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算不上豪门大族,不过却也是钟鸣鼎食的大家,庭院楼阁少不得几重进深,深夜里灭了灯,后院更显得庭院深深不知几许。
站在这几重门户后幽深小院外不大的门廊下,穆殷虽说对自己深夜做梁上君子的勾当并未多少在意,只不过这等局促的门户多少有些施展不开的不耐烦,那小小的漏窗里冒出来的话又这般不遮掩,不由得哼了一声,一抬手将那门窗捏在手里用力一扯,门户果然大开。
投射而过的雪亮光线照着屋子里,窗下一张方桌,一个小小的身影托腮搁在上头,巴掌大的脸蛋柔光如玉,越发凝脂雪缎,上头那一双黑幽幽的眼珠子汪蓝一片,洞然的瞧着自己。
不闪不避的,果然极有几分胆识,“深夜邀约,这便是这么些日子功课教里的?亦只是你自己个的念头?”
云荣华正襟而坐,面对这个自己邀约而来的人物,虽然说是有准备的,不过看那迫近面前的气势,依然不得不产生出一种恐慌,这个人身上杀机太重,肃冷的连月光都带上了秋杀的气息,她跟这样的人谈交易,是不是有点与虎谋皮的想当然耳?
不过有道是输人不输阵,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的:“堂堂王爷大半夜翻墙,您就不怕让人瞧着了丢份?”
若非时间地点不对,穆殷只想爽声大笑一番,只不过此刻也只是一撩袍子,倏忽间探着上身进了窗户:“不装了?小姑娘,你果然不怕本王。”
云荣华往后头退了退脸,挺老实的摇头:“怕,不过怕不能改变事实,也就无从再怕,王爷想要小女怕您么?”
穆殷有些不耐烦这小院子小屋子的局促,伸手抓住云荣华的胳膊一用力,轻巧的将小丫头提溜起来从门户里抱出来:“既然邀约本王,何必藏着掖着的,出来说话。”
云荣华没挣扎,不过朝天抛了个青白眼,穆殷什么脾气她还是能琢磨出来些的,这种人生杀予夺惯了,大概也从来不把礼法当回事,所以她才能留了隐语邀约,只看他大大方方真出现了,也就说明他愿意和自己面谈。
她也就懒得矫情,想来这个院子上下几号人物都早已经被摆平了,连个呼吸的都听不到,祭酒府后院由着一个王爷来去自如,其实也挺惊悚,不过看人家那般大咧咧的,她更没必要矫情。
穆殷抱着柔柔软软的小东西在月下走了几步,低头瞧了眼乖巧得不说话,窝在他怀里任由他做主的云荣华,也许是月色作祟,这银装素裹般的冷锐投射在她身上显得有了几分温情柔意,颇有几分微妙的感觉,撩拨了他的心。
云荣华只觉得面门突然凉了下,身子就轻飘飘的飞了起来,等落定了细看,人已经被搂着在房梁上的鳅脊上横刀立马般坐下,却没放开她的意思。
不过云荣华倒也不怎么想让对方放开自己,不是因为有多喜欢这位,而是因为她这身子骨弱吧,也就一丈多高的地面,瞧下去晕乎乎的,这人挑的地方也悬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显摆,飞檐挂壁的就那么一角,她可不敢像这位那么挂了一条腿般大咧咧坐下,实在怕摔。
只不过这么样一副坐姿,说正经事情就有点暧昧的味道,穆殷仿佛不着急,一只手揽着她,另一只揪着手里那只荷包举到她面前:“你这私相授受的东西,功夫差了些却是,两个姑姑没好生教导你么?”
