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荣华三下五除二的将两个小孩子身边一干人等发落了下去,云荣华才又看着何妈妈道:“妈妈刚才说的,本王妃琢磨着也是在理,不过这些东西,原本倒也没什么的,只是家中老祖宗怜惜我远来,没什么依凭,有些体面的东西做个念想,也是她老人家的一番心意,碎了旁的没什么,可惜了长辈所赐,倒是我做晚辈的不孝了。”
何妈妈还有些沉浸于云荣华突如其来雷霆手段中,这边人却已经转了方向,一时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孝的名头可有点重,历朝历代都以孝道为重,她虽大包大揽的,也不敢因为下头人做事不妥帖,让主子背负个不孝的名头。
却听云荣华又道:“不过妈妈倒是说得对,本王妃也不能因为自己的家室,累的旁人诟病王爷定下的规矩,本王妃平素没有少听王爷对何妈妈仰仗之意,如今瞧着也觉得格外亲切,本王妃手底下人初来乍到的不懂规矩,难免就容易出错,理应不是妈妈的过错,我看妈妈是个值得信赖的,这么着,本王妃这不少精细的东西,既然王爷不喜欢布置,不若托妈妈帮本王妃个忙,将那些容易碎了的替我寻一个买家,换些真金白银出来,权当是本王妃替戍守在此的官军们一份薄银,捐到镇北军中去,妈妈以为呢?”
何妈妈还在琢磨,这位一下子发落了那许多人,这会儿又转过来,只怕不是同她说说好话的事,正打点起十二分精神头来想着如何同王妃这打机锋,却听她口吻又是一转,听得虽然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新主子倒是个知机的,自己拿王爷章程说话,她便也就转了意思,显见还是忌惮王爷,想当初莫凝王妃刚来王府,也少不得就被自己三言两语不得不依仗自己,在王府里,便是主子,还不是要依靠下头做事的。
莫凝是个聪明的,对她客气也是为了在王府好办事,便是日后立稳脚跟,也是对自己甚为敬重,这位新来,就是有胆子发落小主子身边不懂事的人,想来对自己,还是要忌惮些的。
何妈妈心中得意,面上不由笑了:“王妃果然是慈善的人,奴婢可要替外头那些辛苦的将士们家眷谢王妃这般通情达理了。”
云荣华笑笑:“妈妈谬赞了,这些事,想必妈妈比我的人都要清楚,我也就放心了,不过我那些东西多,妈妈也说了你的人手下粗疏些,怕再砸了什么倒要让银两损失了去,何况没个知道的人这账目出了错就不妥了,就让习妈妈同您一起办吧,她这边熟悉我的物件,您熟悉人脉,你俩个我瞧着都放心,这几日就把这事办了,王府的事,您就先撂一撂吧。”
何妈妈那张脸凝滞在一处就不知道什么表情了,她只是拿话想压着王妃没法子计较,新主子来想立威,她早有准备,她也不是那等子随意发落的,仗着在穆殷和王府里多年老资历,她可不怕新王妃真能拿她如何。
不过这位胆敢一上来就发落了两个小主子屋子里的人也委实让人不及防,只是小主子屋里人不争气也是自找的,她就不同了,自负王妃不可能随意打发自己的。
可这位王妃倒是说话客客气气,然而这意思,却是借着自己刚才那番话,把自己直接打发了去,她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自以为能在王妃跟前倚老卖老一番,却不想云荣华不重不轻的发落,试想若是自己得了这个差事,听着倒是个平白掉下来的肥缺,京城里东西可都是好的,这位新主子年岁小,大概压根就不知道俗物,她这边一接手,说卖了什么价还不是她一句话?
回头漏点手里头,那就够别人家忙活三五年的了。
正觉得这位王妃到底是年纪小好糊弄,没想到一转头,自己就要被丢开手里王府的差事了,发卖王妃的东西固然是油水足的,可云荣华把身边的人指派过来,那就是一双眼睛,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哪里还能再玩什么花样。
这还是其次,云荣华不过给了她一个差事,哪里比得上长久在王府做个管事婆子来的体面,这要是被撤下去了,王妃换上自己人,她还能再回来?
她可没那么傻,忙不迭噗通跪倒道:“哎哟王妃娘娘您可是折杀奴婢了,这外头的事,奴婢长年不出去,哪能知道详尽,只怕王妃那许多贵重的东西要是被人糊弄了倒叫奴婢于心不忍,奴婢还是替王妃看顾着府里头的事更有把握些,不若奴婢替王妃举荐个人,家里头那位是长年外头跑采买的,对些古玩贵重东西都门清,想来不会叫王妃吃了亏去。”
云荣华眉弯挑了下,仿佛很有兴趣:“哦,是哪位能的妈妈这么青眼?”
