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人不少,桂兰找了个紧挨车窗的位置坐了下来,鼻子嗅了嗅,感觉人多空气不好,就把车窗轻轻推开一溜小缝儿以换气。刚才的小伙子上车后仿佛也在寻找靠近车窗的位置,但发现基本上被人占满了,桂兰看看小伙子,「我说,小伙子,你找啥呢?不行坐我旁边这个座吧」,小伙子笑了笑,「好吧。其实我也想找个窗户跟前的座」,桂兰马上说,「不行咱俩换一换,你坐里面,我坐外面」,小伙子脸一红,「大姐,那怎么好意思」,「没事,来,换吧,你坐里面」。小伙子往旁边一让,桂兰起身站起来,小伙子坐到了里面。
「大姐,谢谢你啊,给你添麻烦了」,桂兰一笑,「没事,这麻烦什么」,「大姐,你怎么也来新民乡」,「我来看看爹妈」,「哦,经常来吗」,「也不常来,家离得远」,小伙子点点头,桂兰又问,「你姐刚来这里当书记吗」,「嗯,来了三天,我过来看看她」,「你姐姓什么」,「姓秦」,「你们是亲姐弟哇」,「是呀。所以,作为弟弟必须来看看姐姐」,桂兰一笑,「好孩子!你大学毕业了吗」,「今年刚毕业,还没有找工作」,「学的什么呀」,「学的机电一体化」,「那不错」,「还行吧,我喜欢理科,所以选这个专业」,「没结婚呢哇」,小秦腾地脸红了,「大姐,我才多大呀,对象还没有呢」,桂兰仔细端详一下,「你长得蛮帅嘛,是不是姑娘太多了,不知道选哪个好」,小秦笑笑,「真没有,大姐。有机会你给介绍一个」,桂兰一乐,「没问题」。
大巴车还在行驶着,道路平坦,天气晴朗,地上撒落着许多树叶,约摸走了一半的路程,忽然车速越来越慢,乘客们都感觉不安,纷纷望向司机,同时也看看窗外有什么异样。又走了几分钟,大巴停住了,乘客们纷纷纳闷,司机赶忙下车检查,绕着大巴转了一圈,四处检查一下,发现油箱口有被人撬过的痕迹,迅速拧开检查汽油,发现,已经没油了。司机气愤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哪个兔崽子干的,缺了八辈子德」,往前面看看,又向后面看看,心想,「一路上倒是遇见加油站,问题车怎么过去」。随即返回车上,向乘客们说,「车没油了,你们都是去市里呢哇」,乘客们纷纷回答,「是!是!是呀」,司机想了想,和售票员说,「给大家退一半票吧」,又转脸向乘客们说,「我给大伙退一半票钱。全退的话,我划不来,你们看行不行」,乘客堆中有人高声说,「钱没多少,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怎么回家」,其他乘客纷纷抢着说,「就是,我们怎么回家……」。司机看大伙情绪激动,定了定神,「这样吧,我给后上来的车打个电话,问问后车多会儿能到。再就是你们在路边也拦一拦过往的车,可以搭车回」,说罢,掏出手机拨通电话,「我说,张贵,你在哪」,电话另一头,「我还在新发乡,咋了」,「唉,车的汽油被偷了,坏到半路了」,「我得两个小时才能到新民乡」,「是吗,我思谋让你帮我把这些乘客拉回去」,「一会儿看吧,人不多肯定拉,不过你得等等,这走不了的呢」,「好吧」,说着电话撂了。
司机又对乘客们说,「大伙要不就等后车来,要不就搭别的车回」,乘客中有的找售票员退了一半票钱,下车走了。桂兰问小秦,「你咋办呀」,「大姐,我下车走呀,找个过路车。大姐,要不咱俩一起吧」,桂兰想了想,又看了看小秦,「好吧,走吧」。随即,两人退了一半票钱,下了车,沿着路边走起来……
小秦边走边向来往的车辆招手,可是没有一辆车愿意拉他们俩,小伙急切地说,「大姐,你说这车咋不停呢」,桂兰一乐,「人家又不认识你,肯定不停」,「真是……硬瞅着两人步量也不帮咱们一把」,「现在的人,谁愿意帮?都小心谨慎地怕吃亏」,桂兰边走边回头看,只见飞驰而过的都是满载货物的大卡车,心想,「唉,今天可倒了霉了」。
走着走着,前面有条河,河面宽阔,河水湍急,横跨河两岸有座桥,名叫「双月桥」,从市里来乡里都要经过此桥。小秦和桂兰走到桥边,见围着很多人,走近一看,正在修双月桥的桥面和桥墩,桂兰问跟前的行人,「这是咋了,不能过了」,行人看看桂兰,「过不去了,好像是大卡车压坏了,正抢修呢」,小秦也问,「抢修了多久了?能修好吗?」,「谁知道呢,你瞧瞧,桥面都快断了,再不修,人和车掉进去就麻烦了」。桂兰顿时心急如焚,心想,「这可咋办?回,回不去;走,走不了!唉」,小秦也着急起来,「大姐,咱们等等吧」,看看表,「现在六点半,我估计天黑前肯定能修好」,桂兰搓搓双手,「但愿吧」。
