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荣华明白了根由,也就明白了今日之所以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有心人为之,亦是薛氏自己给人空隙可钻。
说到薛大奶奶同她提起的事,薛氏倒又有了精神头:“儿啊,虽然今日你父亲发了那么大火气,可要是你大舅母托我的事成了,好赖你父亲也要给亲家一个脸面,只怕他这火气也就雷声大雨点小了,你说呢。”
云荣华可没有薛氏这般乐观,不说她压根没兴趣在那个选秀上,就冲着云大老爷那迂腐劲,只怕也未必肯替自己这个娘舅的娘家人买好。
“母亲,如今老祖宗病重,只怕父亲气头上未必肯帮这个忙,何况,”她顿了顿:“母亲可知道,如今朝廷关系微妙,明年下场,只怕年景不好,你若是可以,还是劝劝舅母,能不下场就不下场,也别想着走这个后门,父亲只怕帮不上忙的。”
威宁候一直都在插手官场考核,为的就是想要笼络自己可用之人,云大老爷这个国子监祭酒坐的并不稳,只怕是太后还不想让云大老爷这个清流名儒下台,可他在祭酒这个位置,国子监就不能由着威宁候随意安置自己可用之人,只要云大老爷做了什么让人揪着辫子,那太后也不可能会保着他的位置。
这个时候,云大老爷是不会轻易做人情的。
想必薛氏也明白轻易说不动老爷,就想去求一求老太太,云老太太肯定不会接这个茬,可这却不可能让云老太太的病加重,那么是什么让她又吐血了呢?
这才是事情的关键,白氏能够用这一招,将她母女俩个一下子打压至此,最根本就是搬掉了云老太太这座镇山太岁。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云老太太的病。
可惜她被白氏这一招打的有些措手不及,也是她病刚好没能周密布局,只想到了要防着白氏拿腊梅的事动云荣膺屋子里的人,安插自己的人手,却不想自己母亲后头又给她添了麻烦。
尽管此刻情形不太有利,云荣华也没将不安摆着脸上,薛氏还须她来安抚,事情也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即便真无路可走,云荣华也不是个喜欢哭天抢地的性子。
好生又安抚了几句薛氏,哄得她在床上歇息了,云荣华这才转过身来到了隔间,洗漱换衣,又道:“习妈妈,你帮我去问问,老祖宗现下如何?”
习妈妈是云老太太跟前得用过的人,荣喜居那儿好歹有个脸面在,不至于吃人白眼。
习妈妈应了出去,不一会却返回来,面有难色道:“姑娘,外头把守几个奴婢眼生的婆子,说是老爷吩咐了,让姑娘同太太这几日在屋子里反省,不可踏出房门半步,也不准外人探望。”
闻言伺候着云荣华的几个丫头面色一变,雁卉口快,就道:“这,这不是要软禁着咱们了不成?”
瑞香看了她一眼,伸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指了指内屋,意思莫让薛氏听着,不然可有该嚎哭了。
云荣华闻言手上动作一顿:“好快的手段,咱们这位白姨娘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还真厉害。”
屋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习妈妈上前道:“姑娘,可有什么法子?”
习妈妈原本是被云老太太派来无非是伺候云荣华,要紧的便是替她掌眼盯着,不过自打云老太太对她青眼有加,再加上几日伺候,她也是个伶俐的人,看得出这位主子心思沉静,是个主意大的,况且既然老太太发了话让她过来伺候,那么不出意外的话,之后这个主子也就是她以后要一直跟着的,旁观几日,这位小主子倒是个不一般的主子,她便安心下来侍奉,更是多了九分的实心实意。
“要不,等老爷过来,咱们想法子同他好生说一说,不定老爷瞧着姑娘亲生份上,还是能够网开一面的。”她道。
云荣华摆摆手:“只怕这几日,老爷只会在她屋子里,不会过来这里,咱们是见不着老爷面的,只要日子越长,对她便是越有利,这一点,她比咱们都清楚。”
只等白氏彻底掌控了家里头的主权,那么等待她们的,也就是真没翻身之日了。
所以,要想翻身,要越快越好,白氏也明白这点,所以她会将老爷牢牢拴在身边,只要借着老太太病重,白氏能无限期掌握权力下去。
“奴婢倒是听说,白氏跟老爷举荐了个民间的医生,治疗急症是一把好手。”习妈妈将刚才好不容易打听来的消息说出来,面有担忧:“也不知是否是真的,老祖宗真能好起来不?”