何妈妈忙道:“她夫家姓张,如今在管着府里库房上头的妈妈,她家俩小子是在几个铺面上做伙计的,也是极伶俐的,这同城几家古玩字画方面的事,没人比她家更清楚的了。”
张家的同她也是老亲家,平日彼此关系不错,这头她保住了内院差事,那边送了人情去,皆大欢喜。
云荣华倒也没说什么,只道:“那把人叫来本王妃瞧瞧?”
何妈妈忙让人去叫,不多一会儿功夫,一个胖乎乎皮肤白净身上穿着雪柳青色比甲鹦哥绿缎子裙,手上有一对大红纹石镶金戒指,瞧着极为体面的妇人就慌不迭的过来,见着王妃纳头就拜,口中见礼。
云荣华免了礼,也不周旋,只道:“刚才何妈妈同我说,张妈妈你对些贵重的物件在同城价位好坏最是了解,可是真的?”
张家的瞧了眼何妈妈,知道这位一向同她亲近,想来也不会碍着她,自然答道:“不敢当,奴婢当家的常管带着些府里采买的事宜,公中有些贵重的要紧物件置办,都是奴家当家过手的,倒是知道些行情。”
云荣华似满意的点头:“这么说,何妈妈推荐的倒是个好人手呀。”
听她赞叹,何妈妈脸上不由的一松,那胸膛里头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出来,就听云荣华又道:“既是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如何只是去看着库房,如今我这几大车的物件倒腾换手却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便是有些不舍得的,还要挑选出来留着,总不好让张妈妈两头跑,不如你同何妈妈调换一下差事吧,想来你是何妈妈举荐来的,必然也是熟知内务,过来帮我搭把手应该不错,何妈妈你说呢!”
何妈妈听得只觉得心头气血翻涌,差点一个倒仰,这边想着保住自己差事才动了推脱的意思,那边王妃就把人要过来直接替换自己的差事,这岂不是又拿了石头砸了自己脚?
云荣华却不等她回答又去问那张家的:“张妈妈你看可愿意过来帮我?”
张家的也是极意外,抬头不由去看何妈妈,何妈妈忙费力使眼色,只示意她赶紧辞了,那边云荣华却笑着道:“如今我这初来乍到的多有使不开手的,张妈妈愿意来帮我,那是天大的喜事,这一院子上下少不得要仰仗妈妈之处,我也不会亏待了妈妈辛苦,听说妈妈有两个小子在外头做事?王爷同本王妃说过,如今身边有两个小厮到了年纪该放出去了,正却俩个呢。”
张家的心里头一动,跟在王爷身边做伺候的,那可比只在外头铺子里跑腿要出息多了,通常得了王爷信任,等日后到年纪配了人成亲,就是管事,比自己熬到掌柜的日子要快得多,可是极大的肥缺。
虽然她和何妈妈是有些交情,可谁不是自私的,自家人前途要紧,更何况如今王妃可是要她来伺候自己替换何妈妈位置,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这主殿明华殿做事的管事婆子是王府头一等的婆子,最是体面的,日常都能见着王爷王妃,谁能比得上这体面?
她是不敢跟何妈妈争的,人家是伺候在明华殿多年老人,可如今不是她要争,是王妃亲口要的,也就没了那层顾忌,眼风一偏,只当没瞧着何妈妈那铁青了的脸色,对着云荣华笑道:“王妃如此瞧得起奴婢,是奴婢的荣幸,奴婢岂有不乐意的道理,只怕做的不好,让王妃失望。”
云荣华摆摆手:“本王妃瞧着你是个伶俐的,就这么着吧,何妈妈也是宽容大度的,举贤不避亲,既然她推荐了你,你俩个就好好儿把手头的事交接一下,明日过来应卯,就不留你俩个忙了,都下去吧。”
何妈妈一张脸青白交接,尽管还想说什么,王妃发了话,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再纠缠的,那边张家的乐滋滋过来拉她手:“老姐姐咱们赶紧吧,都是好大一堆的事呢,想必王妃也累了,咱们可不要再搅扰王妃歇息。”
这边人还没上任,已经开始摆上了管事的架子,何妈妈脸色顿时更是不好,却经不住张家下大力气拉人,就这么被拉着下去了。
习妈妈几人瞧着俩个管事妈妈一个精神焕发一个垂头丧气对比鲜明的下去,均忍不住噗嗤笑了,习妈妈道:“王妃这一招借力打力的,可真是高明,这下子上下够她几个忙的,也没工夫给您这使绊子了。”
云荣华淡然道:“她若是实心实意做事,我也没那闲功夫跟她这斗心眼,委实没趣的很!”做下人的就要有下头人的本分,仗着老脸面总那么耀武扬威的,却忘了根本,打量她真没人可以换下她嚒?
她早说过,要想在王府做事的人多得是,想往上爬的也多得是,你若不尽心,有的是人能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