回头再说孙二寡和大茂:离开陈老汉家回去后,大茂问,「妈,你说我能找上城里的对象吗」,孙二寡说,「放心吧,儿子,肯定能。你兰兰姐说话肯定算数,你呀,少瞎思谋,好好干活,多做棺材,多挣钱。妈再给你攒点,到时候,咱们去城里买楼房住」,「那能买的起吗?城里楼房我听说可贵呢」,孙二寡眼一瞪,「你挣上钱不就能了!还有就是,你不能乱花钱,好好给我攒钱,别像你那讨吃弟弟,不会挣钱,就会花钱」,大茂咬咬嘴唇,「记住了,妈」。母子正唠着,二茂从外面回来了,嘴里哼着「情人迷」——「一更啊里呀,月过花墙,小奴家我好悲伤,站在那廊檐儿下呀……」,进屋一看大哥和妈都在,乐着说,「妈,你没做饭呀」,孙二寡见是二茂,骤然脸绷起来,交叉双臂放在胸前,「你今天干啥去了」,二茂一瞅老妈脸色不对,急忙撒谎,「我到朱二蛋家干活去了」,孙二寡继续质问,「干活?你像个干活的?懒得气也不想出,还干活」,「妈,真的干活了,给他们家打谷子」,「早上你干啥去了」,「早上?去集上溜达了一会儿就去朱二蛋家了」,「没干别的?」,「没呀」,二茂满脸疑惑地眨眨眼。
孙二寡知道他撒谎,忽然,抄起炕上的小扫帚,冲着二茂的屁股就打起来,「哎呦,哎呦,妈,你咋打我,我犯什么错啦,哥,快把妈拉开」,孙二寡一个劲地打,嘴里还骂着,「你个小讨吃,会调戏女人啦,啊,你跟谁学的,你」,二茂一听是这,「哎呀,哎呀,妈,我错了,我不敢了」,一边求饶,一边朝门外跑了。孙二寡追出去,见人跑没影了,大茂也跟出来劝着,「妈,别跟他生气了,他小,不懂事」,孙二寡气呼呼地说,「不懂的?不懂的还调戏女人,调戏别人我就不管了,调戏你兰兰姐!幸亏兰兰不计较,要不,有他受的」,大茂扶着妈进了屋,平静了一会儿,「妈,你缓的哇,我给做饭去」,孙二寡喝了口水,「嗯」,去吧。
再说双月桥这边,一直到晚上十二点也没修好,桂兰浑身发冷,直跺着脚,「小秦,这修不好可咋办,一晚上把人冻死了」,小秦也冷的受不了,回头看看,不远处灯光明亮,有些房子,「大姐,我冻得不行了,那边好像有旅馆,我去看看,不行我就住上一晚再说。大姐,你咋办」,桂兰想了想,又看了看小秦,觉得他不是坏人,就说,「好吧,我也去看看」,「那走吧,大姐」。桂兰提着篮子,和小秦两人并肩走着,不一会儿,到了近前,是条小路,路口有一家旅馆和几个饭店,饭店都已打烊,只有旅馆的灯亮着。小秦抬头看看旅馆招牌,又瞅瞅旅馆周围,迈步进了旅馆,桂兰跟着走了进去。来到前台,没有人,小秦敲敲桌子,「住店!」,桂兰也说,「住店!人呢」。老板从前台里屋走了出来,看看两人,「住店呢?」,桂兰说,「嗯,住,不住来这干啥」,老板看看房间登记册,「嗯……还剩一个单间」,桂兰说,「不行,再找一间」,老板疑惑地看着桂兰,「你们不是两口子吗」,小秦一笑,「不是,这是我姐」,老板又说,「哦,就这一间单间,住不住?」,桂兰想了想,「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吧」,连忙说,「住呢」,小秦又说,「押金多少」,「二百六」,小秦付了押金。
老板找到了房间钥匙,给了小秦,说道,「二层,203」。小秦拿着钥匙向楼梯走去,桂兰提着篮子跟在后面。进入203房间后,只见房间有一张大床,床旁边有个单人沙发,还算比较整洁,小秦把身上的书包放在床头,问桂兰,「大姐,我累的不行了,先睡呀」,桂兰说,「你小子可不许打歪点子,敢做过分的事,我去乡里告诉你姐」,小秦一笑,「哎呀,大姐,怎么可能,我连对象都谈过。再说,有我姐,我可不敢干坏事」,桂兰也乐了,「好吧」。两人都没脱衣服,而且头朝着反方向躺下,毕竟两个陌生人,孤男寡女的,以防发生意外。
半夜,小秦轻轻打着呼噜,桂兰身上依然感觉冷,冷得直哆嗦,后来头开始发热,桂兰心想,「坏了,要感冒,估计是在妈家干活干得出汗太多,又加上今晚挨冻,这可咋办」。想着、想着,身体越来越难受,一个劲地哆嗦,吃力地坐起身来,摸着黑找到桌子上的水壶,试图喝水,一端,没有水。然后朝卫生间走去,打算接水烧开,刚迈了一步,被篮子绊住脚,一下子摔倒在床尾,正好碰住小秦的头。小秦一下惊醒了,「大姐,你怎么啦」,桂兰皱着眉头说道,「我可能高烧了,去接点水,烧开」。小秦抬胳膊摸摸桂兰的额头,桂兰并没躲闪,「好热!就是发烧,大姐你坐那,我给你接水去」。小秦进卫生间接好水,坐在电热器上,「大姐,你身上带感冒药的吗」,「没有」,小秦心想,「这可怎么办……」,琢磨了一阵,忽然冒出个想法,「大姐,来!坐到床上,把被子都盖在身上,这样可以发汗」。桂兰听从了小秦的建议,坐到床头中间,然后小秦帮着把被子紧紧裹在她身上,等着桂兰发汗。水开了,小秦又说,「大姐,你喝点热水,汗发得快」,倒了一杯,伸手递给桂兰。桂兰端着热水,难受地皱皱眉头说,「小秦,谢谢你。坐着难受,我还是躺下吧」,小秦说,「就是,躺下睡吧」。刚开始,桂兰身体还在哆嗦,后来,渐渐地,入睡了。小秦一看桂兰睡着了,自己靠在沙发上也睡了,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