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府二房的婚事过了没多久,三十二抬的大红雕花木箱子并三牲食果密密匝匝的绕着从威宁侯府所在西华门往南绕过最繁华的大通街,长安街一路再往北,绕过小半个城市才到达云府所在的狮子街一带,其浩荡的队伍和声势早引了不少人一路围观。
威宁侯府来的人一路吆喝不止,也不驱赶人众,一路撒了漫天雪花般的铜钱,喜得跟在后面的人一路嬉笑捡着钱,口里少不得说些吉利的话头讨采,普通人家更是因为威宁侯府的声势啧啧咂舌,少不得口舌相传的成为一时谈资。
“哎哟这谁家的娶亲啊,那么大威风,怕是哪一家女儿的大福气。”
“嘿嘿,乡下来的啊,什么娶亲,只不过是娶小下聘而已,没见识吧。”有人笑话前一个道。
那被笑话的一脸不可置信道:“取个小还下聘?这么多抬,可是大礼那,谁家娶个小妾用大礼下聘的?这也太……莫非还是皇帝家的?”
看后头人被自己的话惊讶不已,前头一个越发的得意:“皇帝?如今皇帝大婚也不见得比得上这家的威风,你道是谁?威宁候听过没?太后本家啊,娶小老婆那是普通的?听说小侯爷太后可是很疼他的,这门亲事还是她老人家过问的呢!”
听人啧啧称奇,又有人不甘示弱也道:“我家老爷子在内相老大人家当值,听说头里连圣上都下旨给那个没过门的媳妇封了个诰命,谁家侯府小儿娶妾还能挣到个六品安人的诰命啊?也就他威宁候家独一份呢,要我说,真正是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你瞧瞧,这就是不一样,造化大呢。听说,”那人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可声音却依旧挺高的:“小侯爷又没个正室,日后也不知谁家能风光过这一位的,如今嫁进去再早早儿肚皮争气,那还不定日后有没有别的正室呢。”
围观的听了纷纷点头,也有露出羡慕不已的脸色:“那谁家千金那么好命唷。”
便有人早知道的道:“还有谁,不就是前几日刚办过酒席的祭酒府云大人家的么?要说这云大人也正是时来运转呢,二房的刚娶了人家康平侯府的嫡女,如今大房的又一个嫁了威宁侯府,生生就成了勋贵家的老亲家了,这清流怕是做够了要换个身份了呢。”
“还不止呢,你知道他们家还有一桩没办的?那说出来更吓人,镇北王知道不,阎王都怕的王爷,要娶他家嫡出的姑娘续弦呢,这一门三贵人,莫非日后云大人要高升了?”
听这话酸气十足的带了几分嘲讽,也没人注意是谁的语气,只是有人接着八卦道:“嘿,给那王爷做继妃,还不如这一个做小的,好歹还是差不离的年岁,要我看这嫡出的姑娘可够倒霉的,听说那头一个不就是给熬死了的?”
“也是噢,你看这娶个小那么大动静,算是给足了云大人家面子的,嫁给王爷还不得去北寒大老远的吃苦,哪有在侯府这吃香喝辣的威风呐,那娇滴滴的小姐姑娘能撑得住?听说王爷可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王,嫁给他还不如做小的这一个呢。”
“嘘,小声点,这不是咱们该说的,看热闹看热闹,仔细给那火爆阎王爷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人家威宁侯府的人不怕,咱们可不能不怕的。”
议论声小了,只人群熙熙攘攘看着浩荡的聘礼队伍过去,直入了云府。
云府云老太太还算平淡,倒是云大老爷喜不自胜,威宁候府给足了面子,也算是平复了他女儿过去做小的事实。
也不是谁家闺女都能让如今最有权势的威宁侯府看上的。
白氏十分满意,出来应酬的时候越发端出了主母架势,虽然依旧处处显得谨慎,但是她以云荣月姨娘身份同云大老爷招待押送聘礼的宫中持事太监,这范却足够让不知道的以为这就是一家女主人了。
大老爷高兴,这回礼也准备的极是厚重,虽然财力上自然比不上内务府出面承制的这一百二十的大聘礼,可六十四样茶果绣品也是样样不落的送回去。
连带云荣月自己也觉得多日来的不甘心洗平了不少,毕竟这份荣耀是满京城都少有的,有了这份给足脸面的聘礼,她做小去的不满意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诚如白氏劝过她的话,做小也罢做大也好,最重要还是她自己本事,笼络得住小侯爷,她日后也不是没希望坐上正妻位置,如今白氏娘家人在文官中日后前程无量,才得以入勋贵之门,不然凭着云大老爷这么点清流身份,勋贵子弟家族只怕是瞧不上自家的。
