂宽阔,平日年节的时候接受官员女眷们拜会的地方,平常是不用的。
侧殿不如正殿宽敞,不过冬日里都用高丽纸厚厚糊着窗户,挂着棉帘子,里头燃着炭火盆,便越发暖和,不管外头北风如何呼啸,里面还是暖意融融,倒是适合见客和处理日常事务。
虽然这是见客的地方,但是却是后院,寻常不受召见,男客是不好随意过来的,不过这个规矩在镇北王府并不如京城里那么严苛,主要是王爷平日接触都是些带兵打仗的人物,文臣虽也有,却也难免沾染了匪气,总之这门户不如京城森严。
不过最要紧的,却还是对方并没有把云荣华这位王妃多少敬重,原本就是冲着外头传言说穆殷王爷重伤见不得人的事来的,胡鹏又是个常年带兵打仗沙场里头厮磨出来的浑人,更是没那么多顾忌。
他这一身胖大身躯里头发散出来的煞气,比起穆殷来说,更是多了些粗俗的浑然,云荣华虽然没见过人,但是对同城大小人物都背过书,了解过一二,隔着帘子能瞧着那铁塔一般雄壮的身躯,冷冷的甲胄泛着锐意,这位居然身着甲胄直入内院。
屋子里都是女眷,除了胡夫人几个意料中的,那些莺莺燕燕的女人们尽管有些准备,还是被这位那毫不掩饰的粗狂吓得花容失色,慌张的看了彼此一样,俱都将目光看向上首的云荣华。
胡夫人倒是笑这起身:“哥哥来了,都是一家人就不必客气了,哥哥和嫂嫂都进来吧,王妃等着见礼呢。”
这时候后头曲先生领着四大护卫也赶了过来,曲先生可没这位那么鲁莽,站在大殿口内侧道:“胡将军身着甲胄,擅入内堂,这可不合规矩,还请随老夫到前院说话罢,休要吓着里头女眷,惊扰了王妃,可是不妥的。”
胡鹏在外头哈哈一声笑,震得房梁外不知何处的鸟雀一阵扑棱,“老酸才你这没事倒牙的毛病真个是竟日不改,还不如咱妹子知道事呢,老子这是急着见王爷王妃,没闲工夫换一身,哪有你们这儒生平日那许多规矩,便是王爷在这,也该知道老子的习性,怎么,王爷没说过么?”
云荣华在里头听得分明,这位胡鹏将军听着是个粗疏的家伙,只是说话却一点也不是没章法的,这话无不是在探问王爷的根底。
曲向川揉了揉肚腹,眼珠子转着准备说些什么,他虽有满腹辞藻,要把话说的天花乱坠不难,只是这胡鹏倒也狡猾,偏偏就不跟他玩虚的,拿出当兵的脾气,便是这直闯内堂的事也做的匪气十足,凭着他身份,曲向川和身后几个人还就真不好硬来,可是若是由着他胡来,却终究还是会坐实了王爷管不得事,要不然依着王爷平日说一不二的作风,怎么可能由着他在自己王府胡来。
这胡鹏就是在试探底细,这招却是极有用的,他们拿不出能压制的人来,这同城地界,除了王爷,没有谁的品级能压得过胡鹏。
胡鹏身边的夫人是个大脚粗妇,长得跟胡鹏一般五短身材,胖大粗壮,身上罩着一件绛红色褙子,偏又喜欢堆叠着满头珠翠的,猩红的唇翻开笑道:“曲先生这会儿不也进来了,怎么偏就咱们惊扰人的?臣妇也想早些见见新来的王妃,咱们这天寒地冻的地方,除了前头那位,还真没见着过几个京城来的姑娘呢,听说是个美人呢?咱们王爷可真是大福气,臣妇一会儿可要好好恭喜一下王爷。章家妹子,你说是吧。”
一旁一同而来的章飚长得有些瘦小猥琐,身边的夫人也干瘦细弱,长得摸样不起眼,人也没什么声息,见问,只是讷讷应了。
曲向川听胡鹏夫人说的实在粗俗,正想说什么,里头帘子分开两旁,云荣华不紧不慢走了出来。
里头的女眷在云荣华领头下鱼贯而出,外间并不狭窄,不过人一多,难免显得有些拥堵,胡鹏一身甲胄看着格外醒目,云荣华一番打量,对方个头甚高,兜鍪下一张络腮胡子脸,紫膛脸色,阴影下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偶尔闪过狡诈之光,亦毫不客气的对着自己打量,显然并无意躲闪。
今日这位来,便是不能善了。
云荣华打量着对方品度出几分意思,淡淡道:“这位便是胡将军?失敬失敬,常听王爷说起,今日一见,果然是位不拘小节的人物。”
胡鹏目光一动,打量眼前不过只到他胸口下的女子,仿佛未觉她口气里的讥讽,哈哈一声大笑:“京城来的果然不同一般,咱们王爷倒是艳福不浅,比起某家妹子来,就是不一样啊,曲先生,我这大老粗不会说话,您这老酸肚子里墨水多,能说个好听的话不!”
