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身后惊呼乍起,云荣华也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那一刹那间居然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要不是穆殷赶到及时,自己这条小命却是不保。
不过她这会儿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感激的话,穆殷已经搂住了她安抚一句:“莫怕,有本王在,没人敢伤得了你!”
话音刚落,却是面色骤然一变,那张俊逸恣狂的面容凝在一处,然后一下子变得黑沉了下来,紧接着云荣华只觉得面前一热,噗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喷在了脸上。
身子一沉,被带着向前差一点栽倒下去。
“王爷您……”刑姑姑一旁面色巨变,话音未落,只见面前黑影一晃而过,一左一右两个人已经将穆殷搀扶住,“王妃恕罪!”另一条结实的胳膊顺势将带累的云荣华稳稳当当的扶住了。
待云荣华定睛一瞧,却是瞿虎同廖龙两个人不知何时带着两队人马已经杀将了回来。
这会儿她却也顾不得旁的,穆殷庞大健硕的身躯软在二人怀中,背后呈品字形三处伤口上露出小小一截弓弩的把柄,几乎没入肉中,黑暗中却看不清深浅,只是问道一股子血腥味在鼻端弥漫开来。
黑暗不仅使得混乱发生在一瞬间无法辨识,然而也让这变乱同样无法让敌方看清,云荣华这时候头脑清醒了过来,当机立断压低了声音吩咐:“扶着王爷进帐篷!”
瞿虎廖龙都是穆殷身边近卫,机变亦是极快,架着王爷快步就往后头的帐篷走,云荣华这个时候抬头看过去,另一位耿文不知何时也杀了过来,同凌风双山搭手,一个铁塔身躯手中肉掌如山岳排山裂碑,触及之人无不被拍成肉泥,另一个鲜红的衣襟在黑夜里如血蓝精灵,一张雪白精致的脸蛋戾气横生,厚背弯刀大开大合,却是刀过处,身首异处。
那发弩暗算穆殷云荣华的弓弩手早已经成了刀下亡魂,眼看着这边形势已经差不多被控制住了,云荣华拉着刑姑姑急声吩咐:“快去寻曲先生!”
刑姑姑慌忙应了,扭头就走,云荣华这才扬声道:“凌风,耿文,留活口!”
显然凌风杀得兴起,压根没听着云荣华的大喊,倒是耿文手下顿了顿,捉住一个家伙的足踝一抬膝盖,对方惨叫一声却是不动弹,被耿文轻飘飘扔在一旁,犹自胸膛起伏。
云荣华这会儿也顾不得外头这些,只吩咐了这一句,便也抬脚入了帐篷里,见瞿虎和廖龙已经将穆殷扶到自己原本安睡的羊毛毡铺着的简宜榻上,移了一支柳叶高枝灯过来,灯火下穆殷面若金纸,唇色发白。
“如何?”云荣华走近了问:“王爷怎么样?”
穆殷被二人反趴着放置在榻上,也不敢擅自去拔那三支弓弩,这会儿能瞧着弓弩周边一圈后背衣服已经被血染了一片,血色微微发黑,就是云荣华不懂外伤,也觉得十分的不妥。
瞿虎和廖龙俱是脸色暗沉,摇了摇头。
云荣华皱了下眉:“先赶紧把王爷后背衣服绞了,一会儿曲先生来也好做事!”
瞿虎也是被穆殷的伤惊着了,一时没了主张,再加上他同云荣华最先打交道,下意识便随了她的吩咐上前,利落的扯开穆殷后背衣服,三下五除二的就露出整个后背。
不看则罢,一看均是倒吸一口气,这弓弩小巧,却是勾着倒刺,也不知涂了什么那入肉处翻出血肉却是黑红黑红的,整个后背都被一层黑沉沉的色泽覆盖了原先小麦色的肤色。
“去烧热水,帕子棉布多多准备。”云荣华又吩咐,这会儿廖龙也清醒过来,他们都是刀口舔血过来的,应对上也是早有经验,这会儿醒神了过来就忙开了,倒也并未在意堂堂大汉被个小女子使唤。
云荣华趁着二人忙碌功夫走近了穆殷身边,挨着跪下来,顺手掏出帕子掖了掖他正往外冒细密汗珠子的额头,眼神颇为复杂的看着眼前之人,她很清楚,若不是穆殷舍身那么一下子,如今躺在这人事不省的就该是自己,而依着穆殷身手,若是不顾着自己的话,躲过那三支弓弩其实是做得到的。
这可不是随意拿生命开玩笑的时候,自己虽然重要,可也没重要到让穆殷值得拿生命做代价的必要。
那么穆殷在那个一瞬间做出反应纯粹是人的本能,云荣华觉得有些迷惑,她一直把自己摆放在一个可以让穆殷对等的和自己讨价还价的对立面上来看待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是纯粹的交易关系,然而此刻,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骤然一下子打破了去。
帕子在对方脸上轻柔的擦拭,掠过他高挺俊美的鼻梁,这个男人时刻都以一种完美带着不可轻忽的存在感,此刻却显得那么的虚弱。
穆殷肩膀一动,云荣华的手被下意识握住,口中呓语:“丫头……别怕……”
很轻的声音,只有近在咫尺的云荣华能够听到,仿佛这几晚男人在她耳朵边细细呢喃时调笑的调儿,此刻却不由得令她侧目。
她没有挣扎,任由那只大手捉住了自己的手腕。
这时候外头帐篷一撩开,曲先生提溜着药箱从外头匆忙而入,身后刑姑姑紧随着走进来。
曲先生径直走到跟前,先朝着云荣华一鞠躬拱手,这才蹲下胖乎乎的身子,睨了眼穆殷抓着云荣华的手,将穆殷的眼皮子翻了翻,又仔细探看了眼三支弩箭尾巴,这才打开药匣子,从里头取出金针,分别在几处命门要穴处扎下,然后对着围拢过来的瞿虎廖龙道:“摁住王爷,容我把弓弩取出来!”
