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这头等到云姥姥回信来说外头的事总算是解决了,不由都松了口气,虽说这闹剧一时半会跟云府也没什么干系,可闹到这地步,少不得要惹了两家不快,无论是威宁候还是镇北王,都不是小小祭酒府能惹得起的,总算是把事解决了,大家伙无不是心里头送快了些。
云老太太心里头也松快开来,反倒是想着王府这一趟送来的礼物还真厚实,倒是给足了云府的面子,这位外头名声吓人的王爷肯给自己孙女儿做脸面,虽然不满意,也多少觉得穆殷这个人还算懂礼。
看云大老爷几个还杵着,不由挥手:“都去忙自个的事,杵着干什么?到底人家送礼上门了,你这个做老爷的还不赶紧招待,让老二一起出去,把席位安排起来,想来一会礼部必然要有官员到,虽然这突然了些,可咱们家这礼不能错,莫让人笑话咱们家。”
云大老爷忙应了声,示意白氏告退,白氏默默低了头跟着老爷退下去,临走回头看了眼云荣华,大家伙都心思用在两家这么撞在巷子口不是个事上,压根没在意用了什么法子解决,虽然说到底是王府的人给让了道,可说出去,云荣华那一番说辞却是暗自里嘲讽了侯府,抬升回王府。
小姑娘心机重,倒是知道逮着机会给王府买好,只怕等到了外头那徐管事把这些话一传,外头那些围观的传扬出去,虽然看着是王府让了威宁候府,可说起来却是云荣华这位准王妃姊妹情谊,谦恭有礼,总之这好听的,可全都让云荣华这边占去了。
只不过也不知吃了这么一个暗亏的威宁侯府又会怎么想,这位三姑娘聪明是够聪明,可也过于心高气傲,如今太后当政,朝政把持在威宁侯府手里,镇北王同威宁候也不是一回两回的对立了,如今这位王妃还没嫁,倒已经先和威宁候起了嫌隙,只怕她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利害。
云荣华似乎并未注意她的目光,她也就只幽幽瞧了眼,压下眼皮子跟着老爷走出了荣喜居。
王爷闹得这么一出声势越大,压在她身上的便越重,日后又是一个人远去北边苦寒之地,西宁侯的女儿那么聪明一个人都没能熬过,她又能多长久呢?
周氏领着简宜也忙不迭告退出去,热闹的大厅里头也就只剩下祖孙俩并一个云姥姥了。
云老太太这才招呼着把云荣华搂在怀里叹道:“可怜我的乖孙,瞧瞧,这下定礼都来的那么霸道,分明是个不安牌理出牌的,也不知日后究竟会是个什么光景。”
云荣华乖顺的依偎在老人怀里,却道:“老祖宗您还怕孙女儿被人欺负么?您放心,只有孙女儿欺负人的,还没能让人欺负的理。”
云老太太满心的阴霾被云荣华一句吹散了个干净,忍不住啐笑了口气:“精怪的猢狲儿,瞧你这口气,礼都学哪去了,关了几日在院子里,这倒教成了个吹牛皮的!”
云姥姥一旁赔笑着道:“老太太您还别说,要不是姑娘这几句话,还没那么容易就把今儿个几个煞神给劝道好了,这哪一边可都惹不起的唷,镇北王府的人也是怪,哪有这么急巴巴来下礼的,只是这礼够重的,想来王爷也是敬重咱们姑娘的,姑娘过去自然不会受委屈。”
云老太太叹了声:“这都是面上的东西,只怕人不过是来触一触威宁候府的晦气的,谁叫那一家子在外头嚣张跋扈的,下个聘礼还把宫里的往外搂,只当是自家东西不是?镇北王也不是省油的灯,上回人来三十六抬,瞧瞧这送了多少抬,分明是来顶针的,只拿咱们家做筏子,日后这俩家少不得打嘴皮子官司,唉,我就怕你过去了之后这事少不了,烦心。”
云荣华莞尔:“老祖宗眼光厉,什么也瞒不过您。”
云老太太点了点她鼻尖:“我替你这糟心,你倒好,皇帝不急太监急,瞧你这四平八稳的,那王爷可不是什么寻常人物,你别不当回事!”
云荣华摊了摊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子总不会过不去的,老祖宗您呀,就别操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云老太太一心担忧,却瞧着云荣华没心没肺的样子,越发叹气,也不知这小丫头是真不知深浅还是心态太好,看她聪明劲,分明是不会受委屈的,可这么个宝贝孙女,嫁的这个人家,却实在不能说好,门第那么高,一入侯门深似海,这王府的门第,可高了去了,又要去那么远地方,日后她就是想照顾也照顾不到,怎么能让她不挂心。
云姥姥一旁瞧着祖孙俩一个不上心,一个满心忧虑,忙上来道:“哎,老太太,外头人还等着回礼呢,虽然旁的都已经备下了,可那位押送的人让传话,说这礼都是王爷亲自挑的,可用了心思,说无论如何回礼也请用心,他们王爷还等着他回去交待的,老太太您看这,是不是再斟酌下?”
