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民去看堰塘建修情况。
二莽子骑着自行车,朝王利民疾驰而来。一个急刹,他下了车,堵在王利民面前,眼神冰冷,一声不吭。
怎么了,二莽子?王利民一脸热情。
你是领导吗?二莽子语气十分生硬。
有什么,好好说。
能好说吗?要我增收,又不给我门路。
王利民一听,已经猜到十之八九了。
二莽子,维修堰塘和新修堰塘的用工,由承包方负责,但他们答应,在同等条件下,优先用我们鳌山寨的贫困户。
优先?优的什么先?二莽子身体前倾,右手指着王利民的脸,敞起个牛喉咙怒吼,同样是贫困户,曾龙生和王大牛去,他们就优先了,我去,就说人够了?你们搞的什么名堂?
什么名堂都没得。王利民心平气和。
你什么第一书记?跟村上以前有的干部是一路货色。我信不过你!二莽子推起自行车,边走边发泄,我马上去找李华生,看他怎么说,弄不好,就让上面的人来问,到时候,你们才晓得锅儿是铁造的。
王利民站在公路边,望着二莽子远去的背影,想起他的不信任甚至威胁,眉头紧蹙。
正郁闷时,文山的摩托已开到他面前。看见文山的笑脸,王利民揪着的心才慢慢松开。
文山,捡到宝了,这么高兴?
王老师,跟你说个事。文山表情很神秘,像泄露天机似的。他说,二莽子好屌喔,说当杂工没去成,要告你,我好歹没理他,心想,污蔑我老师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没事,文山,二莽子会明白的。
文山把摩托搁在空挡里,推着,陪王利民吹散龙门阵。
突突,突突,挖掘机的轰鸣声钻进了耳朵,两人不觉已到了天坑。天坑堤坝已被挖断,挖掘机正把水泥管放下去。曾龙生和王大牛,一个给水泥管挂钩,一个给水泥管取钩。连司机,才三个人。
有了挖掘机,修堰塘变得很简单了!王利民很有感触。
以前,用劳力堆,肩挑背磨的,要搞十天半月。
正好挖掘机师傅歇气,听文山说十天半个月,以为说的工期,眼睛一瞪,说,如果要那么久,我早就把挖机换成锄头了!他眯着眼,痛吸了一口烟,又说,修南门这两口老堰塘,最多五天搞定,包括安装水泥管、加固堤坝、除掉堰塘淤泥。
小师傅,你们还要不要打杂工?
打杂工?小师傅眉头一皱,说,估计不要了吧。他认真看着王利民,一身斯文气,怎么都不像村上干部。又说,我帮你问问,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曾龙生和王大牛把水泥管接头的地方糊完了水泥,就跟王利民打招呼。
哦,王书记,你就是鳌山村第一书记?第一书记,脱贫攻坚的钦差大臣啰!小师傅赶忙递过来两支烟。王利民摆了摆手,文山直接摇脑壳。
喂,我的哥,王书记问还要不要杂工?他干脆开启免提。对方说,兄弟,麻烦你告诉王书记,修堰塘不比修房子,杂工活少,挖泥巴,搬泥巴,挖掘机都能干,有两个杂工已经足够了。
王利民回来走到文山地坝里,文烟杆一眼看见他,亲热得马上让出板凳,招呼他坐。王利民还没坐下,堂屋就传出文山母亲的声音:王书记能干,当个书记就不得了了,还排到第一哟!
文山母亲走出堂屋,眼里全是赞赏的光。
王利民谦和地向两位老人问好。一阵嘘寒问暖后,两位老人就聊起鳌山寨的变化来。
现在好了,路修到家门口,随便走两步路,都不沾泥巴。文山母亲很兴奋,又说又笑。
文烟杆好像跟她比赛,声音抬得更高:像我们两个老的,要是上了八十岁,国家还要给钱,硬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哟!
两位老人还想继续竞赛,秋红突然给文山打来电话,说寨梁子上出大事了。
文山来不及细问,拉起王利民坐上摩托就往寨梁子上跑。
看见文山的摩托一飙就拢了,瘫坐地上的秋红重新燃起了希望。她爬起来,带着他们向干堰塘冲过去。
有哭声!
王利民的提醒,让大家悬着的心落地了,脚却飞得更快了。
二妹,陈二妹。文山叫喊着扑向石栏。
二妹朝文山望过来,哭着要妈妈。额上、脸上,都是血。
你们莫来,我从那边梯子下去。文山边说边往干堰塘那边的梯步跑。
秋红双手扶住石栏,喘着大气说,怪我,都怪我!
文山把二妹抱起来,准备爬梯子,秋红急得直吼,让她站一下,摸一下……她的骨头,活动一下……她的关节。文山听从秋红的指令,没有一个步骤敢省略。
没大问题,只是额头上有擦伤。
文山这句话,简直像诊断报告,秋红一听,心里就踏实多了。
好在堰塘没水,好在……王利民换了一口气,又说,好在堰塘里泥巴很软。
可是,可是我怕陈灭水怪我!秋红一脸焦愁,又说,人家把二妹交给我,就是为了放心,结果弄成这个样子。
不急,你和文山把二妹带到镇上看看,我马上打电话联系老陈。
秋红抱起二妹上了摩托,惴惴地,不敢看王利民一眼。
从镇卫生院出来,文山把二妹受伤的情况告诉陈灭水,秋红躲得远远地,生怕听到半句遭埋怨的话。
在回鳌山寨的路上,秋红还心有余悸,说二妹把她吓安逸了。
陈灭水和傻女人带着大女儿到城里走亲戚,二妹一早就被送到文山地坝里,秋红迎出门,非常热心地答应帮他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