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摆了摆手,对欲言又止的刑姑姑道:“不说凌风不见得会听你这糊涂主意,这些人只怕未必是他的疏漏,此事暂放一放,不是要紧的,曲先生。”
她唤了声曲向川,道:“外头的事,今夜既然王爷早有主张,想必都有通盘考虑,我女流之辈不便露面,就要仰赖各位多多辛苦,想来各位都早得了吩咐,各司其职便是,王爷的伤外头必然要封口,只说身体疲累,原本王爷就有伤,这几日就留在我身边由本王妃侍候静养,若非必要,求见的官吏一律挡驾,需要王爷决断的,几位只需要商议出章程来,便自决断就好,本王妃在此担保,日后要是出了什么岔子,皆是我来承担后果,各位无需担心!”
云荣华把曲向川想要表达的意思清楚明白的说了出来,以穆殷对这几个人信任,想来大事上都是可以依赖的,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够依仗的名头,只要她肯担下这个责任,这些人做事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了。
曲向川同瞿虎廖龙彼此看了眼,眼中均松了口气,云荣华肯担当下来给了他们极大的信心,虽然他们都阻挡一面,然而毕竟都没有穆殷这样的身份,各司其职可以,只却不能僭越指挥他人,若是没有一个主帅,便很可能成了散沙,这会儿有云荣华这么一句话,他们做事便可以放心许多。
穆殷挑的这个王妃,果然是有担当的一位,也难怪这位爷费尽心思要得到。
云荣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曲先生您可有把握,王爷这伤究竟如何?何时能醒?毕竟你我都不是王爷,若是他不能早些醒来,拖一日便是一日麻烦!”
曲向川忙拱手道:“王爷性命绝无忧,只是这醒来与否,老夫此刻确然暂时没有把握,须得把弩箭上头的毒查清楚才能下药,还请王妃宽容几日。”
云荣华揉揉额头:“医术上我不懂,自然曲先生尽力就是,只如何照顾,还要曲先生教导于我。”穆殷受伤自然不能传出去,照顾穆殷的事,就只有亲力亲为了。
曲先生刚要说话,外头耿文道:“王妃!”
“进来。”四大护卫都是穆殷最信任的,也就无需隐瞒。
耿文铁塔身躯进了帐篷显得里头有些局促,耿文却也并不在意,看了眼昏睡不醒的穆殷,也知道这会儿他无法做主,只道:“王妃,刺客都已经解决了,虽然留了一个活口,却吞了毒药自杀了。”
云荣华并未对这些人抱多少希望,只点点头,却听他又道:“王参军在外头求见王爷,说是叛军都已经伏法,要王爷出面指示。”
云荣华看了眼曲向川,道:“先生觉得如何?”
曲向川道:“王同仁虽是向王爷投诚,只不过毕竟接触日短,只怕这事还不能让其知晓,老夫同几位出去见他罢,王爷意思,让他统领余下那些士兵,若是他能指挥得当,日后倒也是个可用之人。这会儿只怕要好生安抚才是。”
云荣华沉吟了一下:“曲先生且慢,耿护卫,让王参军进来吧。“
“王妃这是……”曲向川问道。
“既然王爷觉得此人可用,又要试探他才干,这会儿便是最好机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今那些兵马又要靠着他钳制,若是不信任他,却未免让他生出嫌隙来,不如敞开了让他知道此刻情形,也省得他猜忌。”
王同仁如今已经弃了威宁候投靠穆殷,若是反复小人,只怕以威宁候睚眦必报小人性格,也是容不得他的,他必只有靠着穆殷一条路,穆殷愿意用他,必然也是愿意相信此人的。
云荣华虽然并不太了解王同仁,却了解穆殷,这人做事极有魄力,既然他肯用,她便也肯用。
曲向川习惯性摸了摸下巴,面上露出几分赞许,点点头:“还是王妃高见,那就让他进来吧。”
王同仁被人从外头带进来,心下还有几分忐忑,因为穆殷领着他在今晚让他很清楚看到也许即便是没有自己,也未必就会被威宁候带来的那些人威胁到,自己算不得雪中送炭,最多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他虽有几分豪气,但是从未真正入过战场,穆殷手下不出百人,却是真正刀口舔血的人物,区区几人,被穆殷最大化发挥,将三千人牢牢控制,这会儿也不过一两个时辰,穆殷完胜。
他跟在穆殷身后却因为天黑,马脚程不如穆殷的坐骑,被甩在了后头,卷入混战,最后虽然全身而退了,但是一时也不知道穆殷这边发生了什么,左右瞧不见王爷的人,一时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卸磨杀驴,故而听说王爷在后头王妃帐子,便过来求见。
被人带进来的时候先瞧着外头那个凌风大红衣裳在黑夜里头瞧着分外渗人,面上被血溅着令一张漂亮过分的脸无比戾气,私下里横陈着的尸体他瞧不出来历,只是那惨状却是平生未见的。
他虽是武官,却还真没见过这等子场景,心下暗惊,还是按捺住心头翻涌,被领了进来,就瞧着里头众人,却自有王爷穆殷赫然躺在最里头。
心下大惊:“王爷怎么了?!”
