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女倚在听风亭的栏杆上,看着池中菡萏亭亭立于接天碧叶中,思绪一时随着清风飘远。转眼间,她来到靖安公府已经两年了。
看着少女若有所思的面容,橘颂静静地立在她身旁,将手中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缓缓扇动。
“橘颂,不用扇了,我不觉得热。”禾初晴回头看着橘颂笑道。
橘颂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橘颂不累。”小姐总是怕她和柑未累着,哪怕额头汗珠涔涔,也会说不热。
要说原来的小姐是孤傲清冷、不近人的,橘颂觉得现在的小姐虽然一直笑着,但偶尔脸上露出的寂寞却让人觉着心底子都凉凉的。小姐这两年变了很多,老爷夫人和小少爷都很是高兴,橘颂心中也觉得如今的小姐让人越发喜欢了。但小姐改变的不只有性格,还有很多细微的习惯,比如,小姐原先很是怕热的。
橘颂确实没记错,但那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怕热,来自现代的禾初晴却偏偏是个畏寒的,极是怕冷。似乎是身体的原因,如今的禾初晴很容易出汗,但她其实真的不觉得热。
“柑未人呢?”禾初晴环顾四周,都没有柑未的影子。
“噢,柑未去给小姐拿冰镇西瓜去了。”橘颂笑着说道,“厨房宋阿娘今日在井里镇了好几只大西瓜,说是小少爷听您说这样好吃。刚刚柑未就说去看看,镇好了没。”
禾初晴忍俊不禁,前两天禾初熠来找她,给她带了一果盘冰镇西瓜,她便想起自己小时候在农村爷爷家用井水冰西瓜的味道,顺便提了一嘴,没想到这小的转眼就让厨房准备了。
“姐姐,我今天给你带了井水镇的冰西瓜!”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年郎从九曲桥上箭步走来,脸上明朗的笑容如骄阳,手上拎了一个红木盒子。
“小少爷慢些走,”柑未跟他在后面念叨着。
“就是你们走太慢了,再晚一会儿,这西瓜可要烫嘴了!”前面的少年忿忿地反驳。
他一屁股坐在了禾初晴身旁,献宝似的打开红木盒子,拿出了一盘红沙瓤的西瓜,“姐姐尝尝,可是你想念的味道?”禾初熠满眼都是期待。
禾初晴爽快地往嘴里塞了一大块,西瓜的汁水瞬间充斥在口腔之中,“好吃!”她又塞了一块给禾初熠,“你尝尝。我说的可对?”
柑未在禾初熠身旁捂嘴偷笑道,“小姐不知道,小少爷刚刚已经偷偷吃了一整只了。”
“嗯?”禾初晴用眼神打量着一脸讪讪的禾初熠,“你又贪凉!本来就脾胃不善,看你明天会不会拉肚子!”
“嘿嘿,姐姐说的对,这井水镇出来的西瓜就是更好吃些。”禾初熠岔开话题,又拿起一块西瓜飞快塞进嘴里。
就在姐弟二人正说笑的时候,门房的人来报,说芙敏郡主递了帖子来,请小姐两日后参加昭陵公的乔迁宴。禾初晴面露难色,她好像没听说昭陵公这号人物啊,似乎与靖安公府没什么来往,再加上这两年她一直深居简出,这位芙敏郡主为何会突然给她下帖子?
看着家姐的表情,禾初熠吞下了嘴里的西瓜,“姐姐不知道,这昭陵公是当今圣上的亲舅舅,上个月刚搬来聿京。前两日已经给府上递了宴请的帖子来,父亲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就替姐姐推脱了。这芙敏郡主怎的又递了帖子来?如此不死心呢。”
“皇上的亲舅舅啊?那怎的原来不在聿京住呢?”禾初晴听出了些怪异。
禾初熠耸了耸肩,“这就不清楚了。”
“嗯...”禾初晴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这两年一直活在靖安公府这个小世界里,不愿出门父母也由着自己,推掉了很多活动。可看如今的情况,避开外界也不是个办法。’她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着橘颂说,“去跟门房说吧,把帖子接下来,就说我定会按时赴宴。”
“姐姐也要去?太好了!”禾初熠猛地站起身来,“我一直说我家姐才貌双绝,那些没眼睛的都不相信,这下好了!”他快意地拍手,“我去告诉父亲母亲!”
听到弟弟竟然在外面如此夸耀自己,禾初晴不知道是该喜该忧,只得无奈地说,“好嘞,为了不辜负你的夸奖,我一定好好准备,亮瞎他们的狗眼!”
“亮瞎他们的狗眼?”禾初熠听到的时候有些疑惑,这是什么说法?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了,“哈哈哈哈!对对对,亮瞎他们的狗眼!”少年朗声笑着走出了听风亭。
柑未对禾初晴突然改变的态度有些不解,“小姐,怎的决定要赴宴了?”
“是时候了。”禾初晴看着随风摇摆的菡萏。
“什么是时候了?”柑未更加不明白了。
禾初晴却不再说话。
是去面对的时候了。她就如这池中的菡萏,不可能在风中独善其身。既然这么久都没能回去,那一味逃避也不是办法,只有努力去融入这个社会,做好这个身体的主人了。
两日后。
禾初熠在靖安公府门口来回踱步,在看到禾初晴的一刹那,少年的眼里满是惊喜,“姐姐这次定能亮瞎他们的狗眼了!”连靖安公和夫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目光,他们竟然没发觉,少女已经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了吗?
靖安公府的马车到昭陵公府的时候,府外已经是车马成行,看来整个聿京的高门大户人家差不多都到了。
“靖安公到!”
登时,四周的人们都看向两辆马车。就在人们目不转睛地注视下,靖安公携夫人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随后而来第二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绯衣少女,引来了一片惊呼。
一弯灵蛇髻上缀着累丝缠花金钿配鎏金结珠华胜,柳眉杏眼,面容白皙透着桃花般娇嫩的淡粉色,朱唇边荡着温柔的笑,浅妃色万字纹镶边钮花小衫罩着绯色云纺纱,同色织锦石榴裙摆上浅色芙蓉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是靖安公府的熙和郡主啊。”
“去年她的及笄礼都没大办,说是身体不好,这两年都没怎么出门。”
“熙和郡主出落得真是好看啊,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靖安公夫人。”
“干嘛去啊?”
“去问问郡主许了人家没有啊!”
“就你家那位纨绔公子,人家靖安公府肯定看不上。”
“哼。你家那书呆子也好不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