“哥哥你这话说的妹子不依,哪有这般数落自家人的,您要拍王爷马屁,也该当着王爷面才是。”胡夫人一旁似嗔似怒道。
胡鹏又是一阵大笑,“便是王爷在此,也是这个话,说到王爷,也有好些日子不见,怎么回府了还这般不露面的?倒叫人费猜疑,王爷英雄盖世,不是那等子猫在后院的人物,王妃小嫂子,你倒是让王爷出来见一见大家呗,他这么不照面,莫非还真是见不了人了?”
“胡将军,王妃跟前,说话不可放肆。”曲向川忍不住道,虽说他腹中机智,只是这九曲肠子对付弯弯绕绕的事,倒是十有八九,胡鹏显见得是有备而来,恣意粗俗,却正是他的克星,奈何王爷还真不好露面,纵然知道这位是来闹事,但是胡鹏身份特殊,穆殷对他也有忌惮,何况这一屋子女眷面前,也是施展不开,竟然还就僵持住了。
胡鹏浑不在意的一挥大手:“某家说话就是这般摸样,曲老头你也不是头一回见,这斯斯文文的事,可真为难着人了,还请王妃恕罪哈,还带了外头兄弟们的问候,那么多弟兄也都好些日子没见着王爷了,王妃想来也是明理的人,如今塞外可是不太平,王爷要是抱窝不出,可就要出大事的,还是王妃有什么不好说的?旁人面前不便说,咱们都是一家子人,再客气可就说不过了。”
云荣华只淡淡道:“将军说笑,吾虽女流,也知道冬日大漠枯冷,马匹难行,塞外向来少有这当口叩关的,零星小贼,想必将军应该是能应付吧?王爷示下,这些日子概不见客,本王妃也不敢有违,将军若是相见王爷,不如等王爷发了话,愿意出来见客了,再来见吧。”
胡鹏眸光异动,呵呵怪笑:“王妃倒是个有见识的,只军情所在,却是末将不敢随意编造,王妃这话,倒是让末将不得不辩白几句了,王爷素来重视军情,岂会于军情置之不理?倒叫人好生奇怪,王妃这是要拦着大家不让见王爷么?若是王爷真有什么不妥,王妃一介女流,难道要瞒着大家伙?要是误了军情大事,朝廷怪罪下来,王妃您可能担得住?还请王妃说句实话,王爷究竟如何?也好让末将及众位军士们早有准备!”
胡夫人面露惊诧呼道:“怎么会?王妃,莫非王爷真的……”
云荣华看她一眼:“胡夫人慎言。”
胡夫人撇撇嘴:“王妃,到底大家都是关心王爷的,您这么一个人拦着不让见也不是办法,若非真有鬼,大大方方让大家伙见一见又什么不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