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八日,阴。
熊烨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榻榻米上,腹部的伤口已经包扎,一旁的咲川先生正四仰八叉、呼呼大睡,想必是他包扎的。
身边还放了一杯水,昨夜失血过多的熊烨现在也是渴极,一饮而尽。
起身穿衣来到大厅,腹部的伤口扯动隐隐犹如针扎,但是并无大碍。
这种恢复速度,熊烨自己都有点意外。
大厅里一片狼藉,咲川先生又损失了不少钱财,杂货铺一时半会是没法营业了。
有点后悔,昨晚还没来得及洞察这位傀儡师,熊烨便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不过那种状态,使用【洞察】,只会晕得更快。
推开木门,清晨的吉庆街已经有人走动,几家店铺的伙计推开贴着符纸的门板,探出一个头来四处张望,似乎担心门外有什么东西扑过来,街上逛早市的人明显没有往常多。
对面的凤凰茶楼也开了半扇门。
挪步走进茶楼,打开另一扇门,小曾和几个伙计正在大堂擦桌子摆板凳,蔡茶房低头在柜台整理账本。
已经擦过的桌子上,有几处已经摆上的热气腾腾的发糕,然后一个小鬼头便从门边溜出去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五鸭子。
蔡茶房一抬眼,看见熊烨走进来了,轻声揶揄到。
“哟!还记得你有个茶楼?”
自那天早上回来了一趟,熊烨就在童府待了几天,一个口信也没带回来,确实不像话。
一个老街坊坏笑着说到,“么样,在童家玩得路都走不稳了?虽然年轻,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茶楼里轰然大笑,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不了解实情的茶客们以为,熊烨已经成了童家的铁姑爷了。
熊烨笑了笑,也不想多解释,指了指桌上的发糕。
“这是什么意思?”
“那些位置坐的都是些熟客,吃完了自己会放钱的。”蔡叔说到。
现世的熊烨也是在茶楼长大,茶楼里的一些规矩肯定是懂得的。但是这个吃了自己放钱的规矩,恐怕也只能在这种人情时代流行。
趁预定的主人还没到,熊烨拿起一包发糕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翻看着这两天的流水账。
自然不是怕蔡叔捣鬼,而是想了解烤鱼这招的招财成效,毕竟熊烨头上还有挣两千大洋的任务。
自武汉成为京兆区,达官贵人、职员军人、文人墨客,国家的中产阶级都在往这里聚集,房价物价飞涨,也直接拉动了武汉的消费业。
凤凰茶楼的麻辣烤鱼,经过三号的一波免费试吃的营销之后,老客们一传十十传百,名声基本传遍了江城。
麻辣烤鱼的分量很足,够四个人吃个饱,配上免费的清火菊花茶,价格属于中等消费,主打人群是家庭聚餐。不过像不少名流大亨,听说一家叫凤凰茶楼的烤鱼味道一绝,也纷纷前来品尝,或是差腿脚利索的佣人来茶楼打包带回府去。
“蔡叔,这两天生意是不是差了蛮多?”
“一到晚上就关门了,肯定比前四五号要差不少啊,不过比起原来,还是要强上不少了。”蔡叔向来是个正经面孔,说到这话,嘴角却微微扬起。
熊烨放下账本,算了算,除去三号晚上的烤鱼全是赠送没有盈利之外,光四五号这两天,净收入便已经达到了20块大洋。
换算起来,一天就能赚十块大洋,一个月就是三百块,虽然里两千大洋的目标还是很遥远,但是要知道,平常凤凰茶楼旺季的一个月流水钱也才百来块,月净收入才三四十,如今已经是十倍的区别了。
这也是熊烨一直呆在童府不着店,蔡叔却没有说什么的原因,熊烨确实为茶楼开辟了一项业务,虽然不是很像茶楼干的事情,但确实很赚钱。
前两天的时候,光晚上也能卖出白天三分之二的流水钱,看得吉庆街老通城的老板也动了开夜市的心思。
但老通城的想法还来不及实施,江城的晚上却闹起了妖怪,也就是咲川先生说的那个狗头牛身的东西,在夜间寻找有光亮的地方,吃人喝血。
五号害了一家四口,六号害了三家十六口,昨晚的情况还没有传到这里来,不知道妖怪有没有出现,但是熊烨刚才已经注意到家家户户门口都已经贴上了黄符,镇宅辟邪。
最可怕的是这些惨剧都是无声无息悄然进行,五号的那家惨案,中午才被敲门的远房亲戚发现,一家四口的身体散落在家里各处。
自六号起,凤凰茶楼一到晚上便早早关了。即使凤凰茶楼敢开,也再没有人敢来了。
“号外!号外!狗头妖怪昨夜又吃了三十人!至少三十人呐!”
茶楼外,一个带帽的孩童兜着一袋子报纸飞奔而过,逛早市的人们纷纷侧目。
昨晚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不过熊烨自有自己的生意经。
“蔡叔,今夜茶楼继续开门。”
......
......
江汉关大楼,会议室门外。
长达一个上午非正式外交会议已经结束,陈部长支开身边人,独自坐在门外的沙发上,少有的抽出了一根烟。
这是第三次谈判,仍然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
一向强硬的陈部长,今天在会上面对始终趾高气昂的英国人,仍是气极。
英国人代表也震惊于这位中国新外交官的强硬,但是他们依旧傲慢,以武力威胁着国民政府。
而如今江边的炮火阵地还没有布防好,英国人的武力威胁确实有效,而且等到其他增员的英国军舰一到,事情将更加复杂。
不过国民政府这边也并非完全被动,一是争取时间拖延租界内的侨民离开,有侨民在,英国军舰不敢贸然开火;二是自汉口发生反应浪潮之后,江西九江也即刻爆发,进而带动了全国的反英浪潮;三是进一步争取国际舆论,诸如美国、RB等新兴国家十分乐意英国的在华势力减弱,而已经失去了汉口租界的俄国与德国更是如此,通过情报的分析,陈部长得出这里面也有很大的斡旋空间,只是也需要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
武力只是不得已时才采取的手段,陈部长急需一个和平的解决方式。
福如心至,陈部长想起了做律师时留下的一些知识,脑子豁然开朗,郁闷的阴云也一扫而去。
拨通了英租界的电话,陈部长决定冒一个险。
“钟营长,放开租界内侨民的登舰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