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昭宗生辰,大唐宫宴,四方来朝。
端门外,车马如云。聿京的官员,不论品阶一概都收到了皇家的邀请,只不过品阶低的来了也基本上就是露天烧烤了。
禾初晴轻轻打起了车窗上的卷帘,各府马车正排着长队等候,“这么长的队,要排到什么时候啊?”
橘颂探头瞥了一眼,“小姐,咱们公府的马车不需要排队。这外面各府的品阶都不高,马车也进不了端门,一会儿便要下车步行了。”
“步行?”禾初晴不由得惊叹,脑海中回想起前世在故宫逛到腿折的经历,这一世的官家小姐大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有得走了。她拂了拂自己的小心脏,‘真是实打实的拼爹啊,还好我爹官儿够大。’
果然,靖安公府的马车出示了玉牌便径直进了端门。
约摸半刻钟,马车再次停了下来。橘颂俯身为禾初晴理了理衣摆,“小姐,这九华门乃是宫里的内门,马车不能再走了,得下车了。”
刚掀了车帘,一股子莺莺燕燕的香气扑鼻而来。禾初晴轻轻皱眉,长袖掩住口鼻,快步走向前方的马车,一身宝蓝色叠裾华兰宫装的禾夫人正站在车前等着她。
“我们先要去拜见皇后娘娘,等下开宴之时再随女眷们一道去正殿。”禾夫人拉过她的手,仔细叮嘱道,“后宫凶险,行事定要小心谨慎。娘前几日跟你说的,都记住了?”
禾初晴点了点头,“女儿明白。”她暗自打量着四周,高耸的宫墙,森严的守卫,东折西拐的长巷,果然天下皇宫都一个德行。只是如此地方可千万要跟紧了,迷路可就惨了。禾初晴在心中悄悄记下沿途的标志性建筑,走了有将近一刻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雍岚殿,皇后的寝宫。
殿前接待的地导覃公公是皇后身前的二等太监,他躬身对禾夫人说道,“夫人稍候片刻,咱家这就去通报。”不过片刻就回来了,“靖安公夫人和熙和郡主,皇后召您二位进殿。”
禾初晴瞥了一眼身旁几个在宫外等候的夫人小姐,覃公公眼神精明,立刻贴心地解释道,“郡主多虑了,能不能得皇后召见也是看身份的。哪儿能让些闲杂人扰了皇后娘娘凤体啊。”禾夫人伸手在袖下轻轻拉住愣神的人儿。
“靖安公夫人、熙和郡主到!”太监的通报声在空中回荡。
“臣妇楚氏携小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圣安!”
上位的妇人一身百鸟朝凤大红宫装,笑吟吟地抬手示意,“起来吧。”只是那眼神却不似面上微笑那般柔和,“这便是熙和了?本宫听说,是个有才华的,作的一手好诗。”
“皇后娘娘过奖了,小女才拙,自然不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禾初晴微微福身,避开那审视的目光。
“郡主的诗已然传遍聿京,众人皆道才情艳艳,何必如此谦虚。”坐在皇后下首的桃红色宫装妇人掩面轻笑。
禾初晴心中暗叹,‘宫斗剧诚不欺我,这人是拿我的话下皇后的脸面啊。不是好人,鉴定完毕。就是不知道,得不得罪得起啊。’抬头便是一副诚惶诚恐的可怜样子,“娘娘之才自然胜过小女千分,皇后娘娘更是胜过小女万分。小女如何是谦虚,是真的当不起啊。”
那妇人闻言一愣,转瞬便笑着点了点头,“郡主好口才。”
见她不再为难,禾初晴舒了一口气,‘你我也捧了,皇后我也捧了,还顺带提醒你一句不要忘了自己的品阶,真是不容易啊。’
皇后听完目色柔和了几分,抬袖挥手,“赐座吧。”
刚一坐下,禾初晴便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眼光。半晌,等众人的目光移开,她才悄悄环视四周。这殿内还真是花枝招展啊,看来大家都是拼了命地想要出这个风头了。
瞧瞧昭陵公夫人那一身绛紫色垂珠彩蝶宫装,那翻飞的蝴蝶真是栩栩如生啊。芙敏郡主今日的重绣菡萏织云锦罗裙罩湖蓝色繁花褂子也不错,头上正是那日选的镶玉荷彩珠盘花累丝金步摇,还多别了三根金钗,也不知有多重。
诶呦呦,那不是在昭陵公府刁难我的齐夫人吗?鼠背灰的霜菊叠罩暗花百褶宫装真不错,就是脑袋上的点翠步摇浮夸了些。
欸?旁边的人头上那支彩蝶戏花簪十分眼熟啊。噢噢,是那个在琅萃阁专抢别人首饰阿扬姑娘了,能得皇后召见想必又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就是这淡青紫的衫裙太黯淡了些,衬不出她特有的娇艳。
半个时辰过去了,皇后终于是召见完了聿京的高门大户以及朝中勋贵的家眷,吩咐其余的女眷在殿外磕个头行个礼,就完事儿了。
端端正正坐了许久,禾初晴觉得自己已经没心情吃饭了,就算摆一桌子满汉全席,她也没...嗯,满汉全席还是可以考虑的。
待进到摆设宫宴的含英殿,禾初晴终于见识了什么叫皇家威仪,什么叫富丽堂皇。皇帝的生辰宴真真不是盖的,梁上是七彩水晶垂帘,四壁挂有鎏金盘龙坠子和琉璃灯罩,那上等的天青双子祝寿瓷瓶居然用来插花,啧啧啧,有钱。去年她称病未到,想来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她坐在靖国公身后的第二席,身侧便是禾初熠的位子。刚坐下,禾初熠便凑上来跟她咬耳朵,“姐姐,你看见殿上第三席穿着胡服的男女了吗?那便是北境挲蛮王国的使臣,男子是挲蛮王的二儿子胡索王子,女子是挲蛮最小的沙昂公主。”
“噗嗤”禾初晴一口茶水差点全喷出来,什么胡说王子,傻啊公主。这挲蛮王的起名能力也是没谁了,“可是前两天我跟你说的,当街跑马的挲蛮使者?”
“说不好,”禾初熠坐回了自己的位子,“听说这几日他们在聿京四周游玩,由五皇子陪着。若是有皇子在侧,怕是也不会那么放肆吧。”
“可那茶楼小二确实说是挲蛮使臣啊,想必还有什么内情了?”禾初晴自言自语,想罢她凑到了禾初熠旁边,“这殿上的人,你可都认得了?”
“也不是全都认得,听爹爹说起过一部分,见过几个爹爹的好友。你看咱们对面那个...”禾初熠正指着对面一个紫色官袍的男人,一声细尖的太监通报打断了他的话,“皇上、皇后驾到!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