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是她思量,也不好巴巴上门去直剌剌的说明白,人家门庭比自家高许多,也不见得能看得上。
想到此,周氏放下手中笔来,道:“听说前头那位怀上了?”
许嬷嬷忙应是:“大老爷亲自去请了太医看脉的,正是滑脉,有两个月了,把老爷喜得不知道怎么样,赶着给老太太报喜,又让那位大舅爷留下吃晚饭呢。”
周氏笑了下,却没前些日子那般冷嘲,只是道:“她这是有本事,娘家起来了,又有了这个依凭,我看那一对小儿女……就是有老太太在,也不定顾着周全,不看僧面看佛面,再不喜欢,那也是她儿子的种。”
许嬷嬷讷讷应是,却没插口。
周氏想了想,道:“去拿二十两封银,再后头去两端松江布,再把那个紫檀架子拿来,一起给前头那位送过去。”
许嬷嬷咂舌:“这,是不是太重了?到底只是姨娘罢了。”
“指不定这姨娘还能叫几日呢,再说,今日的事,我也要谢谢那头露的口风不是?”周氏道。
世上没有永久的朋友,也没有永久的敌人,不过是利益相关罢了。
许嬷嬷不敢再说,忙应了下去照办。
却说那头康平侯家的马车载着简宜回府,便先带着一车子礼物过来见简老太君。
老太君同康平侯夫人早在屋子里等候,见女儿回来,康平侯夫人先拉过女儿瞧了一番:“外头去可有受什么委屈?没什么事吧?”
简宜道:“能有什么事,太太还怕我被人欺负了去不成?”
简老太君一旁笑了声:“也是,咱们家九姑娘只有她欺负旁人的份,你这个做娘的还不知道么?”
“祖母!”简宜跺了跺脚,一副小儿女摸样。
众人皆笑,后头陪着出府的妈妈忙道:“老太君,太太只管放心,姑娘一路平安的很,倒是带了许多礼物回来。”
“噢?”老太君眼皮子抬起,瞧了瞧孙女儿身后几样沉甸甸大物件:“都是那位云家的姑娘送的?倒是有心了。”
简宜笑了下,道:“云妹妹送我的自然是好东西,不过这些可不全是她送的,还有几份是周夫人托我带给太太和祖母的,我也懒怠拿回屋再拿过来,一并给祖母和太太送来过目。”
老太君同康平侯夫人互相看了眼,一起又看了看那几样东西,倒是跟着简宜的妈妈机灵,忙叫小丫头托着东西走近些让两位主子细看,康平侯夫人瞥了眼随口问道:“怎么你在她们姑娘那儿同周夫人见着面了?”
简宜摇摇头:“听太太吩咐的,没去搀和,只拜见过老太太的,不过……”
她突然想到什么,略有些出神,面上也是淡淡的一抹红。
康平侯夫人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看她那摸样有些心头一动,打量眼女儿身旁她亲自让跟着的妈妈,后者显然也有些话说。
“你也玩了一日,赶紧回去好生洗漱了歇息吧。”将女儿打发走,康平侯夫人却留了那位妈妈下来,问:“姑娘在云府没遇着什么事罢?”
妈妈忙道:“回老太君,回太太话,只除了在进二门口的时候同云府二房的哥儿冲撞到一面之外,别的倒也没大事。”
康平侯夫人眉梢一动:“什么?怎么会出这事?”
眼看夫人眉目中有些厉色,那位妈妈忙道:“太太息怒,奴婢和俩个丫头一直陪着姑娘没走开半步,那位哥儿也是身后有人,只是进二门的时候彼此看着了,云姑娘便出来迎接了,什么话也没说那位哥儿就客客气气告辞了,倒是听出来寻人的那位妈妈说,是那边的二少爷,得了周夫人吩咐出来寻二老爷的。”
康平侯夫人脸色略有缓解,只是目光闪动:“你说是二房那位嫡出的公子?”
“正是,奴婢瞧了眼,倒是个腼腆懂事的哥儿,礼数也很周全,瞧着是女客便一直不肯直视,倒真是做学问家的公子气派。”那位妈妈只怕康平侯夫人责怪她办事不利,对姑娘没能看护周全,费了口舌替云荣辉说话。
康平侯夫人面色微沉,却看向简老太君:“婆婆您看,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简老太君一直没说话听着下头媳妇和管事妈妈问答,这会儿见问,却先道:“把那箱儿打开来瞧瞧,都送了些什么?”
她指的是那下头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周氏送的礼,得了吩咐下头人忙打开一瞧,半人高通体莹润的顶级红珊瑚盆景,赤金玛瑙寿字屏风,琉璃嵌金泰蓝护甲,一对玛瑙红玉金刚镯,一副金镶玉凤朝牡丹头面。
一看这几样物件,简老太君不由道:“好一份厚重大礼。”
又看看下头儿媳妇脸色:“可见这位周夫人心思。”
凤朝牡丹,凤求凰,康平侯夫人也是面色一变:“这,莫非她是想……”
看向简老太君,后者神情便是认同之色,她不由有些勃然:“好大的胃口,小小一个四品钦天监正,她也不掂量自己分量!”