那么大好机会,她能得到便是荣幸之至。
借机就到云荣华这小坐了会儿,不忘了在云荣华面前炫耀自己的体面,又把云荣华冷嘲热讽了一番。
云荣月是个得了点便宜就喜欢炫耀给所有人看的性子,云荣华习以为常的也没多少在意,其实她对云荣月小小年纪去给人做小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荣耀的,可云荣月显然不那么觉得,说多了反而让人以为是嫉妒,她也懒得去提醒云荣月如今威宁侯府那么大的富贵有多么的惹眼。
聘礼一过,没几日后就是定了日子大婚,侯府小侯爷自然没来,却请了一位宫里的内官尚仪领着一众葵花胸背圆领窄袖官衣女官并几个同制式内侍压了一顶银红罩顶垂圆木珠八抬大轿前来迎亲,并带了二十四班内廷乐手做礼乐,吹吹打打得将云荣月迎上花轿扬长而去。
这一场喧嚣异常的婚事云荣华这一回却更是连面都没露,云荣华想来云荣月不见得想看到自己,也不出去讨嫌,倒是嘴头伶俐的雁卉又出去当了回刺探情报的耳目,回来同云荣华学了一番外头热闹场景,却又说到老太太的态度。
“老祖宗只在外厅堂里受了四姑娘一拜,话也没多说,就回屋了,连外头酒席都没露面。”云老太太自打知道云荣月定下的这门亲就不是很乐意,只是她不乐意对这事实也撼动不了,何况云荣月亲爹娘是乐意的,她也就压根没多说。
云荣华知道云老太太的意思,对她这态度也不意外,话正说着,外头葛妈妈挑了帘子进来道:“哎,姑娘,婚礼轿子在大街口巷子那儿被堵住了正出不去呢。”
这话听得屋子里几个人一愣,云荣华也是奇怪:“谁堵得?”还有谁敢那么大胆子堵威宁候家娶亲的队伍?
葛妈妈如今管着云荣华屋子里外粗使婆子丫头,门庭上下,内外巡查,常在里外走动,便是有机会出院子多一些,习妈妈管着却是内室,听问,她却也只是摇摇头:“倒是还没听说。要不,奴婢再去问问。”
这当口邢姑姑从外头走进来道:“奴婢刚才前面打听了,是有王府的人来下聘礼,这会儿跟婚车堵在巷子口,只两头谁也不让谁,一时争持不下。”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今日下聘这件事,压根谁也没听说,况且这下聘和婚嫁撞在同一日也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更不要说,还是威宁候府同镇北王府闹在一处。
云荣华打量几眼刑姑姑:“怎么没听说今日下聘?”
刑姑姑是个看上去面容温善的妇人,比岳姑姑来说相处也极是和善的,闻言笑了笑:“姑娘倒是问倒奴婢了,王爷做事一向不安章法,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姑娘要不要去瞧瞧?”
岳姑姑板着脸:“这成何体统?姑娘岂是能随意抛头露面的,再说外头还不知怎么回事呢!”
“我们去看看。”云荣华却道,止了岳姑姑还要说教的意思:“我去瞧瞧,也不是去犯险,劳姑姑在这里替我看着门户,我去去就来。”
撇了岳姑姑便径直往外头走,也不管人在后头跺脚叨叨。
等她带了人到荣喜居正房正厅里,便瞧见云老太太正坐在正厅上首,下方一溜排的座椅上只坐了一个中年男子,正同老太太说话。
看云荣华进来,对方忙站起身,云老太太道:“春娘啊,你来的正好,这位是镇北王在京城王府的大管事,徐寿,徐大管事,这位就是我家三姑娘。”
对方忙正经行礼,倒也不卑不亢:“见过三姑娘,奴才奉王爷之命,今日将从内务府领下的各色大礼并王府制备的聘礼送过府由老夫人过目,这里是聘书礼单,还请老夫人过目。”
接过那厚厚一沓的大红聘书礼单,金边镶嵌金粉扑面,在手中沉甸甸的,只头一张上头便是数行:内造金元宝二十对,白银二十对,合黄金四千,白银二千。紫檀三镶白玉如意一柄,龙凤呈祥烛二十对,四季翡翠头面炮褂衣料,百合珍酿四十八斗,莲子、百合、青缕、扁柏、芝麻、红豆、绿豆、红枣、龙眼乾等等贡用品各二十合。
一应俱是,不胜繁举,从单子上看有一多半便是内造,不说这东西贵重,只来自宫中,便足以说明东西是一等一的好。
这礼单没三十,六十抬都过了,宫里用物占了一半还多,这位主是把皇宫里的都搬来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