云荣华微微摇头,白氏只怕是不会乐意云老太太早日康复的,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她搓了搓手,平生第一次有些无奈,毕竟她不是曾经身居高位的时候,手头捉襟见肘,便也是有再大本事,也施展不开。
“姑娘。”明珠在一旁唤了她一声,仿佛犹豫下,才道:“姑娘上回病着,二姑娘同姑爷上门的时候曾经送了两丸药丸,说是治病延年的精贵玩意,塞外的宝贝,老祖宗当初因为怕姑娘醒不来,给您用了一颗,还有一颗留着,这药听说对重病皆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说不定对老祖宗有用呢。”
闻言习妈妈也是眼中一亮:“对对对,倒是有这么样东西,还在姑娘这收着呢,是老祖宗吩咐以后有个什么,再给姑娘应急的。”
云荣华哦了声:“真有这么个奇效?”
“是是是,”葛妈妈也在一旁点头:“上回姑娘高烧不退,服了这个药丸子才平稳下来,只是不醒,后来才由简公子替您又开了方子后两下一夹攻,您才醒过来的,这药当真神奇。”
云荣华眼皮眨了眨,云荣雨送她这份礼可够重的,莫非是看上了她日后前程?
这如今也不是急着要考虑的事:“既然有这个,给老祖宗用倒是好,可如何递出去?”如今外头看守的怕都是白氏的人手,她入府时间究竟太短,白氏在这个府里,想必是经营许久了。
在云老太太手底下能做出这些来,可见这个人心机够深,想到白氏那双幽幽瞳眸,云荣华有一丝好奇,她仅仅只是想要弄垮自己母女嚒?
这个看起来无法测知深浅的女人给她一种奇怪的感觉,和她那个一眼能看到底细的女儿云荣月大不相同,她无喜无悲,什么都显得有些超脱,偏偏她又手段极高,这样的女人,你若是不知道她到底所求是什么,只怕永远不能摸着她底牌同她竞争。
她心思恍惚了下,就听外头有人喊:“姐姐,姐姐。”云荣膺带着一股子寒气从外头奔跑了进来,云荣华应声迎出去,与他面面相对,大冬天的云荣膺一头汗:“姐姐,听说老祖宗病得重了,我去瞧,可父亲不让进,还把我骂出来,她们说是母亲和姐姐把老祖宗气着的,究竟怎么回事?”
云荣华抽出怀里的帕子替他擦拭额头汗珠,又让人拿了热帕子来:“赶紧擦擦身上,仔细冻着。”
“哎呀别管那些,我不碍事,姐姐,祖母怎么了究竟?”
云荣华淡淡一笑:“怎么,你也怕是我和母亲惹了祖母气病的?”
云荣膺只摇头:“母亲也就罢了,姐姐断然不会这般鲁莽,可这究竟怎么了,为何他们都不让我去见祖母。”
云荣华拉着弟弟手过来坐下,有些好笑:“你倒是不怕气着母亲,小声些吧,刚哄了她睡下,听你这编排她,可要伤她心的。”
云荣膺看姐姐丝毫不着急,心下越发迫切,却也还是放轻了声音道:“母亲可好?祖母真病重了?”
云荣华这才微微点头,将大致经过说了一遍:“你且先去哄哄你屋子里的几个,今日也算是有惊无险,日后可要仔细些自己院子里的人,她们如今也指着你过活。”
云荣膺豁得从座位上站起来,左右踱步转悠:“祖母真的吐血了?这可怎么是好,不如,我去把幼安哥再叫来看看,说不定他有法子。”
云荣华摇头:“术业有专攻,幼安哥哥虽然精通医术,可对老人病却是没有经验的,便是他有主意,你如何同父亲解释?他是决然不会让幼安哥哥这般年轻又没治过病的来替老祖宗看病的。”
“那我偷偷带人进去呗。”
云荣华哂然一笑:“你那么大个人,能如何进那如今重重看守的屋子?原本倒是想让你替我送药丸子进去,现在看,你也进不去那就没辙了,只怕还没进屋,倒是让老爷又逮着你个不是,回头又是你我同太太的罪名,行不通。”
云荣膺跺脚,一张秀气美玉的脸红白交替:“那就没法子了?可恶,欺负我屋子里的人,又欺负你们,如今还把揽着老祖宗,真要把咱们逼到绝境不成?”
可不就是绝境一般么,云荣华不说话,只默然,这会儿发牢骚也不过泄气罢了,关键如今,怎么才能让老祖宗重新醒来,而且要越早越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