简老太君却看向那妈妈,问道:“还有谁托你带了话没有?云府的老太太怎么说?云家三姑娘有说什么?”
妈妈道:“这,倒是周夫人拖咱们姑娘带了几句问安的话,至于云府的老太太还有姑娘,恐怕那会儿没工夫说什么。”
“哦,为何?”
“奴婢临来之前,听着动静,说是他们大老爷那边让人来给老太太报喜,听说是府上那位姨娘有喜了。”
简老太君同康平侯夫人均是面色一变,面面相觑下,老太君挥手赶了屋子里伺候的人下去,看屋子里安静了,盯着下头那光闪闪的头面珠宝道:“你看他们府里,可是要变天了?”
康平侯夫人道:“以媳妇看,云大老爷这回,便是不改弦易张的,那位薛夫人也是没什么分位了,如今那白氏娘家又起来了,自己个又有喜,若是生了女孩也就罢了,生了是男孩,只怕是要变天的。”
简老太君点头:“嗯,只是他们家的家务事,同咱们本也没什么,可惜倒是他家老太太这人倒是不错,平日待咱们纯哥儿倒是挺好的。只怕是有那个意思。”
康平侯夫人皱皱眉:“虽说媳妇不该说,这云家一个两个的心都大了些,咱们纯哥儿什么身份,岂是他家的姑娘能配的?”
简老太君瞧了眼媳妇,倒也不好说自己这个媳妇眼界过于高,尤其是对自个那个宝贝儿子,是看谁都比不得,不过简纯也是自己最宝贝的孙子,自己也是疼到心里去,无非想要给说一个天上没有地上绝无的媳妇,只是这眼光太高,只怕难有入眼的。
都是过来人,云府老太太话里的意思她品度出几分,仔细看了几回云府这个嫡姑娘,倒是个够聪慧也温婉大方的,关键是自家那个眼高于顶的孙女儿简宜也肯交好,便瞧得出人家姑娘手段。
做自己的孙媳妇,也还过得去,若是没有今日这些消息,她倒是有些心动。
可是如今这情势,眼看着大房那位夫人就要失势力,这嫡出的姑娘眼看要成了庶出,原本比起他们这样的开国贵勋之后,云府只是新贵,且还不是权臣,实在份位不够,如今云荣华身份上还要减一等,眼看着娘家也不能够帮衬着些,日后娶了来,只怕是不能帮着简纯什么的。
不要说康平侯夫人了,就是她,也犹豫了,她叹了声道:“毕竟还是朝廷三品大员的人家,可惜了倒是个好丫头。那这么看,这些个礼物,倒是送的凑巧了。”
康平侯夫人微微一愣:“母亲这话?”
“两房都有意思,你莫非都要推了不成?到底云家也是头面人物,这么做不太好吧。”
康平侯夫人面露不虞,她虽然跟着康平侯并不太在权力中心,可她娘家一个哥哥是江南提督,一个弟弟从翰林入兵部,如今是兵部侍郎兼内阁学士,还有一个妹妹嫁了中静候神武将军马培章之正室,真正握着实权的显赫世家,她可看不太上云府,无论两房哪一家子女。
便道:“莫非倒要让我们真同那周氏攀亲不成?她家的小儿连个官身都还不是呢!”
简老太君笑道:“你也眼光放远些,十几二十的就做官的能有几个?还不都是靠这荫封的祖宗基业,倒是人家这个凭真本事考中了进士及第的话,日后封侯拜相才是真能耐,你没听你家儿子说过那家的小公子,只怕今年春闱,他能考出些成绩,再加上他家大房的关系,入翰林那也不是难事,每年春闱多少新近的儿郎都是咱们京城热门的人选,你等那时候再选,还不如这会儿早早定了,如今是她们巴巴的来求咱们,到时候人家发达了,只怕咱们倒要去求了,你舍得你那宝贝女儿?”
被简老太君这么一说,康平侯夫人倒是面有所思,一时的不甘愿变成了犹豫:“依着母亲看,这倒是一门好亲?”
“我老婆子也只是这么一说,说到底是你的心头肉,还是要你做娘的做主,不过这也不急一时,若是愿意,先让人去打听打听细致的,这哥儿品性如何,真好的话,你也好早做决定。另外人家姑娘家我看人品倒是还不错的,你也别只盯着家世看,相看媳妇最要紧的是品德,到时候一起让人探问清楚了再决定不迟。”
康平侯夫人点点头,正要说话,却听外头有人道:“将军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