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着又岔远了。”沉香揉着额头，自嘲似的笑了，“到底是老了，就喜欢说这些冷门的事儿，对你这般小小年纪的，说这些作甚？”沉香看绿雪整个人现在都木楞楞，像是被吓着了，替她抹了抹衣领。
“别害怕，你如今已经二等了，年纪又不大，最多熬几年，阁里头也是有一等宫女的规制。”沉香搂了搂她，有些颤抖的身子，“姑姑，是不是内府局的宫女，就要受这一遭？”绿雪突然间拉了沉香的袖子，低声哀道。
沉香听到这，眼睛盯着她看了下，抚了抚她的鬓角，“你也在尚服局待过，可见过白头宫女？”并没有正面回答，但她这一问确实让绿雪明白了，也更沉默了。
“宫里头人人不容易，内侍的劫在开头，宫娥的劫在中间，小主们的在以后，主子的无时无刻……没有人能有真正的太平无事，所以能过就过吧，少些怨怼才能舒心。”沉香说完起身了，笼了笼氅衣，慢慢踱步离开。
她按住绿雪的行礼，绿雪目送她离开后，静静坐在这。呆呆地不想动，直到天边的晚霞映散，“很太累了，就只怨吧。我没有菩萨心肠，但也不至于人心诡异，就这样吧，看着吧！”
……
“绿雪姐姐，你回来了。”红霞在远处看到绿雪走过来，忙起身迎上。平日里觉得谄媚的笑脸，此时只有漠然。但绿雪面上不显所思，依旧笑盈盈地，“红霞妹妹，快别多礼了，随我进去吧！”反手握住红霞手腕，带着她进屋。
“姐姐，这是我秀的帕子，你瞧着可指点下？”红霞拿出自己刚秀好的梅花，绿雪接过，“妹妹的活计一向是极鲜亮的，这老虬红梅看着真好，针脚都收的极好若是在司制司可以算在头一等里头了。”红霞忙笑着推辞。
如此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好一会，绿雪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我知道妹妹今日来这，不仅仅是请姐姐看绣品吧。”绿雪对这红霞笑了下，面上表情也是高深莫测。
红霞冷不丁地听她，就这般直截了当地问，也不禁羞红了下，不过这也是她心之所急，所以也是顺坡之下，“姐姐知我，确实妹妹有要事求姐姐。”红霞转过来，直接对这绿雪。
“妹妹没有姐姐聪慧，性子也不算好，所以如今还没个正经的差事，不过是随侍听差，想求姐姐帮帮。”红霞低声哀求，神色举动无一不是显示哀怜之态，绿雪既见她这份摸样，估摸着有六分真情。
当即握住她的手，“我只是个二等宫女，无权无势，如何能在这回事上插嘴安排。”见红霞还要开口，“我知你要说什么，如今吾虽然是在阁内做事，离掌阁近点，但我说不上什么话的。”绿雪说的也是实情。
虽然和旁人比，入了阁内，但是与掌阁的交集不多。钱周不喜人近身，绿雪只有每日行礼做事时候面对，或者钱周有事吩咐时才近前。冒昧开口，恐会惹得不喜，更何况与跟红霞的交情~~~呵呵。
若不是刚心生感慨，也不会让她进屋，惹出了麻烦。果然在这宫里，瞎心软就是不行。绿雪心中这般想到，不知不觉间，脸上的笑意收敛。
红霞正全神贯注她的神色，这一细微改变就被察觉，当即改了策略，起身跪到她膝下，“我知道姐姐能耐，若是今日得姐姐相助，红霞必定肝脑涂地。”她猛然间跪下，打的绿雪措手不及，立刻要扶她起来。
“你这是做甚！”绿雪站起来，又对她好言相劝。说了许多话，红霞才起身，“还求姐姐怜惜，给指条路吧！”
看她眼泪汪汪，绿雪也实在没办法了，“也罢，我说了你也就听听，该怎样你自己看着办吧！”红霞听到这，忙收起眼泪，喜笑颜开，说了一箩筐好话。
“咱们阁里人不多，掌阁和姑姑不用讲，剩下的算得上的也就我和沈内侍。三阁同殿制，所以位子空着的不少，所以你先别着急。”绿雪边说边看她，见她现下的神色专注，但眼睛有些浮，心下一叹。
“至于职司在阁里，说句实在话没那么重要。你瞧着这阁中有几个女的？小宫女、宫娥能做的也就那些，就算定下了，掌事的吩咐一声还能不做？”绿雪缓缓说道，一边示意红霞。
“所以你最要紧的是，好好做完姑姑吩咐的，平日里也多去请教伺候姑姑。毕竟钱掌阁说了，我们都是归姑姑管。”红霞听了也是若有所思。随后绿雪请红霞吃了些东西，再坐会儿说说话，她就起身离开了。
出了屋子，红霞回首望了下，“不想帮忙就算了，何必扯这些唧唧歪歪的。还不是怕我会挡了你的路？”，嘴角扯了扯，随后带着讽刺之色离开。屋子里的绿雪，收拾了下子，当摸到帕子时，“红梅！应雪而放，是对着我名字了？但我可不喜欢这‘绿雪’二字，听着就俗。”
压低了声音哼道，但是她面上还是挂笑，就是透着一股凉薄。随即又想起沉香的话，“我在这宫里势单力薄，深宫日常还需要有个值得信的人，更何况~~，所以得想个法子让绵罄来这，这为她也为我好。”
……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钱周躺在榻上，听着外头雨滴零落之声。恰若碎玉溅珠，银瓶乍破，滴在瓦片石阶上怪好听的。阁里头也没点熏香，就放了几枚果子，取其自然之香。
“哥，你瞧！”随着这一声喊，钱周知道定是安林来了。石渠阁藏书之处不小，但是他常来，能卧的榻就这一个，不多时就被找到了。
“老哥哥，你如今是越发懒散了，从前我来这，你都是在习字誉书，现在大白天就偷懒了。”安林这话语说的委屈，但是藏不住调笑之意。钱周没放在心上，但也不想他再开口，解下了要见荷包，随手向他丢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