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伙欢欢喜喜下去,连带云大老爷也多了份真欢喜,只有白氏在人群里头望着门外,有些许怅然。
不说云府如何,云荣华被穆殷大庭广众抱着径直坐在了显轿的马车上,就这么张扬着一路往镇北王在京城的王府驰聘,好在这车子轴承相当稳,那凌风也是个中高手,坐在里头倒也不颠簸。
只是云荣华被拢在一副坚实无比的怀抱中,颇有几分气闷,鼻端近前都能瞧得见那点点梅花般的血点子,血腥味不时往她鼻子里钻,实在有几分反胃,挣了下想要离得远些,就听头顶声音道:“别动,仔细滚下去了。”
她勉力抬头,实在是头上重逾千金费力的很:“小女自己能坐。”
一双乌溜溜幽深无比的眼睛盯着花萃满头的小丫头,此刻盖着个大红鸾凤的头盖瞧不见面容,却是乖巧的很,手里益发用力箍着:“拜了天地便是孤的女人,你我夫妻,不必这般客气。”
云荣华朝天抛了个白眼,口中却道:“王爷身上有伤,妾身这一身行头有些扎手,只怕伤了您的身子,还是避开些的好。”大白天光着膀子你这是炫耀身材不成?虽说这副躯壳是好看了些不过弄得血淋淋的也不怕吓着人,实在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她压根没意思要和他客气才是。
穆殷倒是对云荣华识时务的及时更改称呼有些满意,禅精竭虑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的拥着这副身躯,幽香袭来,虽说刚才有作秀之虞,却也越发不肯弃手:“本王不介意,既做了孤的王妃,不该好好儿照顾孤么?”
云荣华也不知是头上那配饰过于沉重还是身上衣服累赘过了,只觉得浑身从头皮至下俱是发紧,不过论起妆模作样来,她倒也不逞多让,推攘着面前的胸膛,奈何触手如同石头一般,也无意费力,干脆道:“妾身理当如此,只是身上不方便的很,王爷这伤看着怪吓人的,妾身还是不要缠着王爷的好。”
穆殷撇撇嘴,握着抵在胸口那只小手,把玩着似笑非笑:“孤这伤,便是再艰难,也绝不会委屈了你今日洞房花烛之夜,你不必挂心孤撑不住的。”
云荣华颇觉这世上只怕少有穆殷这般脸皮厚行事乖张的人物,便是这自我良好的感觉亦是世上少有,只不过被人玩弄自己手掌这种事,实在是不常有,那粗糙的大手搓着细嫩的手心只觉微微发疼,一股子难言的痒爬上心头。
她觉得脸皮烧热了起来,想挣脱却无疑力道不够,也不好同这位爷发火,只憋着一股子邪劲细声细气道:“王爷,头盖还没揭呢,这不合礼数!”
“礼数?”穆殷笑了声,沉浑之气从胸膛里头回荡出来,令云荣华两耳嗡嗡作响:“小丫头,你瞧见孤做过合礼数的事么?”
云荣华在大红盖头下摇晃间只能瞧见那完美古铜色胸膛,听那张扬的声音做了个龇牙咧嘴的鬼脸,反正人也瞧不见,难得这位爷还算有自知之明,从他同自己定下婚事起,这位爷就少有做过符合礼数的事,不要说当初的下大定,到今日的大婚,都是出乎意料的突然。
“虽说意外之余,少不得有事急从权,可妾身,究竟是突然了些,只怕日后被人诟病,妾身行错了什么不要紧,要是坏了王爷的事,怕不好跟王爷交待。”他这么突然的把婚事提前,虽然亲自到来给足了她面子,可要是婚事上太过出格,他堂堂王爷任意而为不要紧,她这个后院女主人难免会成别人话柄,有了短处,她要在后院立足,可就难免有污点了。
穆殷笑了笑,这小丫头话里话外听着挺和气,却是处处指责自己今日行事章法的无状,一句话没提,却是在探问自己今日所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就喜欢这小妮子压在骨子里的那股倔强聪慧。
他身子往后头靠了靠,虽然是显轿,四面只围了木板,但上头华盖垂落的薄软轻纱多少能遮掩些内里情形,再加上马车行的快,他倒是压根不在意外头人看得到什么,把小小的身躯按在怀里靠紧了些,索性闭了眼:“京城里有人不想让孤成了好事,更是不想让孤好胳膊好腿的回去,孤倒是在京城里也待得烦闷了,却正好借着这由头回去,行程是赶了些,你的东西回头让人慢慢送来就是了。”
云荣华被他搂着几乎趴在身上,头顶沉甸甸的她那细脖子可真是撑不住,索性干脆压在对方肩膀上,却小心避开那处血迹斑斑的伤口:“王爷的伤,真是被刺客伤的?可重么?”
怀里搂着的小家伙此刻乖顺的就在胸膛上,令穆殷有一种格外舒畅的心绪,这会儿懒散得道:“不过是些胡虏,弯刀还是爷送过去的,皮肉之伤罢了,别怕。”
“莫非还真是莫卧人?此地离沙漠足有千里,他们也真敢来。”云荣华不由感慨,这是被王爷打得有多狠,才能如此锲而不舍的追杀到京城来呢?
只听穆殷冷冷哼了声:“再锋利的弯刀也利不过人心,不过是一群被人唆使的跳梁小丑罢了。”
云荣华不作声了,只听这几句话,她便也多少明白,行刺是真,不过这行刺的人却不见得真是千里之外的民族本意,只怕也不过是走卒罢了,所谓战争是政治的工具,而挑起战争的理由,往往不过是许多人的私欲。
“王爷这是要赶回去打仗了么?”行刺必然要追究,既然冒头的是莫卧王朝的人,那么就必然要以征讨之名,所以穆殷才会急吼吼来娶了自己,急着往回赶,一来以此名义摆脱困在京城的形势,想必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京城里的某些人阻止不了。
穆殷拍了拍小丫头肩膀,颇为欣赏的笑了笑,他就知道这小丫头聪明之至,不枉他刻意用了许多手段求取。
“王爷莫非今日就要直接出城?”
穆殷听那软软声音不由心头发痒:“你放心,洞房之夜,孤还是有这个时间的,断然委屈不到你。”
云荣华又不响了,这镇北王正经起来吓死人,可要不正经起来,也足够吓人,一大把年纪的,急色成这样,他很缺女人么?
当然这也只敢腹诽一下,断然不敢问出口,那飞驰的马车不过一会儿功夫终于在镇北王京城的王府停下来,凌风外头喊了句:“爷,到了。”
穆殷再一次抱住云荣华从里头一跃而下,方落定在地,后头嘚嘚嘚一阵马蹄响起,一排亲卫兵甲紧随而来。
这边不多一会儿功夫,后头喜轿那也是紧赶慢赶的过来了,为首骑马的礼官累的跟狗般只会喘气,他可真是头回见着这娶亲跟打仗似的,不过若非如此,这王府的婚礼也不能赶着正好时辰,好赖是突然起的意,没有出什么岔子真是奇迹了。
抬喜轿的依仗后头一阵风似得也总算紧赶慢赶的追上来了,胖乎乎的喜娘是快累趴了,汗如雨下的,拿着帕子一个劲抹额头,却也不敢埋怨,这京城里出了名的阎王办喜事,光看那一个个手持长矛利刀的士兵,她也不敢说一个不吉利的话出来。
抬着嫁妆的队伍都是穆殷手底下健壮的兵士,绕着城一圈亦健步如飞的,这会儿已经陆陆续续将百抬的嫁妆送入王府,那架势也早已经把王府四周人家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