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四仙峰的传说,夕耀早有耳闻,除了奇珍异兽和千奇百怪的植物、药材。据说下面还镇压了一只拥有毁灭世界的洪荒巨兽,是一只就连学院导师都会谈之色变的生物。一定之前有人见识过这家伙的破坏力,所以学院的守则中明确写道,禁止任何人前往四仙峰。夕耀曾就此守则询问欧洛西女士,那么谁可以去四仙峰呢?对方睥睨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看她面前的书说,“只有‘晶剑’才能去。”如果说洪荒巨兽和免疫魔法的食人族是提高进入门槛的限制,那么流传悠久的另一个传说,则让天下无数勇士趋之若鹜——在四仙峰的某处,在终年氤氲在厚重雾霭中的某处,隐藏着失传已久的魔法书。
此刻,夕耀站在像是阴阳两隔的边界,极目向里眺望,也只能借着熹微阳,看清不足五米的地方,不时还有几双涌动着绿光的眼睛,从漆黑的背景中凝望夕耀,随后伴着烟雾般的残影一跃而过,隐没于黑暗。
“你确定要进去?”瓢虫落在夕耀的肩头。
“必须进去。”他咽下口水。
瓢虫再度起飞,振翅的嗡嗡声伴着它的话传入耳朵:“路途还很漫长。”
话音落定,夕耀随之迈开步子,跨过边界。光源顷刻之间黯淡下来,像被盖上了黑色的纱布,就连吸入的空气都变得清冽。夕耀抿着嘴唇扭过头,犹如隔着一面摸不到的屏障朝外打望,几只蝴蝶翩跹在花团锦簇的花丛,一只看不见身影的鸟儿,叫了一声落在一根枝头,引得整棵树都在轻晃。
“没错,最后看一眼吧。”
瓢虫的话让夕耀整个人跌落谷底。他没有反驳,这是事实,不是吗?当他决定营救卡普的时候,就注定这是一趟几乎有去无回的行程。说不定到最后,夕耀和卡普会沦为各个学院的反面教材,用以警示学生,尤其是那些还对四仙峰蠢蠢欲动的学生,绝对不可以做守则以外如此不计后果的愚蠢行径。
夕耀长叹一口气,踩着厚厚的枯叶在瓢虫指引下,朝树林深处走去,这些枯叶到底堆积了多久?它们没到脚踝,刮蹭着夕耀的脚脖子,宛如被风干的手生硬地刮过,令人全身直哆嗦。夕耀不由得伸进包中,掏出一把匕首,同时从挎在腰间的皮匣抽出一支药水,喝下去。
“你喝的什么?”
“隐形药水。”说完,夕耀整个人渐渐变得透明,和身边昏暗的世界融为一体,瓢虫在最后一秒落在夕耀头顶,它的存在才能显示这里有个人,“出发,药剂是有维持时间的。”
瓢虫在头顶指挥夕耀前进方向,他一路小跑,脚底枯叶破裂的清脆“咔擦”声在寂静的场景,显得格外刺耳、雷动。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有人在吃薯片呢。夕耀奔走于茂密树木,偶尔会有受到惊吓的动物从脚下逃串,巨大的灌木树叶像镀了层墨绿色的蜡招摇伸到面前,夕耀无情地打开它们,几具不完整的骨骸在眼前闪过,提醒夕耀行程的危机四伏。四周的景物一直在变化,却感觉全在相同的地方打转。
“停下。”瓢虫说着从夕耀头顶起飞,悬在半空扇动翅膀上下晃动,还没等夕耀开口,它语出惊人,“我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夕耀握紧手中匕首,四下环顾,继而闭眼深嗅,确有一股铁锈的味道钻入鼻腔。
“现在距离卡普失足地还有多远?”
“两公里。”
夕耀思忖片刻,从卡普失足到瓢虫来找自己,再到他们出发,如果卡普还活着,如果他还能行动,那么这股子血腥味很有可能出自他。夕耀差点兴奋的大叫起来。
“你能判断出位置吗?”
“你想干什么?”
“或许是卡普。”
瓢虫像是在沉思,一度什么也没说,然后朝左侧飞去。大约行径十来米,夕耀看见一个棕色的东西侧卧在地上,颜色正是学院初级学生的校服颜色。夕耀异常兴奋冲上前,把瓢虫的警告甩在身后,当夕耀看清时,一切都晚了,根本不时卡普,而是一只拥有棕色皮毛的野兽幼崽,它回过头狂叫,呲牙咧嘴又朝夕耀嚎叫了几声。夕耀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好在他现在处于隐身状态,也没有准确攻击到夕耀,而夕耀也本能的后跳了几步,它的视线落在了夕耀双脚踩在的地面。夕耀抹了一把额头,定睛。这是夕耀从来没见过的野兽,即便在学院的《魔法生物图鉴》中也未曾见过。它像一头小剑齿虎,全身的肌肉轮廓已经很明显了,光亮的棕色皮毛反射出森林的阴暗,额头上有一颗犹如钻石的犄角,前肢和身体连接处,还向上伸出尖刺,只因它还是幼崽,这些尖刺只是像玩具一样装饰在身上。夕耀目光最终落在它健壮大腿上,那里有一道横跨整个大腿的咬伤。
“我们没时间了。”瓢虫在夕耀耳边低鸣。
“可它受伤了。”夕耀指着它。它虽然看不见夕耀,还是朝夕耀所在的方位低吼了一声。
“弱肉强食。”瓢虫毫无感情,见夕耀没反应,继续说,“你再不走,会有更多没见过的野兽寻着血腥味光临。”
夕耀把匕首放在地上,一边朝它靠近,一边说:“你等等我,很快就好。”
“你是傻蛋吗?你知道在做什么吗?”
夕耀没理会瓢虫在耳边的喋喋不休。
对面的它看不见夕耀,他还是漾起笑脸,柔声呢喃:“别害怕,没事的,很快就好了,我只是来帮你,别怕。”夕耀不断重复,犹如在学院练习咒语一般。它有了变化,从起初的不安到安静,从怒吼到喘息,似乎感受到了夕耀的好意。没变的是瓢虫的聒噪,“你和卡普一样是傻蛋。”
夕耀伸出手时。它警惕探出头,咧开嘴,低吼了一声,夕耀定了至少五秒,再次把手伸向它手上的大腿,口干舌燥继续念着对它可能毫无作用的安慰之语。就快摸到了,它侧卧露出的肚皮较之前起伏更快了,和夕耀的吐纳频率几乎一致。瓢虫也不知何时闭了嘴。
终于,夕耀摸到了它伤口外围的皮毛,柔软顺滑,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把头探向大腿,夕耀快速收回手,喘了口气,从包中掏出急救药水,等它平复后,夕耀握着药瓶的手再次伸出,它仍在低吼,只是声音在喉咙中打转。
“没事,这是药水,才开始会有一点点痛。要忍住,你最勇敢了。”
它犀利的目光紧随悬在半空的药瓶。夕耀快速把药水倾倒在它伤口,它痛得把方才积蓄在喉咙里的叫声一并咆哮而出,整个森林都在震动。它甚至还企图站起来,朝夕耀攻击,要不是受伤,夕耀的故事在这里就会结束了。
他扭头,抹过额头,对瓢虫说:“好了,走吧!”
瓢虫什么也没说,飞回原路。在离开前,夕耀又看了一眼它,它埋着头,正在用粉色粗壮的舌头舔舐伤口。