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云荣华眼看着这么折腾了大半会,道:“让人把饭摆上,我也饿了,把门户看紧了,除了咱们自己的人,谁也不许随意进去,想来今日这么一闹,一时半会也不再会有人闹腾什么,总能清净些时候。”
穆殷的情形,其实已经由几个贴身护卫抄近道在前头告知了习妈妈这边,也已经得了吩咐该如何做,云荣华带过来的这是个陪嫁丫头以及四个嬷嬷对云荣华是足够忠心的,这一点,远比旁人要让云荣华放心的多。
能够进主子内室的,也不过就是一等的大丫头和贴身管事的嬷嬷,云荣华只要有这么几个人手在,内室内院最近身的秘密就能够保护的足够严密了。
原本这边王府有何妈妈这样的老人,若是执意管着内院,她也是不好推拒的,只不过何妈妈倚老卖老这么一下,被云荣华借着趁势给削了职权去,枪打出头鸟,这么一来,足够让明华殿这边的一殿上下人等都给震慑住了。
不过穆殷如今昏睡不醒,却是最大的危机,没有这位王爷撑腰,王妃的头衔好听,也只是个壳子,葛妈妈最是同云荣华亲近,瞅着几个丫头去摆饭,过来同云荣华悄悄道:“王爷可有好些了?那华先生寻出法子了么?”
云荣华默然,微微摇了下头,葛妈妈打量云荣华,她隔着一个多月方才见着人,从云荣华出生,还没那么久分开过,这会儿见着就有些心疼:“我的姑娘唷,这才一个月,都瘦了呢,路上可是受苦了!那药方子可有在吃?俩位姑姑和丫头可是不尽心,怎么就没伺候好您!”
云荣华这几日也确然有些殚精竭虑的,穆殷这么一昏,委实突然,她要替他保密,又要拿出王妃架势,心里头又虑着人病情,也确实是累了些,这会儿靠着葛妈妈由她扶着自己,倒是想起曾经在水仙庵里清苦的日子,那日子是穷困些,如今,物质上是没什么亏待的,精神上却是累人的。
世上事,果然是有一得必有一失。
葛妈妈搂着云荣华细瘦的个头就越发心疼上来:“这都还是没奴婢尽心些,姑娘莫要担心,王爷吉人天相,总会好起来的,咱们姑娘是个有大后福的人,妈妈就不信老天爷会这么亏待您。”
说话间便就回了前头寝殿暖房来,里头安了火龙,足够温暖,只因是云荣华一个人用饭,她也不太讲究,只在炕床上小桌子摆了二菜一汤,就着炖烂了的粳米粥用了一碗,便就让人撤了下去。
这边柳姑姑悄悄来回话,说俩个小主子身边的人已经安顿好了,只因为云荣华这边雷厉风行的撤了好大一批人,一时不能够补全,只是各自选了两个姑子和四个丫头,都是刑姑姑以及从曲先生那举荐来的老实人,只等过几日再让人牙子来买上几个调教了再补不足的。
许是被云荣华这一下子秃噜了毫不留情的吓着了,下头人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呢,没什么议论的,何况外头还有四大护卫和曲先生作担保,人还是俩位护卫瞿虎廖龙让王府的侍卫送过来,那架势不小,大家看王爷身边的人都对王妃吩咐的恭恭敬敬,更是噤若寒蝉了。
两个小孩子倒是有些不高兴,尤其是小郡主穆娇娘,不过就是个八岁的孩子,云荣华早吩咐过,要是她哭闹,由着去就是了,等哭累了只管伺候好饭食衣服,别的不用理,没人哄小孩子胡闹,过不了几日,她就该消停了。
云荣华从未觉得这俩个小孩子值当多少费心,她们都是不小的人,该记得事都记得,她用不着费力不讨好的去上杆子哄,只要问心无愧的照顾好人,别让那些有别样心思的下头人留在主子耳朵边嚼舌根,就不用担心能闹出什么来。
重新净了面,换了一身轻便的常服,素日在家里不见外客,云荣华是不乐意打扮的浓艳无比的,挽了家常发髻,一身月牙白烟笼云袖绣梅花袄裙,她才进了内室去瞧穆殷。
只因为曲向川也有些束手无策,穆殷身上的毒一直盘桓难去,人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昏睡的多,清醒的少,清醒时候难得说上几句话,云荣华也只来得及同他把要紧的外头大事说给他听,然后记下他的话传出去,再要说什么亲密的就已经来不及了。
