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边已经无人了。
她睁开眼望着头顶金红夺目的帐子出了会神,才慢悠悠的从被子里拗起身,听到动静外头便有人道:“王妃醒了?”
“嗯。”听她应了,外头侍候着的柳姑姑赶紧让人把帐子勾起,雁卉和瑞香各自捧着洗漱用具和更替的内衣在外头恭候着,“侍候王妃更衣洗漱罢。”柳姑姑吩咐道。
小丫头陆续从外头进来,倒水端盆子的,顿时屋子里热闹起来,近身伺候的依旧还是云荣华用惯了的几个贴身大丫头,进了王府,四个二等的便直接升了一等,两位姑姑,两个嬷嬷,再有八个二等,十数个不等的三等,及其他要紧的管事婆子等都另外在镇北王在北边同城的王府等候,这边临时的王府便只安排了些临时人手。
柳姑姑看云荣华欲下床,忙上来搀扶,云荣华搭着她手要动,胳膊大腿无一酸痛不已,咯噔了下愣是没能动弹上,她眉头一皱,旁边的柳姑姑便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抿抿嘴脸上笑容十分,倒是把云荣华看得有些脸红。
她也不是脸皮子薄的人,可昨夜真是被人折腾惨了,没想到穆殷还真是不客气,她该说自己幸运有一个厉害的夫君呢,还是该说这老男人是被人饿着了?
看着四周伺候自己的无论丫头还是婆子都是笑眯眯的表情,很显然她这承宠倒是让身边人十分高兴,谁都希望自己侍奉的主子得宠,在府里头地位也就能够稳住,穆殷对她看重,上下都是乐见的。
撇撇嘴也不好说什么,扶着腰艰难起身,撑起手让人服侍着换下身上大红的亵衣换了件新的,又洗漱一番,梳了头,换上一身品服大妆。
王妃超品的凤冠珠翟,大红蹙金绣云霞翟纹霞帔下大红织金八团蟒袍,彩帨朝珠,织金云风膝襴褶裙,大镜下云荣华眯着眼瞧自己,越发有些陌生,这般荣华富贵的摸样,堆金叠银的堂皇,将她一张小脸几乎埋没在了珠宝玉器之中。
“王妃,瞧瞧还需要添什么上头?”眼看着打扮差不多,柳姑姑一旁问道。
云荣华摆手,实在是头顶太重已经不好摇头:“王爷呢?”
“王爷在前头和曲先生几个商议事情,顺便等候王妃一起进宫。”
云荣华便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问:“可有把出行的东西准备妥当?我们赶得匆忙,府里几位夫人和世子姑娘的礼物都还没有备齐,一会让徐管事帮忙准备几样来我看看。”
柳姑姑笑着道:“王妃不必担心,这些王爷都吩咐过,徐管事早已经都列了单子,一会送过来给王妃您过目,这些东西都会随您陪嫁的车辆先行一步往北出城去,若是觉得不妥当的,您路上还可以再准备。”
云荣华看了眼柳姑姑,点头:“那就有劳徐管事和姑姑了。”穆殷给她指派的人倒都是能做事的,也替她省了不少力气。
柳姑姑谦虚的赔笑了一番,一众人簇拥着云荣华往外厅而来。
京城镇北王府虽然不小,不过因为平日没有主子,所以显得有些寥落,再加上如今也就只有个男主子同一群爷们,后院更是疏于打扫,许多的屋子都是空置着的,路上两旁也没什么精细的精致,同京城里大多数豪宅里引水搭桥凿山建亭的精细大不相同。
因为马上要走,云荣华也没多大在意这个临时居所的景致,一群人过来,半道上遇着一同陪嫁过来的葛妈妈,习妈妈,还有明珠和平巧,个人手里都是一大包裹行李,见着云荣华忙不迭行礼,云荣华又嘱咐了几句,看大家伙都各自将东西规整,因为都知道马上就要远行,心中难免有些不舍,云荣华干脆放了几个人出去,到了时候再回来集合,穆殷把大婚的事提前了整整一个月,谁都难免没提防,又要远行千里之外,昨天那点时间都花在婚礼上了,只能赶着这个时候话别。
老太太把陪嫁过来的几个婆子丫鬟一家子的身契都给了云荣华带走,跟着云荣华走得人便有几十号拖家带口的,在京城里住久了也难免有些亲戚朋友的,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回来,少不得走动一下道别。
回头又问柳姑姑:“刑姑姑家人就在同城,柳姑姑可需要和谁话别,趁着这会儿还有几个时辰空闲,姑姑自去便是。”