二人二话不说,显然是配合惯了,也没出声让云荣华避开,对那二人捉着的双手视若无睹,只是一人压着腿脚,一人摁住了肩膀,眼看着曲先生下手如电,将三支弩箭猛得拔了出来,伤口处喷出一撮小小的红黑色血,就被早准备好了的棉布摁住了。
刑姑姑同云荣华忙帮着将三处伤口包扎好,曲向川在一旁将三支弩箭放在盘子里头细看,那东西小巧不过一人拇指大小,口子却是锋利无比。
廖龙忍不住问道:“先生,王爷伤不要紧吧。”
曲向川方才回过神来一般,面色略微沉重:“此弩箭不过寸许,原本倒也无甚了了,只是如今却因为上头涂抹了毒物,导致气滞血瘀。外邪随血脉而行,恐有不妥。”
廖龙着急道:“先生能说的明白些么?”这曲先生别的都好,就是没事爱拽文,文绉绉的听着让了人着急上火的,难怪穆殷平日总喜欢骂他两句酸。
曲先生倒也不以为意,只对着云荣华道:“此物并非中原所有,老夫一时辨别不出是什么成分,只能替王爷用些活血化毒的药物暂时止住毒血走遍全身,但是王爷这般情形,此间无人做主,恐怕倒要王妃做个章程。”
云荣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非常时期自然行非常之事,先生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曲向川摸摸下巴点头,果然是王爷相中的,聪明有担当:“王爷此刻受伤,外头许多兵马却是刚刚收编,人心浮动,若无人钳制,只怕难以收拾,只怕今夜王爷所布置的就会成了泡影,我等只有百人,虽然能保得住王爷王妃性命,却也难以保证性命全然无忧。”
刑姑姑一旁低声惊呼了下,面色微微发白:“曲先生,王爷伤的很重么,有没有性命之忧啊!”
曲向川撇她一眼:“这伤确实有些麻烦,不过这会儿却不是顶要紧的,外头若是哗变起来,却是真正要紧,王爷如果不能静养,也就无法好好拔毒了。”
今晚上穆殷把威宁候在三千人马里安插的毒牙拔出,这会儿人心惶惶,若果穆殷无事,出来振臂一呼,以他威名,莫敢不服,只是这会儿却没法子露面,要是时间一长,那些兵马毕竟是何王爷不熟悉的,要是闹起来只怕没有个人能来弹压的住。
刑姑姑脸色一阵青白,突然噗通就跪下道:“王妃,全是奴婢错,是奴婢求凌风外头露个空挡让人摸进来,原本是想着让王爷在危急关头救王妃一把,好让王妃对王爷心有所感,留个好印象的,奴婢本以为一切都在王爷掌控之中,就是漏进来的人也没什么要紧的,奴婢有些拳脚,阻隔一阵子等着王爷到了也就没事了,却不知道出了这等子差池,奴婢万死难辞其咎,还请王妃责罚!”
云荣华眉梢一挑,心说难怪原本躺着帐篷里一听到外头动静,刑姑姑就拉着自己跑出来,只是这反应未免快了些,倒没想到她早有所准备,那边曲向川已经啧啧摇头:“糊涂!”
刑姑姑哪里不知道自己也不知出得这么个馊主意,如今出来这么一档子事,也是追悔莫及,只磕头不已,云荣华看刑姑姑磕头如捣蒜一般,咚咚咚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把头磕出血来,忙道:“姑姑且慢来,这事恐怕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