只为了不错过他清醒时候,云荣华还是尽力时刻陪在身边,这些日子对着穆殷比什么时候都要多,尽管说话不多,云荣华有时候也会生出些缠绵,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日后不出意外将相伴一生,她从没有想到,如今看到最多的,却是他的睡颜,这种时候他不张扬,没有惯常的霸道,俊美的脸便多了一份静谧。
守着这张脸她有事无事的除了替他翻身,照顾他洗手擦脸擦身子,再来就是干脆拿出绣活来静静守在一边打发时间,时光少有而诡异的显得祥和,这种祥和又柔和着无法预知的未来。
她不知道未来他能否康健,但是当她看着穆殷的脸的时候,这个人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感觉依旧那么强烈,她也会生出些许怨气,这样甩了手人事不知的把一切都压到她身上,她也会觉得委屈,她想要的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然而那个胸膛却是因为救她,才会一动不动的躺在面前的。
什么样的情感都只能在人醒来是才可以发泄出来,她盼望着他能彻底醒过来,她觉得有时候会想念那双充满了霸道幽深的眼,那双眼睛有着无尽的活力有着足够的力量,会让她害怕,却也令人怀念。
她觉得这些日子积了好多的话要说,然而时间总是不肯给予她足够的表达,当回转头来看他又沉沉闭了眼,不知哪里来的心疼,却慢慢滋生了出来。
她这会儿静静站在床榻边,大红髹金漆百子千孙福寿延年图画的千工八步床上玉带金钩下鲛绡帐挂起,她沿着床边坐下,望着穆殷一会儿,有些愣愣得道:“我可是把你最得意的老奴才和俩宝贝儿女都给得罪了,王爷你要再不醒,就不怕我把你这个王府给翻了天么?”
床上的人自然没有反应,她伸出手,通常这在穆殷醒着的时候事绝无可能的,这会儿却无法反抗只由着她的手在脸上描临,划过他粗细有度的眉毛,坚挺的鼻梁,薄而坚毅的唇:“夫君,王爷,你要再不醒,妾身可就撑不住了,你堂堂王爷,就这么任由自己的老婆被人欺负么?你醒来替妾身撑腰好不好呢?”
窗户根下有人敲了敲打断了她的呓语:“王妃,那何妈妈刚出了二门去,像是找大管事去了。”
云荣华漫不经心的应了声,却是依旧对着躺着的穆殷道:“你看,要是你家大管事心疼老婆寻妾身的麻烦,你说我要不要连你那个大管事一并削了呢?嗯,回头指不定你这府里头大大小小一群老婆也该来寻个不是了,你说妾身该怎么办呢?说句话嚒,好不好!”
且不说云荣华同穆殷说了些什么,何妈妈这边好不容易甩了张家的着急忙慌的出来找自家男人,好半晌在外院找着正在点数王爷王妃带回来的各箱子行李,一些精贵的都赶紧规整进去,也省得不小心打破了去。
自家婆娘出来,他瞧了眼随口道:“怎么这会子功夫来,里头没什么事吧。”
何妈妈拉着男人也顾不得旁的,径直到了个僻静角落道:“哎哟我的爷爷,你还有工夫这忙,我这都被人给轰出来了都,这可怎么办哟。“
徐寿听不明白,何妈妈也不跟他墨迹,将里头一应事说了一通,一边跌脚道:“只当是个新来的好揉捏,看面相也是个面团子般人物,怎么偏偏却是个这般厉害的,你我哪一日不是辛辛苦苦尽心尽力,她倒好,上来就发落了那许多人,也不怕得罪人,我这帮她和稀泥,她还不领情,道让老娘平白失了差事,当家的,你可要帮我,好好儿同王爷说说,这王爷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来,这那里是来当家的,分明是来拆墙的唷!”
徐寿脸色一变,跺了跺脚:“你个蠢妇,不早就给你信了,让你好好儿做事没得弄那么歪心思,你当咱们王爷是随便娶个王妃来摆设的?跟你说了几回了,这王妃你可千万别当她小不当事,那可是爷放在心尖上的,你怎么就不当回事?真正是个蠢透了的,这会儿还想让我替你说这讨嫌的话,你活腻味了是不是?你趁早收拾了那些不着调心思好好儿做事,别成了别人的枪把子!”
何妈妈被自家男人数落一通颇觉得有些委屈,苦着脸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好,让王妃晓得咱们的要紧,回头也好多多仰仗咱们,毕竟王妃是新来的,前头这么一大拉子事,少不得要有个能帮衬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