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虽然用着她,却始终不冷不热的,她也摸不透王妃对她究竟什么想头,所以每日战战兢兢做事,只怕做的不好,今日收了这镯子老实的交待出来也是试探,云荣华大度得让她收下,又言语亲密,显然她这个大丫头做的还是令王妃满意的。
云荣华看着明珠退出去轻快的步履,这驭人之术,讲究张弛有度,明珠心中有愧,做事自然尽心,适当给些甜头,不怕她不老实忠心。
不一刻王贾氏便在明珠引领下入了营帐来,这回对方也没再敢拿腔作势,只恭恭敬敬敛衽行礼,跪拜道:“参见王妃。妾身行事鲁莽,有失分寸,还请王妃原谅。”
云荣华让人将她搀扶起来,看了座,才道:“夫人为夫君所想,也是情有可原,不必介怀,不过夫人刚才说的涉及政事,却不是我等妇人能顾及的,倒要请教夫人缘何有这么一说。”
王贾氏原本心中忐忑,只怕得罪了这位王妃一时半会只怕要说上一堆好话才行,正琢磨如何把对方哄开心了再转正题上,不想云荣华这回倒是没矫情,干脆利落的直指中心,愕然之余一时没能转过弯来,讷讷不知何言。
看她不说话,云荣华道:“莫非夫人刚才说的都是同我开玩笑的不成?”
王贾氏这才反应过来,忙摇手:“不不不,不是,不是的。”她也是被云荣华态度一时变化弄的反应不及,想好的都没能对的上,倒是被云荣华牵着鼻子走,一开始的失败令她绝望,如今突然峰回路转,惊喜之余,也不敢再试探,忙道:“妾身怀孕了。”
听这没头没脑的话屋子里所有人都是一脸古怪,你这是来这炫耀不成,就是云荣华也眉梢一抬,倒是王贾氏自己忙接着又道:“不满王妃,若非是因此,妾身也绝不会做出这等没退路的选择,如今走到这一步,也就豁出去了,故而刚才有些鲁莽,才请王妃见谅。”
云荣华淡笑不语,并无阻止她说下去的意思,王贾氏便又道:“不知道王妃是否知道妾身家中的情形,妾身夫家是锦衣伯二子,上头有一位嫡出的大伯,下头还有一位嫡出的小姑子,因着身份尴尬,夫君他在家中一直过得委屈,如果只是我们夫妻,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妾身有了身孕,妾不愿意日后孩子没有出生,便没了爹,妾也不瞒王妃,想必王妃也知道,这一次夫君奉命护送王爷,是得了太后吩咐,却是威宁候出的主意,妾身虽然不才,却也知道王爷乃国之柱石,威宁候却以宵小之心度之,实非君子之作为,拙夫亦一直深以为不然,却也不敢轻易违背上命,故而妾身想来求王妃辗转王爷给指一条明路,如能得王爷器重,妾身同拙夫感恩不尽!”
云荣华听她一番话说下来,倒是对这位妇人有些改观,前头那恼羞成怒只怕也是半真半假的试探,要不是她甩袖而去,只怕也逼不出她心里的实话。
不过这番话说的还真是漂亮,既把自己这边做低服小的放在了下首位置,也委婉的说了自己的难处,没说威宁候的坏话,却是把穆殷拍了好大一个马屁,却也没直接说投靠的话,只说求他们指点,想必也是给自己这留了余地。
倒是完全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
云荣华指尖捏着一旁条案上摆放上来的糕点:“夫人所言倒是令人心动,只不过妾身也只是内宅妇人,王爷的事,不是我能左右的,只怕王爷也未必肯听我这新妇的话。难免要叫夫人失望。”
话虽然漂亮,但她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的,让她去和王爷牵线搭桥,没得让穆殷以为她是一个无知妇人,随意便能被人撺掇左右,岂不是反而平白惹了王爷生气。
王贾氏显然知道云荣华话外之意,略一沉吟,道:“妾身也知道空口这么一说,没得让人信任,只是王妃同王爷新婚燕尔,这一路赶回去路途遥远,妾身却听从拙夫那听到些隐隐约约的消息,只怕是有对王妃王爷不利的,只是这些话妇道人家知道的不多,倒要请王爷得空问过拙夫才好。”