云荣华心说这宫里头什么教养嬷嬷的无非是教导女子如何伺候男人,还要端庄淑媛的立起牌坊,养出来的就是穆殷这样自大独尊的脾气,她几曾私相授受过?还不是他手底下的一个个深怕她不得宠硬逼着她做的,不过口中却只道:“是小女驽钝,非姑姑们的错,只是小女觉得与其花功夫在这些上,不若做些实际的,想来王爷选中了小女,也不只但想要一个门面装饰罢。”
话说得有些直接,不过云荣华觉得既然人应邀而来,大家都是聪明人,说明白了好做事,跟穆殷这,玩心思花样还不如直接一点比较实际。
穆殷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乌溜溜一双大眼睛清澈广袤的含着漫天星辰,他有几分心痒,只怕一个不小心,便碎了去:“你怎知道本王要的,不是一张好的门面?”一个可以粉饰太平的门面,但看这张越发耐看的小脸,便有几分期待,只若是没了那份内秀,也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只怕他也未必就会如现在这般见一次,兴趣深上一次。
“好的门面不过是给外人看的,王爷乃人中龙凤,想来跟喜欢光明磊落与敌厮杀,小女不才,愿意替王爷扫洒庭院,尽力还王爷一个后院清净。也好让王爷安安心心保家卫国。”
下巴被捏住了有些许痛,被迫仰起头迎着那双幽深犀利的眼眸,拇指在柔嫩的唇瓣厮磨,几乎将那一层薄薄的皮给磨破了去,这位想必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那杀人的手,也不会多少温柔蜜意。
她也不指望这位能有多少情谊,只是彼此利益所驱,能和衷共济总比互相猜忌要好得多。
刑姑姑等想着她用女儿家柔情来固宠,她却想用利益和直白来维系平衡,她用不着去讨一个强势王爷的宠爱,情或爱这玩意,她前生没得到过,此生曾经有一丝机会,可惜老天爷依旧断了她的妄想,她也就再也不敢奢望。
“呵呵,冠冕堂皇,小丫头进了府,倒学了不少官话,你那老子教了你几分?”一双眼在她面上剐着,有些许探究谢谢冷,想来还有些欣赏,所以他才会动了让自己做他王妃的心思。
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好掌控的牌,凭着云荣华从邸报上看来的和对他几次接触琢磨出来的,穆殷第一场政治婚姻带给他必然有利有弊,只不过像他这样的人物要女人容易,娶妻却必然是为了利益。
她不想因为别人的利益而成为牺牲品,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自己成为可用的牌,至少不会被当成挡箭牌用过弃去,上一个王妃病死的早,谁知道不是被牺牲的?
“家父迂腐,想来不屑于教导女子,此非冠冕堂皇,而是肺腑之言,王爷是做大事的,小女子却至多做些小事,只不拖了王爷后退,小女还是能做到的,请王爷放心。”
小嘴并没有因为他的摩挲而闭口不言,一张一合的在拇指尖滑动,少不得觉得一股子麝兰香霭之气絮絮而出,骚动心头一点心思,分明说的是正经话,也不知他里头心意却飞出九霄云外。
指腹滑过唇瓣那细嫩的薄皮,游走在那细腻凝脂一般的脸颊上,目光益发深沉浓郁,一阵沉浑的笑意从胸臆间震颤而出,却在耳畔萦绕不去:“放心?深夜邀约本王,只说这些煞风景的话,莫非你没有旁的要同孤说的?”
云荣华后知后觉的方才有一丝丝不安,明月作祟,那脸颊上的手益发恣意,看着的眼神有几分灼热,那不是一个探究的普通眼神,倒有几分骇人的明锐。
她欲后退,却被一只大手捞着身子动弹不得,“小丫头,学了这几日功课,那些嬷嬷们没教你如何取悦你未来的夫君?”
瞧出手心里的人儿窘迫,越发生出撩拨的心思,她说的每一份话都揣摩着他的心思,只不过他堂堂镇北王,心思岂是那么好琢磨的?
肆意婉转,逗弄厮磨,不知这一朵含苞的花朵儿在自己手底下绽放是个什么样情形,此一刻,雄图霸业也罢,后院那点糟心事也好,都不过暂时被抛却了去,只眼前一个人儿,令人多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小人儿却面犯嫣然,扭着身子挣扎了起来:“王爷,小女……”
“嘘,叫爷,你我日后便是夫妻,早早儿熟悉些,也省得日后不习惯。”他越发压低了脸盘子,俊美的脸在阴柔的月色下益发刀削斧劈般立体,目光透着噬人般的灼热,浑身的浑然之气蔓延膨胀。
“爷……”识时务为俊杰,虽然有些不乐意,可人如刀俎,我为鱼肉的态势,让她聪明的顺从了些,只心里暗骂这男人莫怪都是冲动的怪物,便是如面前这位,自己这么小小身子分明是还没发育多少的嫩芽,也亏得他有这心思。
看人越发迫近,她也不敢在屋顶上挣扎,掉下去倒霉的是自个,只伸出双手来顶住了对方胸膛,有些弱弱道:“夫妻敦伦,姑姑也是教过的,只那些说是要留待洞房花烛夜才可,还请王爷,唔,爷忍耐些个。”
“哈!”穆殷猛然一顿,却是笑不可抑,你说这得有多精怪的,才能这当口敢说,也不过是纯粹逗弄一下,这时节这地方都不对,他也不想唐突了佳人。
拗起身,一身的恣意散了干净,却眸子里依旧含着笑:“本王倒是很期待,新婚燕尔之时你的表现。想来以你的聪明,这功课应该学的不错。”
瞧小东西不说话,低头仿佛含羞的摸样,心中愉悦,却起身施施然抱着人下了屋顶来,“刑姑姑是本王的人,你只管放心用她便是。”
捏了捏吹弹可破的脸蛋皮,大步流星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