云老太太闻言一愣,看了看云荣华:“这怎么说?莫非那头还要什么特别的?”
云荣华眉梢一抖,这王爷怎么回事,闹得这么热闹还不够她扎人眼的么?回礼,他想要什么回礼?
云姥姥摇摇头:“老奴也不清楚,要不,把两位姑姑叫过来打听下,是否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规矩?”
“也是。”云老太太点头,让外头丫头赶紧过去把隔壁院子的岳姑姑同刑姑姑叫了过来。
二人进来行礼,老太太也不客套,直接把外头的话传了一遍又问:“这宗亲王室的,可有什么特别规矩要准备的?下聘礼回礼有什么特别讲究?”
岳姑姑思索一番摇头:“不曾特别有什么,本都是礼部同各王府斟酌的,并没有特别要求。”
刑姑姑想了想却笑道:“论理,民间自有这女方在男方下聘之后回礼,要送一条长裤,鞋袜,或者皮带银包,寓意长命富贵偕同到老,总之不过是为了些口头讨采,虽然说是俗礼,天家不拘这些,不过都是为了讨个吉利,少不得京城里勋贵宗亲也多都行这个礼的。”
云老太太闻言沉吟了会儿点了点头,她又不是无知老妇,这刑姑姑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她,眼看穆王爷这倒是挺有诚意的,为孙女日后计,也该拿出自家诚意来。
一旁的云姥姥也忙不迭道:“哎,还真是,咱们姑娘一向心灵手巧的,老祖宗您这姑娘不就做了不少,姑娘,老奴这就过去取几样来,您那屋子该备下了吧。”
云荣华左右瞧了瞧,颇有几分好笑,她自个没什么,身边人倒是已经急不可耐的替她想着怎么讨未来丈夫欢心,实在是这个世界的风气摆在那,女儿家再能耐,嫁人是最要紧的,而讨丈夫欢心自然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她也知道,日后要嫁过去在王府立稳脚跟,讨穆殷的欢喜是顶顶要紧的,这大概是几乎所有看好不看好她这场婚事的人的共识,也是这个世界的习俗。
只不过她更清楚,与其想法子讨那男人欢心,不如做点实际的来更明智,以她对穆殷几次交道的了解,此人刚愎霸道,一身煞气令人生畏,绝对不是别人讨巧就能讨到便宜的,她也绝对不会自我感觉良好的一位穆殷对自己的谋划是出于喜欢,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对于一个成熟男人有吸引力那是笑话,更多的,想来是穆殷看中了她有所可用,才会如此算计。
她当初为了能摆脱水仙庵的桎梏不得不用了些手段,可惜这手段偏偏给穆殷这么一个人瞧着,她就知道没能善了,可时光倒流的话,她依然还是必须那么做,所以尽管如今有些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命运使然,既然是她自己选择了,也就怨不得别的。
原先的打算成了泡影,不得不重新谋划,穆殷要借助她,虽然还不太清楚究竟要做什么,不过她既然有用,想来那位爷不是什么小气的人物,她这个王妃的风光是不会低的,但看今日,穆殷这么惶惶然的来下聘,等外头礼部官员来,按着规矩不当值的勋贵臣属都有份子来庆贺一番,酒席一过,全京城都会知道这么一出大礼了。
她又何须再花那些小女人心思。
不过她这么想想罢了,自然不好诉至于口,别人多少有些想着她做了王妃巴结而已,可这里头云老太太却是真心为她谋划,只希望孙女儿在王府能有王爷疼,只怕她年纪小不当回事,倒也只点头拉着她手语重心长道:“春娘啊,虽然想着你还小,没必要,你娘也不是有那心思的人,可怜你在外头那么些年只怕也没人提点你,可如今既然都定了日子,有些话,祖母一定要提点你,女儿家嫁了人最大的依仗就是你丈夫,如果你嫁的不远祖母还能照应你,可如今你嫁去之后还要去那么远地方,没娘家人在,就只能靠你自个了,女儿家再聪明能干,嫁了人也要有丈夫疼爱才好,可这疼爱,却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的是一点一滴的积累,比方这回礼,不拘什么贵重,要的只是这份心,你把人放心上了,才能让别人也把你放心上,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