柳姑姑低头:“奴婢身无近亲,也没什么挂累的,只有宫里两个熟悉的姐妹,一会陪同王爷王妃进宫见驾,顺道问个好便是,王妃无需挂心奴婢。”
云荣华点点头也不多问,既然已经是她的人,生死挂着她这里,想必也没必要同她撒谎,穆殷惯会选人,明珠也好,柳姑姑也罢,都没什么能被人抓着把柄的家人,倒也是清净。
这边行走到外厅来,便见着一片偌大的沙土地面,两边四四方方种着些高大乔木,华盖如伞,树干笔直,规规矩矩的挺立,如同卫兵一般,前头一间三进五架的正屋,廊檐下架着一排十八般兵器架子,穆殷同他几个亲近的参军护卫及曲向川等正说着话。
瞧见云荣华款款而来,一抬头,目光一闪,迎了上来。
今日他亦是一身朝服,绛红色八爪团蟒纹山水长袍,朝族褂子,腰间各色玉珏配饰,头顶紫金冠,难得透出一股子刚猛之气外的儒雅来。
“昨夜睡得可好?”眼见云荣华走路姿势略微有些僵硬,穆殷仿佛心情极好问道。
云荣华瞄了眼他身后,那些意味深长的眼光,颇有几分调侃,不由面色微红,这位深怕别人不知道他的勇猛呢还是真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垂了眼皮子答道:“多谢王爷记挂,王爷的伤可有好些?”她可没有穆殷的厚脸皮,自然没那么大庭广众调笑的兴致。
穆殷一撇嘴,何尝听不出那语气里的咬牙切齿,也不好再继续逗弄,他虽不懂情趣,也知道女人脸皮子薄,经不起逗弄。
一旁的曲向川突然躬身朝云荣华作揖道:“王爷有伤在身,到底失了血气,我等进宫不便,还请一会儿王妃在宫里多多照应些。”
云荣华瞧了眼他,又看看身旁穆殷,后者面色如常,只不过唇色倒是有些发白,心说既然有伤,昨夜里那么勇猛作甚,不过面上却不好显露,点头:“先生放心。”
“你个老匹夫惯会多嘴多舌,进宫罢。”穆殷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朝云荣华摊开手掌。
云荣华看了会摊在她面前的大手掌,终于还是将自己小小的手掌放在了上头,立刻便被握住了拉近,扭头吩咐道:“马车准备好了?”
徐寿一旁低头哈腰答道:“回禀王爷,按着您的吩咐,昨夜里都已经安置妥当,王妃身子虚,马车里都放了暖炉脚炉,铺了羊毛毡子,四面都用锦缎褥子密封了不透凉气,王妃看还有什么需要特别吩咐的,小的这就去准备。”
云荣华淡笑一声:“有劳大管家。”
徐寿忙谦逊不已,穆殷牵着云荣华的手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宫城内而来。
太后仁寿宫前早有宫人迎接等候,二人相携而入,正殿上郑太后穿着一件漳绒万寿菊纹氅衣正襟危坐于上,看着二人跪拜行礼,坐在上方打眼瞧了会儿二人,面上微微露出些许笑意:“倒也真是郎才女貌,也难怪王爷如此着急,穆王爷,如今可是如意了?”
穆殷下首淡然道:“让太后取笑了。”
郑太后微微一笑:“哀家哪敢取笑你,倒是你这伤,昨日一番折腾,可还好?”
“有劳太后惦记,不着紧。”穆殷依旧言简意赅。
郑太后想必也是习惯了穆殷说话的态度,一挥手:“陛下那还等着同你话别,哀家倒有几句话要嘱咐王妃,王爷就别让陛下等久了。”
穆殷起身告退,手在胸口捂了下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太后瞧在眼里目光一动,却等穆殷从殿堂里退出去,朝云荣华招招手:“来,到哀家这边来。”
云荣华起身,就这女官给太后榻下安置的春凳上坐了,听上头郑太后温言道:“这大婚匆忙了些,倒是委屈你了。”
云荣华忙道声不敢,却又听郑太后道:“上回看你,还是个姑娘家,今日已经嫁人了,这日子,还真是快,哀家有些话,不得不嘱咐你几句,也别嫌弃哀家啰嗦,虽说有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俗语,只不过咱女儿家不能忘了自己娘家,你日后要去千里之外,少不得家中长辈牵挂,可不要忘了给家里头常报个平安,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