云荣华心中一动:“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王贾氏看云荣华心动,忙道:“这也是妾身无意听到威宁候在家中同拙夫说话听到些尾巴,府里上下都是大伯的眼睛,妾也不敢听得过于仔细,但绝不敢同王妃妄言。”
云荣华点了点头,虽然她和威宁候没打过交道,但是这个人做过的事可不少,行事张扬跋扈的很,不过和穆殷这种打仗打出来的霸气不同,偏偏是个手段阴狠的,没本事阳谋,专喜欢玩阴的,朝堂上被他弄下去的老臣不少,许多都是名声极好的,所以这位威宁候在朝堂里的名声可真不太好。
偏偏却有个太后撑腰,手中有实权,最看不得别人比他强,如此,所以才同穆殷一向不对付。
莫卧人刺杀穆殷就很有可能是他背后主使,云荣华知道穆殷回京只怕也是迫于无奈,想来这一回好不容易能回去,得益于太后再一次指婚,穆殷身边安插了自己,也就让太后松口许他回去,可惜威宁候千算万算,还是没能把穆殷留在京城里,必然是极不甘心的,会再出什么鬼主意也就毫不稀奇。
王贾氏一旁小心打量了会儿云荣华,她对这位新晋的镇北王妃也有些好奇,不得已走这条路也算是赌上一回,但是初次交锋就被这位小王妃给弄了个不及防,如今不得不乖顺老实了,却也难免对这位看起来年龄小却压制住自己的王妃越发感到了好奇。
这小王妃倒是个有手段的,只是不知道同镇北王那样的人物在一起会如何?
正打量间,就听云荣华道:“那既然是这样,还请贾夫人稍后,容我去同王爷回禀一声,若是他愿意,便再商议,如何?”
王贾氏大喜,也顾不得打量,点头讷讷称是。
云荣华起身,从营帐里头走出来,柳姑姑紧跟在她身后走出去不远,才跟到她身旁道:“王妃,您真要替她引荐么?”
“怎么,有何不妥的?”
“奴婢只是觉得,这件事来的突然,虽然说难得机会,可万一王爷并不喜欢王妃插手此事,只怕反倒是捞了一个不好。”
“姑姑顾虑在理,可你也听到了这件事牵扯到路途上安全,事关切身利益,若是我避开,倒反而显得势利不是?”
“王妃所言极是,不过这事也用不着王妃亲自出面,不如就让奴婢去说,依着奴婢资历,王爷跟前也好说话,若是王爷觉得好,奴婢便说是王妃的意思,若是王爷不高兴我等插手,那就说是奴婢一个人的意思,也就不碍着王妃什么了。”
云荣华听着笑起来,柳姑姑的意思倒是把好事往她身上推,坏事往自己身上揽,分明是同她买好的意思,也是因为她是太后宫里出来,虽然穆殷说明白人是他的人,可毕竟隔了一层,柳姑姑也是想在云荣华这个主子跟前长眼。
不过做的倒是不张扬不显摆。
“我若让姑姑这么做,岂不是成了个没担当的?”云荣华道:“不过姑姑的好意,荣华心里头记着了。”人肯买她好,她自然也会记在心里,只不过用不着多说,日后少不得有用得着的地方。
说罢依旧往前头穆殷营帐而去,身后柳姑姑若有所思,随即也笑了开来,忙紧赶着几步上前追上了云荣华脚步。
云荣华路上询问了个兵士,打听了穆殷所在之处,这会儿穆殷正同手底下几个心腹在前头商议事情,女眷的营帐离士兵们所在的远些,而穆殷办事的地方则离得近些。
这也是结了婚的好处,已婚女子就没有当初云荣华还是姑娘时候顾忌多,毕竟是王妃,她一路过来也没有谁敢拦着。
其实也就几十步距离,不多远处云荣华首先就瞧见一抹大红影子,一张放人堆里极其扎眼的漂亮脸蛋大多数时候都带着几分生人勿进的戾气,年纪小小的,看人却不怎么和善。
云荣华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不怎么敢直视凌风的眼睛,说那看一眼都让人哆嗦,云荣华也觉得这穆殷平常最贴身的四大护卫里头凌风长得最惹眼,却也最是个刺头,不过她平日也无需和这些外男打交道,倒也不觉得需要怕什么。
既然是穆殷贴身的人,自然是最信任的,云荣华自觉自己恐怕也未必比得上四大护卫和曲向川这些人,对着凌风挺客气的道:“凌统领,麻烦帮我传个话吧,我想求见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