云荣华暗自观察着王同仁神情,见对方更多的是震惊,却并不见慌张,冲着耿文等点头,三个人纷纷退了出去,云荣华替穆殷掩好被子,这才起身过来,冲着对方先是敛衽一礼:“将军。”
唬得王同仁忙不迭回礼,身上的甲胄未除,发出好大一阵声响:“末将不敢,王妃折杀末将了。”
云荣华只将礼数全了,才道:“将军乃当世人物,妾身有难,还须将军折戟相助,若将军肯,妾身虽是妇孺之辈,也莫感大恩。”
王同仁一张脸紫涨通红,有些猝不及防的慌乱:“王妃但凭吩咐,末将不敢不从。”
云荣华看他局促,道:“王爷刚才遭人暗算,身染剧毒,此刻昏睡不醒,王爷出事前对将军多有仰仗,妾身别无所求,只有请将军代为在军前支持几日,待王爷醒来,再行定夺,不知道将军可否愿意?”
王同仁张张嘴,好半晌才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看看穆殷,又看了看云荣华,略作沉吟,却听云荣华道:“妾身同将军夫人虽交往不深,却也知她身怀六甲,对将军多有仰仗,听她言语,将军乃顶天立地之人,想必将军是知道深浅的人,本王妃别的不好说,但知道王爷既然信任了将军,妾女流之辈,也当信任将军,此去路上还需要将军运筹帷幄处,有劳将军了。“
一番话下来,王同仁对这位王妃难免生出些敬畏,穆殷此刻昏睡不醒,若是换了平常女子,少不得慌乱失措,而这位却是镇定自若不说,说话极有章法,看她望着自己神情诚恳,又瞥了眼四周,不由抱拳道:“王妃折杀末将了,王爷待末将有知遇之恩,危难之际,末将自当谨守本分,王妃不必担忧,外面的兵马末将这就去安抚,当谨保王爷王妃的安全。”
“多谢王将军!”云荣华忙又敛衽行了一礼。
王同仁不擅礼数,抱拳说了几句,便告退出来,临了在门口顿住脚步,回头道:“末将有个不情之请,内子身子不便,却是个操持的好手,若是王妃愿意,就让她在王妃身旁打个下手罢。”
云荣华闻言莞尔一笑:“将军有心,求之不得。”
这王同仁果然是个面憨心细的聪明人,他也知道自己同穆殷这边的人并不熟悉,难免有些彼此猜忌,他肯把自己妻儿放在她身边,固然是因为王妃营帐比外头都安全些,也存了让自己夫人在云荣华这边做个人质的意思,虽然当初是云荣华有这个意思,如今王同仁自己乐意,那无疑是王同仁在向自己这边投效显示诚意的意思。
王贾氏在她这边,自然也不会真受什么委屈。
她不由心中暗暗松了一大口气,显然她的冒险赌胜了,只要王同仁被争取到他们这边,外头的安全隐患就可以说被降到了最低。
瞧着王同仁走出去背影,曲向川略带沉吟:“此子倒是个人物,如今外头的事,便无须发愁了。”
云荣华点头:“只盼着王爷早日能醒。”
曲向川刚想说些什么,目光一转,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王爷醒了!”
云荣华低头一看,穆殷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不过目光还有几分迷离,四下里转了圈,定在了云荣华的脸上。
曲向川忙上前捉了穆殷手腕搭了会儿脉息,才对一旁云荣华道:“王爷这会儿身子虚的很,劳烦王妃照顾些,老夫这就去熬些药来。”
一边又对穆殷道:“王爷且放心歇着,外头有老夫和瞿虎几个照应。”
说罢,招呼其他几个一同退出来,顺带捎着还跪着不动的刑姑姑,悄然退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